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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應該很愛你，但我好像錯了。

我的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下，落在他的手上，落進他的眼裡。他收回手，像一個做錯事受傷的孩子。

他的手沿著我臉的輪廓，來來回回地摸著，自言自語地看著我笑：「這張臉，演得真好。」

——我嫌臟。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我倔強地拉著他。

他沒有理我。

控制燈光的遙控器落在一旁，燈漸漸全黑了，沒有燈光，海風吹滅了不少蠟燭，屋內光線隱約，空氣沉悶得像個鐵皮箱子。

婚紗燒成焦黑的一團，沒有可燃物，火逐漸小下去，我聞著焦臭的味道，全身止不住地顫抖。

「不是的……」我承認一開始是想要七月接受手術，但後來我改變想法了，我喜歡上你了，我不能答應你的求婚，是因為我不確定，你是不是真的不介意現在的我。

我答應和他交往是真心的，在他離開后，思念是真的，我嘗試過忘記過去，可我沒做到。

他努力擠ｈetｕboｏｋ•com.cｏm出一個微笑，起身道：「我太心急了，應該給你心理準備。」

眼前浮現一個小男孩，他坐在那裡像夜幕里一顆星星，低垂的眼眸砸下一顆顆晶瑩的眼淚。

夜，寂靜得可怕。

風猛烈地吹過來，吹倒了蠟燭，火舌舔上了那件純白的婚紗，燃燒掉我們之間的所有，一切灰飛煙滅。

我愛你。

給我以最溫柔的童話，贈我以最殘忍的真相。

無邊的漆黑，一顆心失落得丟進了黑夜裡。

可是，代價是萬劫不復。

「所以我們各不相欠。」他揮開我的手。

他背對著我，聲音清冷：「我以為，我應該很愛你，但我好像錯了。」

沒有聲音，只有氣息。

心痛蔓延至我的全身，我眼神空洞，看不清面前的人，耳朵嗡嗡作響，聽不分明他說的話。

我開始不確信，是不是在醫院和七月交談時，他也在。我的記性變得越來越差，總是忘記當下的事情，就連以前記得很清ｈtｔps://m•heｔｕbooｋ•ｃｏｍ•ｃｏｍ的回憶都會弄混。

我已經哭得有些虛軟，淚水像壞了的水龍頭。

然後，他將那束玫瑰扔在地上，說了句「你好自為之」后，就冷漠地離開了。他的每一步，都踩得我心痛不已。

「沒關係，我跟你打賭，也不過是報復。」他收回手，任憑我的眼淚洶湧，微笑地說著狠絕的話，「你為了七月假裝和我交往，所以我也用報復自己的方式，報復了你。」

「嘔——」我痛得突然乾嘔起來，無力地跪坐在地上。

呵，多麼誘人的情話！

「難為你了。」清冷如雨的聲音，包含著太多的情緒，「陪我演了這麼久，我以為你會繼續演下去，沒想到戲收場了。」嘲弄而冰冷的語氣。

我沉默地躺在床上，全身無力，身上還穿著那條他送的民族風的裙子，空調吹得我頭暈。我抬頭望著天花板，眼睛卻沒有焦距。

——我用報復自己的方式，報復了你。所以，我們各不相欠。

我不是有和_圖_書意的，我沒有想過要騙你，你相信我。

什麼時候，我們變成了這樣？

我的腦袋眩暈，鏡子里的長發飛舞，嘴唇是不自然的紅，紅得如血，紅得駭人，像是一個落魄的女鬼。

「對不起……」

心，被刀割過。

我爬起來去昏倒前的地方，蠟燭和花瓣全被清理乾淨，地上還有燒黑的痕迹。那件婚紗，短暫得像沒存在過。

我伸手想去拉他：「方須臾……」

眼前天旋地轉，我無力地往後倒去。

「您身體很虛弱，需要休息。」耳邊誰在吩咐，我機械地點頭。

他伸出修長蒼白的手，撫上我滿是淚水的臉龐，失笑道：「愛，究竟是什麼？」

門被打開，我想起身，身體卻麻木疼痛。我靠著枕頭，努力使自己坐起來，盯著一個陌生的女服務員，眼睛里的焦急溢於言表。

「你說什麼……」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從胸腔發出，像穿過幽暗隧道的昏黃燈光，迷失在長夜裡。

「不能答應嗎？」他伸手替我抹眼淚，用和圖書力地抹著，帶著怒氣，「你能答應庄七月，為什麼不能答應我？」

他說：「我從一開始就錯了。」

「別碰我。」他薄唇抿著，似笑未笑，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冷笑，「我嫌臟。」

我的心是緊閉的，他輕輕轉動門把手，幾乎可以確定他知道我的秘密，卻不打開。我像個裝滿秘密的小偷，內心狂跳，手有點顫抖。

安靜的房裡，只剩下我和海風的聲音。

一道閃電劈下來，雷聲轟隆。

不要嫌我，我好累，我髒了該去哪裡呢？

服務員將晚餐放到我面前，溫柔地說道：「小姐，您玩多了海水，吹了冷風，所以昏倒了。酒店不允許私自生火，在屋裡點蠟燭很危險，幸好沒出事。」

用最鋒利的尖刀，刺進彼此的心臟。

我盯著鏡子里潮|紅的面容和詭異的自己，更加抑制不住地哭起來。

我閉上眼睛，不去想那些話。

身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砸出清晰的聲音。我聽到急切的腳步聲朝我跑來，可我看不清他的樣子。

「那天你們ｗwｗ•ｈｅｔｕｂｏok•cｏｍ.ｃoｍ談話時，我在外面。」他說。

誰往深夜的海水裡扔下一顆巨石，打碎一夜清冷？

原來，不是夢。

後來小男孩長大了，不再流淚，變成了沉穩如山的男人，他在我耳畔溫柔輾轉，說我愛你。

「請問，訂這間房的人走了嗎？」

我的淚水又從眼角流下，分外狼狽。

方須臾，是你嗎？

醒來的時候，風小了許多。

眼前開始模糊，滾燙的眼淚不停地掉落，灼傷了眼前這顆我不在乎的心。破裂，粉碎。

愛那麼美，我觸摸不到。觸摸不到幸福，觸碰不到他的心。

臟？他嫌我臟，果然，他在意的，他在意薛野對我做過的事。

是不是，只有死亡才是解脫……

以前我能頭也不回地離開，如今我迷失在錯綜複雜的棋局中，不知進退。孤獨的海水將我的心包圍，心底的悲傷泛濫成災，我找不到停靠的島嶼。我沉溺其中，一生難休。

握緊冰涼的手指，我拉高被子，將自己藏進去，過往的歲月如回放的電影畫面，一幕幕，清晰得近乎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