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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意瞅了一眼，看到媽媽的名字，撿起單子發現是醫院的單子，越看下去，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是怕我傷心難過嗎？沈淮終究還是沒把我當成一家人嗎？所以，連媽媽也站在他那邊，這麼大的事情，對自己的女兒瞞得密不透風？

解釋，解釋，一個個都跟我解釋！

在這一刻，我心中被方崇衍劃開的傷口，因為沈淮，漸漸愈合。也許我不該奢求太多，上天對我已滿懷恩寵，童年失去的陪伴和父愛，它現在用另一種方式還給了我。

「胎兒……12周……高齡孕婦……」我扭亮床頭燈，從潦草的字跡中辨認出的這幾個字，針一樣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沉浸在巨大的悲傷中，淚流滿面。被欺騙的感覺，悲痛的感覺，讓我不停地流淚，痛得錐心。

他一詢問，我的眼淚就流得更凶了。

我渾身都在發抖，沈淮被我吼得眼眶紅了，想跟我說話，又努力不讓我受到刺|激。

「老樣子，不好不壞。過完年，我們會在C市住段日子再回去。」沈淮滿面春光，說這話的時候，愛戀的目光投向媽媽。

那麼，我只剩下一個能去的地方了。

難怪……難怪……

家裡的年貨一應俱全，沈淮還給https://m.hetubook.com.com我和媽媽各買了一件大牌呢子衣，牌子我不認識，摸著面料直覺不便宜。

除夕晚上，家裡煮了一大鍋餃子，媽媽說很久沒回來串門，想送些給鄰居吃。沈淮怕她累著，陪著她挨家挨戶去送。

他們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未來要走的路，只是這條路上，沒有我？

「蔚央啊。」他圍著圍裙，端著一碗餃子想叫我吃，看到我瀰漫著淚水的臉，關心地問，「你怎麼了？」

他們打包了一後備廂的行李，大概搬空了半個家。媽媽下車後站在原地打量四周，街坊們見到她都表現得很熱情，圍著她問東問西，直誇她命好。

媽媽過來后，沈淮沒讓媽媽下過廚，三餐變著花樣給她做好吃的。媽媽口味挑剔，很多食物不吃，沈淮常常挖空心思討她歡心。我早見識過沈淮對她的體貼細心，沒有多想。

一個糟糕透了的年夜。

「沈叔叔，花店生意最近怎麼樣？」我找不到幫忙的機會，退到一邊。

媽媽正和那幫大嬸談笑風生，好久沒聽到她那麼開懷的笑聲了。

一直以來，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們給的一切。

解釋有什麼用！

媽媽剛進屋，大衣hｔｔｐs://ｗww.ｈｅtuｂｏok•com.com袖子還沒穿好，聽到我們爭吵，憂心忡忡地幾步小跑著過來。沈淮連忙迎上去扶她，喊她小心點。他們小心翼翼、生怕摔了的動作，再度看得我眼淚掉了下來。

如果要問我有沒有想過，我們一家三口很好，不必多添個外人進來，我想，我是沒有底氣否認的。不過，如果他們真的想再要一個孩子，我會嘗試去接受的，但是他們為什麼要瞞著我呢？

我緊緊握著單子，千言萬語哽咽在喉頭，全身說不出的難受。

沈淮一邊搬行李，一邊笑著跟他們打招呼。我悶聲幫沈淮打下手，他搶過我手中的大包小包，堅持不要我動手。

積雪尚未完全消融，樹枝上高高掛著的大紅燈籠，與我慘白的臉形成鮮明的對比。由於出來得急，我連外套都忘記穿，手機沒電關機了，一路吹著冷風，我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聽到我說到最後一個人哭了起來，面前的人更加手足無措了，他慌忙解釋道：「蔚央啊，你別哭，我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唉，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叔叔解釋。」

