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宇宙微塵不及你

作者:陌安涼
宇宙微塵不及你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八章 暮色

第八章 暮色

一聽她提起陳喬洛,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泛酸。在茶杯飄起的霧氣里,我的眼淚終於一滴滴落進了杯子里。
黎姿在一個星期後來問我為什麼不肯去見陳喬洛,我知道他回來一定是因為黎姿告訴了他這邊發生的事情。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穀雨的悲劇讓我的世界里從那天起再也沒有過陽光,彷彿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灰濛濛的顏色。我多麼希望這隻不過是我做過的一場夢,夢醒了,穀雨還在我的身邊,一臉陽光地衝著我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哭累了趴在那裡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了何佩阿姨驚訝的聲音。
再後來,黎姿告訴我,陳喬洛又回了×市。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
我笑話他矯情,心裏卻湧出濃濃的感動。我想這就是我的老爸,一個真正愛著我、疼著我、寵著我的男人。
我到醫院的時候,何佩阿姨的右腿已經打了石膏,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床上看著報紙。因為過年,醫院里冷清了不少。見我來了,何佩阿姨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喜笑顏開地衝著我說道:「筠好,你怎麼來了?」
「唉,我們家那個渾小子要是有你一半貼心就好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能照顧阿姨可是求之不得的。」我笑了笑。
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
我待在廚房煮著元宵發著呆,外面傳來電視機的聲音。
小黑哥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是年三十的晚上,電話里他急急忙忙地問道:「筠好,你現在有沒有事情?」
穀雨媽媽將他的骨灰龕放進了買好的墓地,那塊地的風水據說非常好,四周都被蔥鬱的樹木環繞著。賣墓地的那個人說這裏很適合亡靈得到安息,也能夠保佑他上天堂。
我不知道當他眼看著穀雨落水時有多麼害怕,我不知道當他面對我的指責時有多麼悲傷和絕望。而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我錯得有多麼離譜,也才明白我有多麼不相信陳喬洛。
我不再去上課,成日躲在家裡。
整整三天,穀雨媽媽都在以淚洗面。不管我跟她說什麼,她都彷彿聽不見一樣。醫生說再這樣下去,她的身體根本吃不消。我雖然擔心,但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這份失去至親的痛,太難讓人承受。
老爸跟沈阿姨的婚禮在十一月底舉行,這個時候秋桂飄香,滿地全是紅色的楓葉。雖然雙方都是再婚,但老爸還是精心準備了一場西式婚禮。當他們在一眾親朋好友的面前宣誓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才聽見許炫略微難過的聲音。他說:「祝筠好,你錯怪陳喬洛了。」
何佩阿姨拉過我的手嘆了口氣說道:「唉,這個小黑啊!我又不是生了多大的病非要人照顧不可。」
是啊,穀雨是那麼的好,上天又怎麼會捨得早早奪去他的生命。
他的話音剛落下,穀雨媽媽就因為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而暈了過去。有人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將她帶走,只剩下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站在那裡。
穀雨媽媽在絕望了一個星期之後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她將我喊了過去,把穀雨的葬禮交給我來辦。她說穀雨從小吃了很多苦,現在終於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跟律師完成交接,把穀雨媽媽下葬……等到所有事情都辦完,我才想起了陳喬洛。
