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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的塵埃

作者:陌安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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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再無歲月可回頭 三

第十一章 再無歲月可回頭

楊星雪愣住,因為她看見了呂艾草隱藏在鴨舌帽底下冰冷的、絕望的眼神。
沒什麼可失去的了,除了你。
「不死就行!護士,我求你了!」呂艾草再也忍不住,眼淚像洪水一樣決堤而出,「為他死我也願意,我求你,我求求你。」
呂艾草把頭頂的鴨舌帽摘下,露出那張冰冷陰森的臉。楊星雪覺得她好陌生,陌生到自己似乎從沒有認識過她一樣。
「艾草,你終於接電話了……謝天謝地!」
不知道,呂艾草不知道。
黑暗的巷子里,頭頂是昏暗的燈光。
護士有些心疼地搖了搖頭。
「你媽媽?哈哈哈,你以為你把責任推到你媽媽身上,我就能饒了你嗎?」呂艾草狠狠地踹了楊星雪一腳。
也許是命運看呂艾草太可憐了,她剛跑進醫院就看見了躺在擔架上被推往手術室的樂程昱,他渾身是血地躺在那裡昏迷不醒,像是沉睡中的王子。而在他後面的是躺在擔架上哭泣的樂悠,她只是哭,但並沒有受什麼傷。
可是,媽媽死了,許願也死了。
艾草握著刀的手有些顫抖。一直隱瞞許願的存在就是不想她掉進這些臟污里,可是她卻成了這一切的犧牲品!
她上了華英大學,母親也來不及治病就離開了人世。隔壁家的梁博因為自己被捅傷不省人事,而自己的妹妹許願,帶著巨大的恥辱,去了另一個世界。
是他,教會了她愛,也教會了她救贖。
而眼前的人,戴著黑色的鴨舌帽,露出冰冷的下半張臉,左手拿著手機,右手靈活自如地擺弄著那把鋒利的彈簧刀。
「不是別人告訴的,是我看見的……」也許是楊星雪沒力氣撒謊了,也許她再也不想造成無辜的傷害,她把事情的真相全部說了出來。
發生了……什麼?
她決不允許樂程昱的手術受到任何因素的干擾。
請……節哀……
楊星雪撞在牆上,又摔在了地上。
呂艾草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哭得呼吸不過來,大腦缺氧才漸漸安靜下來。
護士想穩住她,卻被她推倒。接著好幾個醫生沖了進來,把失控的她按住。
她有一個爸爸,他叫楊建業,她親手把他送進了監獄。
她沒時間為沈萍的車禍身亡高興,她甚至不關心她為什麼會死、怎麼死的。她只想飛快地跑到樂程昱身邊,見到他,拉住他,求他不要走。
楊星雪看到這個架勢,整個人嚇得跌坐在了地上。
呂艾草有些迷茫地看著她,護士小姐眼裡的和圖書悲傷卻騙不了人。
「好。」呂艾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醫生這樣言聽計從,也許是因為他年紀大,有威嚴,也許是因為他彷彿能理解呂艾草的痛,也許是他看起來像是一個過來人。
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呂艾草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巨大的碰撞聲,接著,樂悠發出一聲很大的尖叫聲,電話那頭傳來手機落地的聲音,電話掛斷了。
這時,為她抽血的護士走了進來,想要給她拔針。
「艾草!艾草,你放過我吧!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可是,還是那句話,如果只是如果,這個世界上也沒有時光倒流。
那,樂程昱怎麼辦?
