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夜裡不落的星星
南溪05
他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完全不等我拒絕,就說:「我煮的咖啡還是很好喝的。」
「許旻佑的病情在學校里的確是個秘密,他爺爺叮囑學校,務必保守這個秘密。」江醫生說得風輕雲淡,像是他剛剛並沒有告訴我本應該是秘密的事情。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我更加困惑了。
我深呼一口氣,打算回寢室,然而我才往前走了幾步,一個人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跟著他來到醫務室,醫務室里的酒精味道總是能讓人涼爽下來。
「不用謝。」我站在原地,看著他上了樓梯。
我想說這怎麼可能,這一定是騙人的,但是心底有個聲音告訴我,江醫生沒有騙我,許旻佑只和我說話,他似乎根本看不到其他人。
他所有的不正常似乎都能夠說得通了——為什麼會聽不到別人的聲音,為什麼看上去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有些詫異,男生寢室樓的方向我還是知道的,但是許旻www.hetubook.com.com佑的寢室卻在另一個方向,而且看樣子這邊很少有人住,比我們住的寢室要高檔多了。我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他到底是什麼來歷?好像渾身都帶著謎團一樣,怎麼看都看不清晰。
我腦中一片混亂,如果我沒記錯,我認識許旻佑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見面的次數就更少了,彼此連朋友都算不上,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我突然想起之前他無視所有人的話,但唯獨我說的話,他總會回答。
「是的,求救。除了你之外,他不會向第二個人求救,因為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你可以聽到他的聲音。」江醫生說出第二句讓我震撼的話。
我有些莫名其妙,江醫生怎麼會請我喝咖啡?
他那麼害怕,他不找任何人求救,是因為他聽不見別人的聲音,他只聽得見我的聲音。
江醫生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戴著一副金框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穿和_圖_書一身白大褂,胸口別著工作牌。
「我一點兒都不好奇,我該回去了。」我走到門口,握住門把手。
「這個……應該不會輕易告訴別人吧。」我皺起眉頭說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為什麼?我想起他說的讓他感到害怕的眼神,他怕到那樣的地步,臉色蒼白,渾身發抖,雙手像寒冰一樣冷。
「我不覺得我可以幫到什麼忙,我也不認為我可以治好一個人的自閉症。」我站起來,打算離開這裏,江醫生的話讓我本能地覺得危險,總覺得如果我被牽扯到這件事里,我一定會後悔的。
江醫生聳了聳肩,喝了一口咖啡,說:「因為我是諸葛亮,料事如神啊!」
許旻佑,擁有這麼好聽名字的男生,他竟然患有自閉症?
「你不看看嗎?」江醫生示意我打開看看。
「什麼意思?什麼是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我可以聽到他的聲音?」我聽得一頭霧水,這時候我覺得我的智商不夠m.hetubook.com.com用。
「因為你也許可以治好他的自閉症。」江醫生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丟到我面前,「或者說,掩蓋許旻佑的病情,需要你的幫忙。」
「因為他的世界,那個沒有聲音的世界,只有你的聲音能傳進去,他只聽得見你的聲音。」
「他曾經受到刺|激,害怕別人的視線,害怕人多的地方,害怕和別人對視。」江醫生說到這裏,頓了頓,喝了一口咖啡才繼續往下說,「他封閉了自己的聽覺,甚至是視覺,他害怕過於鮮艷的顏色,所以他看到的世界只有黑色與白色。他害怕聽到嘈雜的人聲,所以他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他害怕別人的目光,所以他只想把自己藏起來,那樣他才會感覺安全。」
我的腦海里忽然閃現出在瓊花林里,他問我,他的臉色是不是很糟糕。
「你難道不好奇他為什麼只和你說話嗎?」江醫生略微提高音量對我說道。
他笑了笑,並沒有隱瞞:「的確和*圖*書有件事找你,想請你幫個忙。」
他看我明顯不信的樣子,終於擺正了姿勢,緩緩說:「不開玩笑了,我知道在那裡能等到你,是因為我知道許旻佑一定會找你求救。」
江醫生領著我走進內間,然後去煮咖啡,讓我自己隨便看看雜誌。
那時候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到現在我才明白。
這個人竟然是江醫生。
我端著咖啡,忍不住問:「江醫生,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找我?」
「謝謝你。」到了這裏,他的情緒穩定了不少,他說,「到這裏就可以了。」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我和他也剛認識不久啊,這完全沒有道理啊。」
他恐懼別人注視的眼神,卻偏偏要跑到學校來,為什麼?
「據我所知,許旻佑是這個月才到這個學校來的,他爺爺捐了不少錢給學校,讓他成為這裏的學生,但只是借讀的身份。他為什麼來這裏,為什麼患有那樣的病還會來這所學校,我也很想知道。」江醫生透和_圖_書過薄薄的眼鏡片看著我,「我之所以知道他一定會找你求救,是因為我知道他患有自閉症。」
「這是什麼?」我看著桌上的紙袋,並沒有去碰。
「是陸南溪同學吧。」他笑著說,「方便嗎?我想請你喝杯咖啡。」
「你怎麼知道……我會去那裡?」比起那件還未說出來的事情,我更加好奇這個。
我想了想,沒有拒絕,看樣子他是特地來找我的。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這裏,但他絕對不會只是請我喝杯咖啡這麼簡單,一定有什麼事情。
「意思就是,他只和你對話。」江醫生說。
我按下門把手的手驀地停住了。
「自閉症?」自閉症、憂鬱症之類的,我也時常聽到,但是從未碰到過這樣的病人。
我聽不明白。
他沒有說謊,煮出來的咖啡很香。
他只是看不見,他看不見自己臉色是怎樣的。
「求救?」我愣住了,那時候他發簡訊給我,說是想要見見我,那真的不是我想多了,他真的是在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