我知道陳喬洛回來了,有時候在我忙的時候,我總是能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緊緊地追隨著我。我知道那是陳喬洛,只是他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
「小黑哥說您出了點兒事,正好我空閑就來照顧您了。」我走了過去在她的身邊坐下。
這是我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見到穀雨的屍體,他是那麼的安靜。我告訴自己不能在穀雨的屍體前哭,我怕他會因為這個而擔心。
或許在她看來,我這樣有點兒鐵石心腸,可是現在這樣又有什麼不好呢?對於陳喬洛,即使是過了這麼久,即使我的心裏還挂hetubook.com.com念著他,可是穀雨成了我們之間不可逾越的溝壑,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我,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身邊的許炫一直沒有說話。
我晃了晃手裡的袋子說道:「胃有點兒不舒服來拿點兒葯。」
我這樣的女兒,從小到大不知道給老爸招惹了多少麻煩,可是他從來沒有打過我、罵過我。如今他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幸福,我自然開心地哭出來了。
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長時間,護士小姐走了進來,見我們這樣,愣了一下隨即公式化地說道:「48號床,你該打針了,家屬就先待在一邊吧。」
是的,距離他不辭而別已經兩年了,可是他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我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到她面前的,而當我看清她的時候,她的臉色已經烏青一片。
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麼,或許我只是害怕面對他,害怕面對我以前對他的那些不信任。
我們總是會懷念很多東西,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時間讓我無所適從。好不容易消化了這句話,淚水不由自主地從我的眼眶裡流了出來。
「不算是吧。」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們只是沒有聯繫罷了。」
我低著頭,腦海里閃過了許多跟穀雨相處的回憶,我記得我第一次跟他告白的樣子,記得他因為陳喬洛來找我的場景,記得好多好多畫面,多到讓我淚流滿面。
有護士小姐從我的身邊走過去,我拉住她的手腕,表情絕望地問道:「這裏面32床的病人呢,他去哪裡了?」
原來她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後事。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不對勁,許炫張口問道:「你們吵架了?」
只是,對比我現在的家庭和睦,穀雨就顯得更加不幸了。
我有些震驚地看向他。
何佩阿姨不停地跟我道謝,時不時地嘆口氣數落陳喬洛。
我猶豫了許久還是走了上去,這個點何佩阿姨似乎不在家,我敲了許久的門都沒有人回應。
律師是在下午的時候找到我的,他告訴我穀雨媽媽之前已經委託他幫忙買了墓地,就在穀雨的旁邊。
我不知道穀雨會過得怎麼樣,我只知道現在的我生不如死。我已經經歷過了生離,卻沒想到如今還要接受死別。
我想如果不是我,陳喬洛也不會一個人跑到×市去;如果不是我,相依為命的母子倆也不會就此分離。我真是渾蛋,竟然會那麼不相信陳喬洛。
我的喉嚨如同被烈火燒過一般疼痛,我忽略掉那種撕裂感,沙啞著聲音問道:「穀雨媽媽呢,她怎麼樣了?」
我喊了好幾聲,她都沒有回應,一瞬間恐懼席捲了我的全身。
見我看向他,他輕輕地笑了笑,說道:「祝筠好,好久不見。」
我吃驚地回過頭看向他,卻見許炫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他的眼神如同一片寂靜的海洋。
終於手術室的紅燈滅掉,門被打開了,接著一群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見她提起陳喬洛,我的眼帘微微耷拉下去。
我搬到了陳喬洛的屋子裡,他的房間很乾凈,似乎何佩阿姨每天都打掃。