我感覺他有點奇怪，具體怪在哪裡，又形容不出。

我遊魂似的走在大街上，心想，大概在和圖書這個城市，沒有人比我更慘了吧！十年前，父親收養了一個兒子，所以我被他拋棄；十年後的今天，母親又懷上了孩子，所以我再度被拋棄。

方崇衍的家更加想都不用想，我沒蠢到從一個置氣的地方出來，再跳進另一個受氣的地方，而且前陣子我還對他說過那樣的話。

難怪他們會瞞著我出去，難怪沈淮要想方設法給媽媽補充營養，難怪沈淮看我的眼神尷尬又奇怪。

不想待下去了，不想再看著他們在我面前演戲的樣子了。我覺得整個人緩不過來，這一刻，我只想逃得遠遠的。我只看到了他們對我的欺騙，不想聽任何多餘的話。

我冷靜地思考著能去的地方，林嘉軒那兒不可能了，哪怕我背得出他的手機號碼，口袋裡還有幾個乘車的硬幣。

如果說我還有什麼心愿，大概就是希望這個家永遠這麼平淡幸福下去。

自從進入寒假，我整個人相當慵懶，時常賴個床，起來便不見了沈淮和媽媽的身影，不知道他們在忙什麼。

離過年只差十多天，沈淮開車帶著媽媽過來了。

不管沈淮和媽媽的呼喚，我強忍著哭腔跑出去，重重地摔上門，聽不到他們同樣被我傷到心碎裂一地的聲音。

「車子賣了啊，你媽和*圖*書媽沒跟你說？」沈淮關上後備箱，頗感意外。

林嘉軒說過我是死氣沉沉的水，從沒有被石頭砸過。我想我只是容納了太多落石，等這些落石達到極限，就會翻騰成滔天大浪。

「徐璇，你快來看看孩子！」沈淮慌忙喊著媽媽，放下碗，急匆匆地過來拉我。

其實我衝出門就後悔了，可是，彆扭的自尊心讓我賭氣般地不想回家。

「啊，上個月出的手。哦，也對，那時候你要準備考試，我們就沒打攪你。」沈淮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尷尬地看著我。

他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去媽媽身邊。我看著他們一時半會兒上不來，便先進屋了。

我被憤怒和欺騙蒙蔽了雙眼，用力地推了他一把，舉著單子嗚咽道：「你們怎麼能這樣啊……我全看到了，媽媽……懷孕了……你們卻一直瞞著我！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了？是不是你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打算不要我這個女兒了？你們跟方崇衍一樣，都不打算要我了……」

我看了一會兒電視覺得無聊，突發奇想，想看看小時候的照片，便去主卧翻找。翻了幾個抽屜沒看到，翻床頭櫃的時候，幾張紙不小心掉了下來。

「我不想見到你們了！」

難怪要把計程車賣了，從花城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個小地方來C市。

「賣了？」我更意外了。

或許我該聽聽他們怎麼說，畢竟，媽媽懷孕也是個大事，而且她已經四十歲了，她的心裏想必也很掙扎？也許他們打算告訴我，只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這些問題一直折磨著我。

聽到有人叫我，淚眼模糊間，我看到沈淮站在門口。

「嗯，挺好。」我點點頭，「媽媽跑計程車太累了，我想讓她換份工作，你有空多勸勸她。」

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想起小時候和媽媽吵架，我都是悶不吭聲，默默忍受。客觀地說，我算得上一個乖巧的孩子，內心有什麼想法，總是憋著。

我曾經無數次想過，如果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會不會介意。最後也只是自私地安慰自己，他們會顧及我的感受，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或者他們會和我商量，尊重我的意見。

街上行人很少，也是啊，大過年的，人們不是在其樂融融地吃著年夜飯，就是圍著火爐看《春節聯歡晚會》，怎麼會有人跟我一樣，來大街上遊盪呢？

我想他們是想過二人世界，懂味地點頭：「好吧……」

「你閉嘴！」

「蔚央，等會兒我跟你媽有事出去一趟，你不用等我們吃飯。」沈淮興沖沖地說，抹了抹額頭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