看著血袋一點點豐|滿起來,呂艾草的心也跟著充實起來,彷彿那是樂程昱的生命力。
她不認識樂程昱,也不認識樂悠,與楊星雪更不是朋友,她也沒有一個叫楊建業的爸爸。她就是簡簡單單的呂艾草,只是一個每天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心思單純,只想好好走人生路的十七歲小姑娘。
他不應該被牽扯進來,他也不能看到自己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人就是這樣,永遠在事情到了最壞的時候,才知道懸崖勒馬,然後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就像抱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祈禱著。
「好……那我去給你拿些糖水。」
血抽到一半的時候,呂艾草看到主刀醫生從急救室出來,然後對別的醫生搖了搖頭。
「許願死了?不可能!許願不會死的,媽媽說只是教訓教訓她!」楊星雪大聲反駁著呂艾草,卻在呂艾草眼中看見了仇恨的火焰。
呂艾草不管不顧地坐起身,針管戳傷了她,有許多血沾在了她的身上,可她完全不在意,她只是悲傷地大哭,情緒失控地大叫。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嗚嗚嗚!」楊星雪徹底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嚇得恨不能跪地求饒,生計的壓迫早已壓彎了她的脊樑。
不可能的!
然而,耳邊有個低沉的男聲輕輕地問她:「清醒了嗎?」
可是,她不知道,命運不會輕易放過那些不知足的人,它總是要給那些人重重的懲罰,讓他們知道,自己曾經的那些仇恨和慾念,是多麼的無法原諒。比如,讓呂艾草的最後一絲希望也湮滅。
「嚇唬你?哈哈!」呂艾草像聽到什麼好玩的笑話一樣,「我從不嚇唬人,以前不,現在也不。」
呂艾草無助地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被一和圖書群陌生人緊緊壓住。她像個被全世界遺棄的孩子一樣,號啕大哭。那些醫生嘆著氣看著她,卻沒人打斷她。
樂程昱,奈何橋上的孟婆湯,你一定要喝下。忘了呂艾草,忘了這不堪的種種。
可是,這樣做,就意味著自己要和她們一起灰飛煙滅。
她靜靜地跟在他身後,邁著如千斤重的步子走到了樂程昱面前,輕輕揭開了那層白布,像是怕驚醒底下人的夢。
她不記得自己到底花了多少時間趕到醫院,她一下了車就一陣狂奔。不管怎樣,她要見到他,她一定要見到他,這樣,他就捨不得走了。
抽到400cc的時候,護士跟她說不可以再抽了。可是呂艾草從她的表情里看出,如果不抽,血可能根本不夠用。儘管護士說已經找別人獻血了,可呂艾草還是放心不下。
還記得那天她笑著對他說「我一直是你的」時,他臉上那帶著驚喜和害羞的表情,然後他把她抱起來,狠狠地吻住。
她愛上了那個叫樂程昱的富家子弟,和他的妹妹樂悠也相處得很好。她打了楊星雪,卻終究沒有狠心到和她同歸於盡。
是她拋棄了他,是她辜負了他。
別說是血了,就算心肝脾肺腎,她都可以給他。
可是,呂艾草食言了。
原來是這樣……
「你前幾天到許願學校裝作我的朋友給她送東西,藉機套出我家裡的地址,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找人傷害我的家人,你以為警察還沒找到證據,我就沒法收拾你們了嗎?」
「艾草,你說句話啊!」男生碰了碰她。
呂艾草看見了其中一輛原本熟悉現在卻已經變形的車。她曾經無數次坐在副駕駛位上,埋怨樂程昱把她綁在身邊。現在她只想伸出手告訴他,你綁吧,天涯海角,只要你還在身邊就好。
所以,不要離開。因為那樣,我更找不到走下去的意義。就讓我呂艾草自私一次,用自己綁住你。
「樂悠給她帶了好多平時吃不到的糕點,送走了她,並告訴她千萬不要讓你知道。
她的心中不再有仇恨,她只想樂程昱醒過來。
她點點頭,覺得自己又蠢又傻,可是心卻痛得彷彿一直在滴血。
呂艾草傻傻地拿著手機,呆若木雞。
已經開機的手機卻在這時噼里啪啦地響了起來。呂艾草下意識地接起電話,聽到了樂程昱的聲音。
已是深夜,所以即使這個耳光再響亮,尖叫的聲音再尖銳,都不會有人過來管。更何況,梁博的那群兄www.hetubook.com.com弟,已經騎著摩托三三兩兩地圍在了巷子口。
「抽吧,護士,我求你!」呂艾草拉著護士的手不鬆開,「我求你,再抽一些吧,這樣他活的幾率就更大些!」
只是她學會這一切的代價,是失去他。
她聲嘶力竭地喊出了這句話,然後鬆開手,狠狠地給了楊星雪一個響亮的耳光。
他的臉慘白慘白的,卻仍舊那樣好看。她溫柔地撫摸著他,英氣的眉毛,高挺的鼻樑,似乎帶著微笑的嘴唇,瘦削的下巴。呂艾草握住他的一隻手,然後把臉貼在他的胸口上。那裡再也發不出聲音了,再也沒有溫暖了,可她卻還是那樣捨不得。
「我現在想知道,到底是誰告訴你有許願和梁博這兩個人的?」呂艾草鬆開她,氣息卻愈發冰冷。心底有個聲音告訴她,絕不可能是樂悠,樂悠和自己一樣愛許願,她不會做任何會傷害到她的事。
因為她哭得實在是太傷心了,傷心到別人都不知道怎樣安慰。沒人問她和那個男生是什麼關係,可大家能感受到他們之間的牽絆。
一定是騙人的,一定是騙人的!