見我的情緒變得激動,黎姿的嘴唇動了動,好一會兒才輕輕地開口說道:「穀雨的媽媽,她……她去世了。」
是啊,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過去。
見她這麼問,我只是用力地搖了搖頭。
我從回憶里抽離的時候,已經暮色四合,冷風吹過,我看了穀雨媽媽一眼,她依舊保持著原先的那個姿勢。
是啊,好久不見。
老爸離開一個多月了,這期間我隨時隨地都能收到他的視頻電話。每次接起,他背後的風景都大不相同,我知道他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告訴我,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過。
黎姿來找過我幾次,最後都是嘆著氣離開。後來她給我寫了一封很長很長的信,她在信裏面說知道我現在很不好受,但是她仍舊願意等我好起來,她hetubook•com•com始終都相信我會變回以前的樣子。
聽過的歌或者是看過的風景,
老爸決定帶著沈阿姨進行環球旅行,他辭了工作,臨走的前一天跟我聊了許多許多的事情,他說我已經長大了,已經可以試著一個人走接下來的路了。不管怎麼樣,只要我還需要他,他便會馬上回到我的身邊來。
穀雨媽媽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對著醫生問道:「醫生,我兒子他怎麼樣了?」
其實這件事到底該從何說起,連我自己都不太清楚。
關於陳喬洛的事情,我沒有辦法跟何佩阿姨說出口,只能自己默默地藏在心裏。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忍不住難過了起來。
我忘記自己是怎麼趕到醫院的,當我跌跌撞撞地跑到穀雨的病房時,那裡面已經沒有他了。
我看見醫生的眼帘微微地垂了下去,不安在那一刻漸漸地擴大。只見他用手摘掉了口罩,略帶抱歉地說道:「真是抱歉,我們已經儘力了,但病人的狀況實在是太糟糕了,你們節哀。」
只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這不過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我一聲又一聲不停地喊著她的名字,可是回應我的只有空洞而寂寞的風聲。
這一刻,時間彷彿慢下來了。
直到何佩阿姨說了一句「筠好回來了啊」,我跟陳喬洛兩個人才反應了過來,匆匆挪開視線。
我們在醫院里待了三天,三天後何佩阿姨不想再待在醫院,讓我給她辦了出院手續。
見他提起陳喬洛,我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帘。
我跟著何佩阿姨進了屋,她倒了一杯熱茶放在我的手裡說道:「先暖暖手,外面這麼冷你來也不先給我打個電話。」
不安一瞬間再次席捲而來,見她不說話,我再次提高音量問道:「穀雨媽媽呢,她到底怎麼了?」
我沒敢再去看穀雨,我不敢看他躺在冷冰冰的太平間,我害怕那會讓我忍不住崩潰。我覺得彷彿只要我不去,那麼穀雨就沒有死,他只是待在了一個我見不到的地方,依舊呼吸著這個塵世間的空氣。
我的生活好像從這個冬天開始變得不再有生機,我開始越來越怕冷,胃也從之前的偶爾疼痛變成現在習慣性的陣痛。
這大半年來,我的胃時不時地隱隱作痛,我想著應該是飲食不規律造成的,也沒跟老爸說起過,偶爾疼得厲害,我都是直接到醫院來拿葯。
我捧著那本書看了許久,直到眼眶微微酸澀才回過神來。
許炫的回答是我不曾想過的,也是陳喬洛不曾跟我說過的。如果不是今天許炫跟我說起,恐怕我這一輩子都會這麼怨恨著陳喬洛。
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聽人說起過陳喬洛了,一瞬間心裏竟然有了點兒傾訴的慾望。
彼時我正一個人在家吃著泡麵,跟他說完沒事後就聽他接著說道:「那你現在幫我去醫院看下何佩姐吧。我這不前幾天剛回了老家,結果今天醫院就打電話來告訴我她上樓的時候沒注意,腳下一滑摔了下去。你也知道阿洛這渾小子這幾年都沒回來,而我暫時也回不去,就只能麻煩你去照顧她一下了。」
我想直到今天我還是不願意去相信當時的陳喬洛有多冷漠,在我心裏他就應該是那個純白的少年,而不是那天下午江堤邊揮著黑色翅膀的惡魔。那件事就像是我的一個夢魘,在每一個我熟睡著的凌晨反反覆復地糾纏著我。
那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穀雨媽媽的精神在那一天看起來非常的好。
我曾經無數次夢見他醒來,只是當夢醒了,他依舊躺在那張冷冷清清的病床上。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種事,他現在應該已經長成了一副大人的模樣。以他的成績,他的未來明明會那麼璀璨,可是為什麼會就這麼黯然退場了?
