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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迴廊，一座木橋通往敞開的門口，我繼續往前走，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一束燈光熠熠地從門內打出，光停在我的腳上，白色的綁腳細繩高跟鞋，在燈光下發出瑩瑩白光。

「啪」的一聲，他點燃了一支煙，噴出濃霧。聽見我的腳步聲，他望過來，面容平靜。

他彷彿有重重的心事。

屋內的燈全亮起來，我看到他的身後是一面鏡子，鏡子里的他一身寶藍色的修身西裝，捧著一束玫瑰。鏡子里的我，長髮長裙，目光茫然，傻子般地看著他。

風信子是早春開的花，他跑了很多店才買到，溫室里培養出來的反季花，藍色的花瓣一簇簇，憂鬱得像他的眼睛。

方須臾將我送來這裏后消失了一天，我不清楚他去了哪裡，一個人樂得自在，快活地在海邊玩。

「溫暖的地方。」

我看著眼前這個有些看不透的男人，猶豫道：「去哪兒？我沒什麼想去的地方。」

「我不知道。」

「方蔚央，嫁給我。」

我照看花店時，看了不少關於花的書，所以也www•hｅtｕbｏok.cｏm.cｏｍ了解不少花語。

我剛打開門，他就輕輕地抱住我：「怎麼不接電話？」

「爸，媽，我來看你們了，你們好嗎？」回答他的只有風的嗚咽聲，薄薄的紫色花瓣在風中顫動著。

因為一直沒起床，手機忘在一邊，直到沒電自動關機。第三天，雪后初霽，我的病也好了很多，終於有力氣爬起來，自己倒了杯水后，才想起拿手機看一下。我給無法開機的手機插上充電器，幾分鐘后，手機終於能開機了，一打開，上面就有好幾個來電提醒，都是方須臾打的。

那晚小雪過後，就下起了大雪，大雪連續下了兩天兩夜。我想等病好了，就去找方須臾。

對於方崇衍，我想過這個問題。我和方須臾雖然毫無血緣關係，但對方崇衍而言，我是他的親生女兒，方須臾是他親手養大的孩子。

寂靜的夜空，空蕩的街道，彷彿沒有盡頭。他消瘦寂寞的身影站在那裡，外面路燈的光照在他身上，卻沒有暖意，反而有種孤獨的蒼涼和圖書。

他給我做了一頓晚餐，一個萵筍炒肉，一個青菜，一個西紅柿蛋湯，很簡單的幾個菜，他花了一個小時才做好。我吃了很多，直到再也撐不下。

我穿著民族風的裙子，將長發綰起來，買了幾個五彩手鐲戴在手腕上，跑起來的時候叮叮噹噹很好聽。

原來這一天，他在費心婚紗的事。

三天後，方須臾定了機票，帶我到了S市。

方須臾不發一言，靜靜地看著遠方。夜色如水，清涼入骨，他就那樣站著，彷彿和這黑夜融為了一體。

這一切美得像一個夢。

陽台上，方須臾站在那兒，出奇地安靜。

他站在門口，身上落滿了雪，像個雪人。

他看了看我，失笑道：「爸，媽，這是你們的兒媳婦。」

陪他在墓園待了近一個小時，然後他帶我去亞龍灣。這個海灣是國家旅遊風景區，冬可避寒，夏可消暑。

「我愛你。我希望你知道。」

「我討厭煙味。」我臉色陰沉地抽過他指尖的煙，他沒有拒絕。

我一怔，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天黑時，和*圖*書他發簡訊叫我回酒店取外套，他在外面買東西。方須臾定的是別墅海景房，我回去的時候房子一片漆黑，沒有開燈。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擁緊我，似乎要把我嵌到他的身體里。

弔橋兩側的燈，一盞一盞亮起來。我聽到海浪的聲音，白色的紗帳隨海風飛舞。我站在房間門口看向裏面，地上擺著長長的蠟燭，蠟燭的盡頭鋪滿了玫瑰花瓣，一件婚紗靜靜地躺在上面，彎月狀的抹胸前綴滿了鑽石，散發著奪目的光芒。裙身用手工刺繡的淺藍色海鷗裝點，顯示出婚紗的華貴，不規則的紗花，大朵大朵地點綴著裙尾，若明若暗，浪漫而神秘。

溫暖的房間內，我裹著被子，蓋著他的外套沉沉睡去。我渾渾噩噩地睡了一晚，才意識到自己感冒了。爬起來胡亂找了點葯吃了，就繼續睡。

他和我對視了一會兒，然後，一步一步向我走來。

他自言自語地笑道：「我一直在想，將你們葬在這裏，離得這麼遠，你們會不會怪我。可是，媽媽怕冷，這裏很溫暖，爸爸這麼和*圖*書愛媽媽，應該是不會怪我的吧！」

我點點頭：「沒事，好得七七八八了。」

「哦，睡了兩天，忘記給手機充電了。」我回答。

偌大的陵園裡，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墓碑上面貼著兩張年輕的照片。方須臾蹲下身，將一束風信子放在墓碑前，他靜靜看著那張照片，並不說話。

愛你自己吧。我在心裏回答。

剛想給他回個電話，就有人敲門，於是我披著衣服去開門。

停電了嗎？聲控燈不管用。

他在我面前單膝跪下，我低頭，看著他手心精緻的禮盒，上面的銀色戒指閃爍著光芒，戒指上面鑲嵌著一顆藍色的寶石，像極了一滴眼淚。

「呃？」我後知後覺他在問我，點點頭，「知道。風信子的花語是永遠的懷念。」

「方崇衍嗎？」我悶悶的聲音壓在他的臂膀里。

「嗯。」他的嘆息聲讓我的心絲絲抽痛，「我選擇的是你，只要你不放手，我不會放手。我什麼都不怕，除了他……」

「下次注意點。」他抱緊我，聲音低得像嘆息，「我回家說了我們的事，他發https://m.hetubook.com.com了很大的脾氣……」

他伸手探我的額頭：「生病了嗎？吃藥了沒？」

我白了他一眼，心裏反駁道：誰答應你了？

「你知道風信子的花語嗎？」

陵園的風吹在臉上，很清冷，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哀傷。

S市到處都是陽光、海灘、檳榔樹，的確是一個溫暖的地方。海灣波平浪靜，柔軟的沙灘潔白如銀，我光著腳走在海邊，追逐著海潮沖洗腳丫子。

「冷，我們出去玩？」

「去什麼地方好呢？」

「我們這兒沒什麼好玩的。」我說。

「我說旅行。」他沒有抽煙，望著遠處笑了。

我們的感情本就很難跨越世俗的山丘，方須臾比我更明白這一點。

「不冷嗎？」我來到他跟前問他。

夜晚清清冷冷，平日街道上匆匆忙忙來往的人群，像蒸發掉的水珠，全都消失不見。

「好吧，我去。」我舉了舉手中被我熄滅的煙，「就當獎勵你好了。」

煙霧中的他若有所思，香煙的嗆鼻味道拉回了他飄遠的思緒。

「蔚央，你愛我嗎？」

方須臾將我送回老房子里，安頓好后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