呂艾草再也忍不住,氣若遊絲地問:「那個男生……」
「艾草,你打算怎麼收拾她?」那伙人領頭的過來問。他是他們之中有名的混混,跟梁博關係也最好。得知這件事後,他恨不得立刻找人把楊星雪收拾了。
呂艾草愣住了,原來就算自己機關算盡,也阻止不了命運。
而現在,她最愛的人,唯一能帶給她光明和溫暖的人,也徘徊在了生死邊緣。城市大廈的電視上,都在播放著剛剛發生的位於城南惠陽路上一起重大交通事故。兩輛車相撞,車上一共三個人都受了重傷,其中一人當場死亡。
樂程昱,我愛你。
或者醒過來,一切都沒有變。
呂艾草皺著眉看著縮成一團的楊星雪,說實話,現在她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理智告訴她,她應該把楊星雪抓到警察局,可心裏的憤怒卻一直試圖控制她的大腦。她想把許願受過的所有傷和痛,都還給楊星雪,讓她體會一下什麼叫生不如死。
大片大片的淚水浸濕了他胸前的襯衣,呂艾草這才知道,平時他給自己的擁抱是多麼奢侈,他給自己的溫暖,是多麼美好。
怎麼可能?
那是他們之間最深的一個吻,恨不得把彼此融進骨髓、血液,恨不得把兩個人的人生永遠綁在一起。
至少這一刻,呂艾草心裏是平靜的。
她還是一個努力準和圖書備考廣寧大學的好學生,媽媽為了賺錢總是偷偷地做手工。隔壁家的混混梁博又打架掛了彩,而自己的妹妹許願,考試又得了第一名。
針管再次插|進了她纖細的胳膊,呂艾草來不及擦臉上的淚,對著護士小姐笨拙又感激地笑了笑。
如果說,第一次,面對母親的離世,呂艾草是猝不及防地悲痛;第二次,面對許願的離世,她是絕望和內疚的交織;那麼第三次,呂艾草坐在摩托車的後座上,冷風灌進她的衣服里,她卻覺得一切都是一場夢。而她現在,只想靜靜地睡過去,再也不要醒來。
可是,她卻現在才發現。
如果有下輩子,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吧。如果不認識一個叫呂艾草的女生,你現在還是家境優渥的陽光少年,你會有燦爛的前途,找到一個溫柔、文靜、美好的女生,跟她一起度過剩下的人生。不用遇見黑暗,不用弄髒雙手,更不用等在地獄的門口,只為了救贖一個死性不改的人。
「呂艾草……你有話快說!少在這兒嚇唬我!」
她選擇了無望的復讎,無盡的黑暗,她把對他的承諾拋在腦後,卻也因此永遠地失去了他。
呂艾草想也不想就衝上去想要看樂程昱,卻被醫護人員一直攔著。其間醫生說需要A型血,但血庫沒有血了。呂艾草也不管此刻的自己情況有多糟,就跟大夫說自己可以。
「我當時聽了以後特別好奇,因為聽許願提起你的感覺,像是比我們之中任何人都要熟悉的樣子,於是我就記住了她。
在這一瞬間,呂艾草覺得大腦有些缺氧。她想坐起來,卻怕因此影響抽血而停下動作。她只能暗示自己,樂程昱沒有那麼脆弱,他一定不會有事。只要自己的血液流進他的身體里,那麼一切都沒有結束。她這樣安慰著自己,卻升起一股噁心感,她想吐,卻吐不出來。
有一瞬間,她想掛掉電話,但最終沒有忍心。畢竟那是樂程昱啊,她最愛的男孩。即使此刻的她,根本不敢面對他。
「事情發生以後,家裡沒錢了,法院收走了我們的別墅,我只能四處打工賺錢。媽媽因此變得神志不清,說要報復。我為了哄住她,便把許願的事情跟她說了,她跟我說只想嚇嚇她給你個教訓。我當時也是怒火攻心,就答應了。但我真的不知道那群人會做出那樣的事,更不知道許願會死!
