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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長社城肯定保不住，因為劉益守沿著睢水推進，導致魏國東面戰線的全面失守，長社城東南西北都有可能出現敵軍。

從新上任的傀儡皇帝元紹宗，到監國的高澄，再到鄴城內已經換過一茬的百官，都無不震恐，惶惶不可終日。

劉益守冷笑了一聲，心中暗罵那兩位是一等一的老硬幣老狐狸。對於這種熟知兵法的宿將，還真是不能不小心應對。

從地理格局上說，有些地方是「形勝」之地，光靠一座城池，就能把敵軍堵住，一步也動彈不得。

最後他們這幫河北世家出身的領兵之人，全部都會變成失去補給，失去援兵的孤魂野鬼。

於是于謹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攻佔了南潁川郡。

高澄不通地方政務軍務，唐邕不知道要如何跟一個小白去解釋基本概念。

「屬下領命。」

高澄微微皺眉，心中略有些不滿。不聞不問，那他還著急什麼呢？在枋頭屯兵屯糧這種事情，只要是粗通軍務的人都能看到，孫騰也必然會有此一手，根本不需要說出來！

梁軍果然如傳言中猝然發難，各地失守的戰報如雪片一般的傳遞到鄴城！看上去似乎明天魏國就要完！

很多人沒有施政經驗，也沒有經過大風大浪，通常都不會透過現象看本質。高澄亦是一樣，看不透梁軍的虛實。梁軍強不強他不知道，他只能從戰報得知，每天魏國都有城池失守。

滎陽！

陳慶之當年北伐之所以在最後關頭險之又險的戰勝了魏軍，其中有很大的因素就在於元天穆對於滎陽格局的理解遠不及陳慶之。

他們的後勁還很足，根本不存在什麼糧道太遠補給不利的問題。

但有些地方的防禦進攻，是在爭奪「格局」，並不是以一城一地的得失為主。

更要命的是，于謹是從南陽葉縣出兵的，獨孤信是從上蔡郡的懸瓠出兵的，二人現在的位置，離初始的補給地其實並不遠。

高澄並不擔心劉益守能打到鄴城來，他怕的只是魏國的局面無法收拾，高歡回來就要收拾hetubook.com.com他了！在高澄看來，梁軍打過黃河難如登天！

你不要太過分，我也就當沒看見。

唐邕輕嘆一聲說道：「地方軍務，以行台為主，而非是以城池為主。青州行台的兵馬，乃是堯雄和高敖曹部，河南行台的兵馬，乃是封隆之和李元忠部。堯雄就不說了，現在還在青州的即墨城。河南行台的兵馬現在全部集中於滎陽，河南大小城池都是由數量不等，臨時徵召的郡兵駐守。如今春耕郡兵難招募，梁軍選擇出兵的時節，也是看準了我們的弱點，故而每戰皆勝甚至兵不血刃也無甚稀奇的。至於為什麼梁軍有那麼多兵馬，這個在下也不知道。」

