0%

「才不會。」顧汐第一次那麼嚴肅地看著我說，「無論如何，用力喜歡著一個人都不會是太丟臉的事。」

「這樣？」他愣了一下說，「可是，我記得第一次在白沙遇見你的時候，你似乎已經認識了我很久的樣子，很久以前你和我是不是……」

直到某個傍晚，在校園裡遇見了簡塵，我才知道，我的內心是不願意的。簡塵是簡塵，顧汐是顧汐。

也許是因為我媽媽那件事……

我不敢再多做停留，對著身後的簡塵急急地說道：「是的，沒錯。因為顧汐喜歡，所以我才喜歡。」

我驚愕地看著顧汐，想起那個他曾經提起過的女生，突然覺得心疼，為自己，也為顧汐。

「你當然不是。」你是天底下最令人覺得自豪的朋友。

顧汐連忙伸手托住我：「艾半夏，就算他們覺得我帥得驚天地泣鬼神，你也不用這樣屈膝來表達對我的仰慕吧？」

顧汐愣了一下，然後笑起來揉亂我的短髮，說：「對我來說和_圖_書，喜歡一個人，是件幸福的事。」

我想我有點理解顧汐的心情了，就好像現在的我，即使此刻因為那種摸不著的痛楚而忍不住哭得稀里嘩啦，但是，只要想一想，曾經喜歡著那樣一個人，便會發現那其實也是一件痛並快樂著的事啊。

我回頭，便看見顧汐遠遠地站在一片濃郁的樹蔭下，白色的休閑長褲，短袖T恤的顏色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矢車菊藍。

佯裝鎮定地一步一步走向顧汐，此刻不管簡塵的目光有沒有追隨著我，我知道我都應該堅定地、決絕地去扮演他仇人的女兒。

他望著我，不再說話。

那個和他擁有同樣細長眉眼的少年立在淡灰色的陰影里，身上的短袖T恤藍得彷彿像頭頂的陽光一樣沁進人的心裏。

喜歡一個人，多幸福。

就這樣，讓他誤會我喜歡的是顧汐，也好。

顧汐側身，毫不吝嗇地將肩膀借給我，任我的眼淚鼻涕沾滿他的肩頭。

除此之外，和圖書我再找不出其他話來。至於他是否也一併想起了，曾經，他還叫小石頭的時候，有個女孩叫半夏，我已經不想去問。

那個晚霞燒紅大半邊天的傍晚，我和他在那叢開得正盛的藍田玉牡丹旁不期而遇，想轉身避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只能假裝若無其事地迎上去。

在顧汐面前，我完全不需要偽裝。

「哇，深奧。」我眯著眼睛看著他笑，笑著笑著突然就掉下眼淚來，然後泣不成聲。

我寧願他沒有想起來，這樣才會決絕地恨我。我不想他因為曾經的那場相識而有一丁點的為難。

良久，他開口了，嗓音低啞得不像是他：「你……都知道了？」

轉過一排教室，穿過一條長廊，確定自己已經遠離簡塵的視線，我才放開顧汐，無力地坐在長廊邊的木椅上，對著顧汐咧開嘴傻裡傻氣地笑：「顧汐，我是全世界最丟臉的人。」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他不開心。

我一口氣說完，發和_圖_書現在真相大白之後面對他其實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但是，我也和你一樣，喜歡著一個人。」顧汐低下頭，兀自笑起來，臉頰、耳尖慢慢地紅了起來，那樣超然脫俗的一個大男生居然會這樣滿面柔情地紅了臉。

如果不知道簡塵就站在我身後，如果遠處對著我笑的那個男孩叫簡塵，這不就是一場天底下最奢侈、最美麗的夢嗎？

他微笑，想以這樣的方式替我掩飾狼狽。

原來，真正絕望之後反而不再畏懼，我迎著他的目光走過去，說：「對不起。我為我媽媽當年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我知道，『對不起』三個字並不能挽回什麼，但這是我媽媽欠你的，現在我替她向你說。並不是要請求你原諒，只是希望說出來能減輕一點點內心的愧疚。對不起。」

我一邊傻笑，一邊朝他眨眼睛：「來來來，我們患難與共。」

「不是我自己喜歡。是因為有人喜歡，所以我也喜歡。」不知道為什麼，我和-圖-書脫口而出便是這句。

他身旁並沒有其他人。不是已經有了喜歡的女生嗎？為什麼那雙狹長眼眸如此落寞？我甚至看見他尖削的下頜上青色的胡楂，這對於一向面容整潔到近乎變態的簡塵來說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看見我像是嚇了一跳，怔怔立在原地，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那樣漆黑的眸子深邃如寒潭似的要將我攝進眼底。

艾半夏，只是簡塵仇人的女兒，別無其他，唯有這樣，他才不會像我此刻一樣因為現實的無奈而痛苦、掙扎。

「哈哈，那麼久遠的事呢，我已經不太記得了。」我飛快地打斷他，害怕他再說下去，我會很丟臉地掉下眼淚來，或者不顧一切地繼續糾纏他。

「是。」我點頭，「都知道了。」

顧汐不再說話，默然帶我離開，他的右臂幾乎承受了我全部的重量。

他就是那樣遙遙立在碧色如洗的綠葉下，對著我微笑，那笑容像陽光一樣乾淨、柔和。

我盯著顧汐身後暈染了大https://m.hetubook.com.com半邊天的雲霞，那種絢麗的色彩，像落在白色素錦上的鮮血，濃艷得令人暈眩，因此到達顧汐身邊的最後一步便猝不及防地踉蹌了一下。

我轉身離開時，聽見他在我身後沒頭沒腦地問：「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矢車菊藍？」

然後頭也不回地迅速逃離。

「顧汐！」我緊緊握住他的胳膊，努力地發聲，卻小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請帶我離開這裏。」

「哦，這樣。」他喃喃地說著，目光忽然定在我身後的某處，若有所指，「是因為別人喜歡矢車菊藍，所以你才喜歡嗎？」

我眨了眨眼睛，恍如置身夢境。

「那你會不會覺得我也是這世界上最丟臉的人之一？」顧汐慢慢轉頭望著我，嘴角明明掛著笑容，細長的眼睛里卻沒有絲毫笑意。

如果你願意，當然可以。

「呵！」我擺手，指一指自己的臉，「顧汐，你不用安慰我。丟不丟臉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他默默地聽我說完，好看的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