一想到這裏,我的鼻子就忍不住微微泛酸。
我沒想過陳喬洛會忽然回來,這個時候已經是正月十五元宵節。我幫何佩阿姨買好元和*圖*書宵剛回到家裡便看見了正坐在沙發上同何佩阿姨說話的陳喬洛,心裏一驚愣在了原地。
見我痛哭,黎姿也忍不住又開始掉淚。她將我緊緊地抱在懷裡,不停地安慰著。
自從知道了這件事後,好幾次我都想要重新聯繫陳喬洛,可是輸入電話號碼之後,我卻怎麼都按不下通話鍵。
許炫不自覺地皺了皺眉,拉著我往醫院外走去。他說:「如果不介意,能不能說給我聽聽。」
穀雨的情況依舊沒有一點兒起色。我會跟他說起自己在學校里發生的事情,也會告訴他那時候陳喬洛不是故意見死不救的。一次又一次,彷彿這樣才能夠讓我好受點兒。
我知道穀雨離開后,穀雨媽媽應該也撐不了多久,她的身體本來就已經特別虛弱,而穀雨的事情更是給她造成了很大的打擊。其實這樣或許才是最好的結果吧,如果讓穀雨媽媽拖著重病的身體思念著穀雨,更是一種煎熬。而現在,至少在那雲端之上的天堂里,他們倆又能夠繼續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
而這個時候他們都注意到了我,我看見陳喬洛看向我的眼睛裡帶著太多複雜的情緒。
其實這大半年來我不是沒有想過陳喬洛。在每一個寂靜的夜裡,在每一條人潮洶湧的大街,在無數個我所見到的場景里,我都在想念著他。只是我知道再想念也不能相見,我跟陳喬洛就像是兩隻刺蝟,已經將彼此扎得滿身傷痕。
十一月的晚風已經冷了起來,穀雨媽媽的身體本來就不好,想到這裏,我便開口叫她,準備離開。
A市的天氣似乎在進入冬天後便迅速冷了下去,老爸這個時候也跟沈阿姨去了溫暖的亞熱帶地區。我沒有告訴他我身邊發生的事情,我不想讓他擔心。
時間轉眼便過去了兩年,這兩年來我還是經常去醫院看望穀雨和穀雨媽媽。
聽著何佩阿姨的這些話,我再也忍不住,抱著她大哭了起來。
我答應了小黑哥,換了身衣服便把家裡的暖氣關了走出去。外面的風依舊在呼嘯著,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空中落了下來。我站在街上仰頭看著天空,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接著向前走。這是我把自己困在家裡之後,第一次出門。
她說:「筠好,你怎麼過來了?」
眼見著黎姿就要衝出去,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我忘了自己是怎麼從許炫的溜冰場走出來的,也不知道自己失魂落魄地在大街上走了多久,等到再抬起頭時,我已經站在陳喬洛家樓下了。
絕望像是漲潮般漫過了我,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正當我以為自己快要這麼死去的時候,一雙手托住了我往下倒的身體。
我就這樣自欺欺人,以至於黎姿在看到我這個樣子的時候恨不得一巴掌將我扇醒。她的語氣里是滿滿的悲痛,她說:「祝筠好,你就這麼使勁糟蹋你自己吧。你都不拿你自己當一回事,我也不想再管你了。可是你要想清楚,穀雨真的希望你這樣嗎?假如他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想他在天堂都會過得不安心吧。」
何佩阿姨的話讓我忍不住沉默,好一會兒我才苦澀地沖她笑了笑,說道:「阿姨,您說這話真是折煞我了,我沒有不給陳喬洛機會,只是他現在自己都不敢來見我了。」
以及那些已經離開了的人。
我想我已經沉溺在悲傷里太久太久了,也是時候清醒了。
剛剛看到他的時候,我發現他變黑了許多,臉頰也凹陷了下去。我的鼻子一酸,好一會兒才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將元宵拿到廚房裡。
見我這樣,她有些不解地停下腳步看向我。
許炫遞給我一瓶飲料,問道:「說說看吧,你跟他是怎麼回事?」
他似乎是來探病的,在見到我的時候有些開心地揮了揮手,隨即向我跑了過來。他問道:「祝筠好,你怎麼會在這裏?」
一瞬間,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嘩啦啦掉了下來。
忘了到底過了多久,我內心的恐懼一點兒一點兒m.hetubook.com.com地將我吞噬。
就在昨天我去看了他,他還是沒有醒過來,就連穀雨媽媽的病情都加重了。醫生告訴我,穀雨媽媽的腎已經漸漸地壞死,最多也只能撐到明年年末。