南部又有于謹與獨孤信的梁軍兵馬向北步步緊逼，不疾不徐，容不得李元忠等人調整部署。

于謹帶精兵一萬出南陽郡，攻南潁川郡的奇雒城。本在此地屯守的李元忠，之前已經將大部分精兵撤出，以免被梁軍分割包圍。

高洋十歲出頭的孩子，他懂個屁！去的話啥事也做不了會讓人潛意識裡覺得是個草包。若是不去的話，又會給人一種膽小怕事，不能擔當大任的錯覺。

一個信使匆匆而來，對高澄彙報了一聲，他還要趕緊去給尚書令孫騰彙報一下。唐邕輕輕的對著信使擺了擺手，對方訕訕退下，獨眼龍高澄還陷入獃滯之中沒有回過神來。

滎陽若失，則李元忠等人無法過黃河撤退到河北，後路斷絕。從河北而來的輜重也送不到手裡，只能就地補給。

二人一前一後趕到潁川郡的長社城合兵一處這才心中稍安。

魏國南面邊境兵力極度空虛，各路主將似乎根本不打算跟梁軍在河南之地爭雄。說實話，強行要去爭也不是不行，只是打不贏而已，還不如帶著精銳跑路。

這會不會太剛了？

簡單的從地形上說，河南之地的梁軍不過是吃掉了鑲嵌在梁國邊境版圖中的一個「突出部」而已。

滎陽城以東的索水，以西的汜水，外加虎牢關，北面的黃河，還有黃河對岸的枋頭，m.hetubook.com.com這些地方，實際上都是格局中的一部分。

「這件事，便由你與孫尚書去說吧。就說是我的意思。」

畢竟，擄劫的人口什麼的，懂的都懂，雁過拔毛是老規矩了。只要過手，總能揩油。

反過來說，若是滎陽能保住，那麼後續還可以組織起反擊，收復雍丘、睢陽等地。最多就是讓梁軍在懸瓠以北的地方佔一下便宜。

封隆之和李元忠都是久經戰陣之人，很快便明白了這一局的關鍵所在。要是堅守長社城，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會埋在哪裡。

高澄不以為然的反問道，見唐邕不解釋，高澄陷入沉思，很快便撫掌大笑！

劉益守布下的障眼法，可以迷惑像高澄這樣很少接觸底層政務的人，卻瞞不過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宿將，也騙不了在基層耳濡目染過的幹吏。

當然，他們也分不清到底于謹這邊的南線兵馬是主力，還是劉益守親率的精幹奇兵是主力。他們只能奔赴屯紮滎陽附近，以不變應萬變。

「報，陳留郡的小黃城、陽夏城失守！」

當年陳慶之都沒辦到的事情，他不覺得劉益守能辦到！

「敵將勇猛，則智取。敵將睿智，那麼狹路相逢勇者勝。傳我軍令，全軍向西開拔，奔赴滎陽！」

換句話說，高洋怎麼做都是錯！

「高！實在是高！」

魏軍主力跟著高歡去晉陽打殲滅戰了，留在河北的都是如高敖曹部這樣急需整編的隊伍。至於河南與青徐之地，不提也罷。

不過這樣也好，如果主公太聰明了，就沒有屬下發揮的餘地了。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屬下，是坐不到多高位置的。

高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霸府高歡的書房裡來回踱步，嘴裏念念叨叨的。一旁的唐邕默不作聲，沉思著似乎在考慮什麼問題。

若是劉益守攻克滎陽，則黃河以南的魏軍，除了青徐地方的個別部曲以外，其他的則會被全部包餃子。

打仗就是這樣，前期謀划妥當，再加上之前幾年攻克南陽、懸瓠等地打下的地利基礎，要獲得戰和-圖-書略優勢就不是什麼難事。當然，攻克之後能不能保住，則是另外一回事。

高澄略有些遺憾地說道。

鎮守奇雒城的李元忠；防備懸瓠梁軍，鎮守汝南郡的封隆之，二人連梁軍的照面都沒打，直接帶著部曲逃之夭夭，往北面去了。

楊忠帶著斥候回到臨時駐地，戰國魏國都城大樑城的遺址，向劉益守稟告了偵查到的軍情。

「他們倒是很謹慎啊。」

更重要的是，保住了滎陽就是保住了洛陽。只要洛陽還在，高歡就不會去追究他們丟失河南之地的責任！

比如說玉壁城，比如說晉陽城。

把大量部隊匆匆忙忙的投入到滎陽城內，這便跟足球後衛奮不顧身去鏟球一樣。

高澄滿懷深意的看了唐邕一眼，這個謀士，確實有兩把刷子。每次都有出人意料的主意，卻又不顯得唐突與浪浮。

聽完唐邕的解釋，高澄恍然大悟，心中大定。

李元忠與封隆之在長社城屁股都沒坐熱，就帶著麾下部曲朝著滎陽飛奔而去。

……

從這個角度看，高澄也算是個不錯的「明主」了。

楊忠還想再說什麼，卻見劉益守面色堅決，巋然不動。

唐邕小聲安慰高澄說道。

善於察言觀色的唐邕拱手行禮抱歉道。

高澄詢問了一連串停在心中很久的問題。這幾天他一直沒想通這些個問題。

他興奮莫名的拉著唐邕的袖口問道：「那依你之見，本世子要如何應對才好？」

如今春耕時節，不要指望在當地能撈到多少東西。稍有不慎官逼民反，城外會有一大堆人幫著給梁軍帶路。

「屬下以為，在枋頭屯兵屯糧，準備應對滎陽的戰局，或許是明智之舉。當然，如何行事還要看孫尚書（孫騰）的意思。至於黃河以南的軍務，不聞不問是最好的。」

結果他們立刻就驚聞劉益守所率梁軍主力已經攻克了睢陽、雍丘等地。稍稍合計便明白劉益守的戰略意圖。

那麼破局的關鍵節點在哪裡呢？

聽到風聲的封隆之早就帶麾下部曲離開了邊境，要不是跑得快，搞不好就會被于謹堵住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歸路，到時候只怕不死也脫層皮。