「清醒了,那就過去看看他。別自己在這裏哭,他也想見見你。」主刀醫生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找www•hetubook•com.com我來要問什麼?」穿著兔女郎衣服的楊星雪緊緊貼著牆壁,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懼怕,她看起來瑟瑟發抖。
梁博曾經開玩笑似的說過,若是呂艾草成了混混,那肯定是混混里的老大。而此時此刻的呂艾草,完美地驗證了梁博的話。縱然她是個身形單薄的女生,可她現在渾身散發出的威懾力,對於楊星雪來說,比男人還要有壓迫感,那種即使同歸於盡也要把你撕碎的壓迫感。
「許願死了,你滿意了嗎?」呂艾草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齒,嚇得楊星雪「哇」的一聲尖叫出來。
只是這句話來得太遲了,你會不會生氣?
「我要問什麼,你不知道嗎?」呂艾草走近,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彷彿要把它捏碎,另一隻手拿著彈簧刀,慢慢滑到她的喉嚨處。
來不及看擔架上的人,呂艾草被護士拉進病房抽血。粗大的針管扎進她的脈搏里的時候,她一點兒也不覺得疼,她甚至告訴護士,抽多少都可以,只要能救活他。
「可是你這樣,再抽會受不了的!」
她再也不是那個簡簡單單的呂艾草,她千瘡百孔、心力交瘁,像是一個悲痛欲絕的惡鬼,徘徊在人世間。
「她才剛剛十八歲啊,十八歲!你們為什麼要那麼惡毒!」呂艾草揪起她的頭髮,湊近她,狠狠地逼問她,「是不是很疼,是不是很想哭!可許願她比你經歷的要恐怖絕望一萬倍、一億倍!」
「小姑娘,請節哀。」護士小姐很為難地說出這六個字。
值得嗎?
「你知道嗎,我發現她的時候,她被扒光了,就那樣單薄地躺在雪地里,身上都是傷,青色的、紫色的、紅色的,地上還有血。」
樂程昱身強體壯,怎麼可能說走就走?
呂艾草卻拽起她的領子,再次給了她一個耳光。
「我只是去套她的話,並沒有做這些事。媽媽只是說要找人教訓她,其他的,我根本不知道!」楊星雪哭著說。
「酒會開始前,樂悠帶著許願偷偷溜進來被我看到了,但她們根本不知道我一直好奇地跟蹤著她們,還聽到了她們的對話。
「艾草,你聽我說,我不知道你現在在哪裡、在幹什麼,但我知道以你的脾氣,你一定在做著危險的事。我求你,我求你冷靜下來。這件事情我現在在解決,我在醫院發現了沈萍,她過來想要害梁博,被我們發現了。她一定就是兇手,她開車逃跑了。我和樂悠在追她的路上,你找個地方等著跟我們會合,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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