他接著說了下去:「那是他五六歲的時候,有一次他來找我跟他一塊兒去河裡摸魚。我們倆那時候都是小孩子,玩性實在是太大了,原本只是在淺一點兒的地方玩,後來不知道怎麼的便越走越遠,直到我感覺不對勁,準備提醒他往回撤的時候,他卻不小心踩到了泥沼里,一瞬間整個人都淹沒了下去。那時候的我慌張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大聲求救。或許是那一天我們的運氣太好了,碰巧有個漁夫經過將他救了上來。從那以後陳喬洛便再也不敢碰水,對水的恐懼甚至讓他連在家裡洗澡都不敢,他媽媽花了很大的心力才讓他漸漸地明白過來。只是之後他還是不敢再去河邊,就連小溪都會讓他感到害怕。」
這個除夕夜我在醫院陪了何佩阿姨整整一夜,醫生說她的右腳踝扭傷,有點兒嚴重,建議住幾天院。
她一個人住,現在腿又受傷了肯定很不方便,我想了下索性跟著她回去住,方便照顧她。
在暈過去的那一瞬間,我看見了陳喬洛滿是擔憂的眉眼。
我有些絕望地坐在樓梯口,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說:「其實我跟陳喬洛小的時候便認識了,那時候我住在他們家隔壁的那條街,他常常跟在我的身後喊我許炫哥哥。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家裡面發生的事情,在他十歲那年,他爸爸因為殺了人而坐了牢。那條街本來就不乏搬弄是非的人,一時間他爸爸殺了人的消息傳遍了整條街。那時候我的年紀也不大,我媽聽說了這件事便不再讓我跟他一起玩,好幾次他過來找我的時候都被我媽攔在了外面。我媽是個粗人,這麼說或許讓你見笑了,但事實就是如此。她聽信了別人的話,覺得陳喬洛將來也肯定不會是個好人,就對他說了一些很難聽的話,那時候我站在門口看著陳喬洛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之後他再也沒來找過我,偶爾我路過巷口,會看見他被人欺負。我想要去幫他卻又會想起我媽媽的話,這麼糾結來糾結去的,到最後陳喬洛便被他媽媽帶著搬走了。有時候我會從別人那裡聽到他的消息,我想要去找他但又不敢,因為我害怕他還為了那時候的事情記恨著我。再後來我爸做生意發了財,也帶著我們一家離開了那條街。在那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聽到過陳喬洛的消息了。」
從杯身傳來的溫暖一瞬間將我冰冷的手焐熱,何佩阿姨坐到了我的身邊,擔心地看著我問道:「筠好,你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嗎?」
「其實這麼多年,這件事情一直像一根刺般扎在我的心上,我對陳喬洛的愧疚經常會將我壓得透不過氣來。」許炫長吁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沒想過我會再遇見陳喬洛,那次在檯球廳,要不是見到你,我恐怕就會那麼跟他擦肩而過。可是他似乎沒有認出我來,看都沒看我一眼就離開了。後來我打聽了他的事情,知道他這些年其實過得並不好。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兒,也知道陳喬洛是真的喜歡你。我以為一切都變得很好便不再打擾,卻沒想到你們竟然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是在十一月初接到穀雨媽媽從醫院里打來的電話的,電話那端,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不說話,只是沉默著,難過著。
我每隔一個星期便會去看望何佩阿姨一次。自從換了這份收銀員的工作后,她整個人都開朗了不少,只是依舊會難過地跟我抱怨陳喬洛還不回來。
他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你說陳喬洛見死不救,不顧你好朋友的生死。其實祝筠好你弄錯了,陳喬洛不是見死不救,而是他不敢救。」
聽我這麼說,許炫朝四周張望了下,有些疑惑地問道:「先前陪在你身邊的那個男孩子呢?」
我心裏一慌,不安hetubook.com.com的預感慢慢地涌了上來。我不敢催促穀雨媽媽,只能內心煎熬地聽她斷斷續續地說道:「筠好,不好了,剛才醫生來告訴我,小雨病危了。」
她似乎是注意到我醒了過來,一下子便湊到了我的面前,哭哭啼啼地說道:「筠好,你知不知道你可嚇死我了,你等著,我現在就去喊醫生。」
已經是2013年了,我順利邁入了大三,而距離穀雨出事已經整整過去了兩年。這兩年裡,穀雨成了我肩頭的責任,是我甩不開、丟不下的責任。
我斷斷續續地說著我跟陳喬洛的過去。說我的愛情、他的喜歡,說以前開心的、難過的事情,到最後說起穀雨落水他見死不救、一聲不吭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
有時候我會想他是不是還在恨著我,會想他在那邊有著什麼樣的新生活。
臨近年關的時候,老爸打電話來告訴我他跟沈阿姨不準備回來過年了,他的聲音裡帶著些愧疚。我安慰著他,讓他們不要介意。彼時A市已經飄起了雪。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表情變化,何佩阿姨嘆了口氣,接著說道:「這麼長時間了,你跟阿洛的事情我早就已經不想再問了。可是,筠好啊,不管怎麼樣我都希望你能再給阿洛一個機會,我這個當媽的不想看著他這麼難過。」
再醒過來時,四周全是潔白的牆壁,我偏了偏頭就看見了一旁不停抽泣著的黎姿。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一回過頭便看見陳喬洛站在那裡。
我坐在他的床上,想著在過去的很多年裡他都是睡在這張床上的。床頭的寫字檯上擺著幾本書,我翻開來看了看,那上面有他潦草的字跡。
小黑哥打電話來告訴我,何佩阿姨辭了酒吧的工作去一家超市做收銀員了,這個時候我才想起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繫過陳喬洛了。自從上了大學,偶爾我會收到郵戳是×市的明信片,我知道那是陳喬洛寄給我的,只是我從來沒有回過。
可是震驚仍然留在我的心裏。
我不明白為什麼像穀雨那麼好的人就這樣離開了人世,他明明應該有著更光明的未來。
醫生的話,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只是一個人想起的時候會忍不住偷偷地哭。
有風穿堂而過,我的心痛得像是快要死去。
見我這樣,何佩阿姨只是一個勁地嘆氣,說道:「我知道你跟我們家阿洛是好朋友,我們家阿洛也喜歡你。筠好,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兒,而且自從認識了你以後,阿洛也變了很多。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我相信你們肯定能解決的。」
原本醫生說穀雨媽媽活不了多長時間,但或許是放心不下穀雨,她硬是撐到了現在。
我跟穀雨媽媽兩個人在他的墓前坐了許久,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當我趕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穀雨媽媽已經在那裡了,她的情緒很差,有護士站在她的旁邊照顧著她。一見我來,她的眼淚又忍不住簌簌地落了下來。她說:「筠好,怎麼辦啊?我該怎麼辦啊?」
見我這樣,她只是嘆了口氣也不再追問,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在想什麼,我也真是搞不懂。就拿阿洛來說吧,半年前一聲不吭地跑去×市,到現在竟然一次都沒回來過。」
許炫將我帶到了他的溜冰場,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我到現在依舊記得那時候我邀請陳喬洛陪我一塊兒過來玩,他卻以追美女為由拒絕了我,害得我狠狠摔了一跤。
整個世界彷彿在這一瞬間被關上了燈,一片黑暗。
再見到許炫是在十二月中旬,這距離我們上一次見面正好隔了半年。那天我胃疼,在醫院里拿了葯卻不想竟然遇見了許炫。
我問黎姿穀雨媽媽現在在哪裡,她告訴我屍體還停放在太平間,沒有被領走。
聽我提起穀雨媽媽,黎姿的臉色變了。
我站在家裡的窗戶邊看著窗外的一片銀裝素裹,屋內的暖氣開得很足,我將手放在窗戶上,一瞬間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