可是高澄又是高歡嫡長子，將來要當皇帝的，是自己最大的上司，他又不得不去耐心解釋。

楚漢之爭，兩軍對峙于滎陽一線不假，但其實滎陽城本身，是被項羽攻破過的。也就是說，守住滎陽城，未必就能奪得格局的絕對優勢！

拿自己的天靈蓋去接對方的狼牙棒，李元忠和封隆之二人都覺得他們沒必要為高歡做到這種程度。大家出來都是混飯吃的，有必要拼成這樣么？

而高澄是要在鄴城監國的，他不去是天經地義，不可能有人說什麼閑話！反倒是高澄提出讓自己去，會顯得不知輕重，為人輕佻好戰！

劉益守斬釘截鐵的對楊忠說道。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在讀大學生從學校回到家鄉的農村過暑假，然後興奮的告知父母他已經知道一加一等於二了。

「梁國到底有多少軍隊？這次他們動用了多少兵馬？不是要春耕么，他們哪裡來的那麼多人？」

由於前期造勢導致梁軍北伐的消息鋪天蓋地而來，魏軍的應對也很「得當」，說白了就瘋狂躺平、擺爛、跑路三連。魏軍這波認慫很明智，要不然十有八九會被打成狗頭，爹媽都認不出來。

這種戰法是典型的主力正面緩慢推進，奇兵奔襲斷後，三軍合圍。

與此同時，獨孤信帶本部人馬從南面的懸瓠攻上蔡郡，一日便拿下毫無防備，且只有少許郡兵屯守的上蔡郡。

梁軍應該是有一支由最精銳士卒組成的「尖刀部隊」負責開路，後續有些世家的私軍部曲負責轉移河南之地的人口，牲畜，輜重到長江以南。

不說出來沒啥，他去說了，反而會顯得自己很無能！

二人一致認為，滎陽才是這次梁軍北伐勝負的關鍵所在！

他只好雙手抱拳道：「得令！」

高澄直接把鍋甩給了唐邕。

等未來騰出手來，再逐步去蠶食這些被梁國佔去的地盤即可，有的是時間和精力慢慢奪回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所以就會顯得梁軍數量很多，幾乎是傾國之力。

成了和*圖*書打反擊，輸了賭門將！

「他也配？」

反之，失去滎陽城，也未必就是徹底失敗。

「李元忠與封隆之部已到新鄭，卻沒有繼續挺進滎陽了，似乎是在等我們。」

而今李元忠和封隆之就比元天穆要機敏得多，到了滎陽以南的新鄭后，並不急急忙忙的鑽入滎陽這個死地！而是看劉益守如何用兵，他們再來如何應對。

劉益守規劃的這波「短距離」反擊，幾乎是打在高歡防守最薄弱，力量最空虛的地方。而且梁軍各路兵馬互為犄角，補給線極短，可以互相呼應。

「是在下失言了。」

「無妨的，只是什麼也做不了，怪可惜的。」

攻克汝南的獨孤信又繼續北上攻瞿陽（河南省瞿陽鎮）、西平等地，當地郡守城守都是不戰而降。很快獨孤信部便與于謹部會師南潁川郡的奇雒城，將梁國河南邊境的魏國領土打穿了，國境線往前面推進了大幾百里！

……

這些部隊偶爾也能順手攻一下沒有兵馬駐守的城池，因為魏軍主力集中於滎陽，所以也無法驗證這部分梁軍的成色。

但實際上，這次後續那些部曲出兵的費用都是很多世家大戶負責攤派分擔的。

唐邕低聲說道。

或者可以這麼說：黃河以南，除了虎牢關後面的洛陽以外，哪個城池的守將敢說自己明天是安全的？

比如說彭城，比如說滎陽。

唐邕的語氣非常無奈。他其實是有猜測的，只是沒有證據。

「其實吧……世子不妨提議二公子（高洋）鎮守枋頭，以防梁軍偷襲。」

難道他的父母得知此事後會認為他很聰明么？

唐邕不動聲色地說道。

如今李元忠和封隆之二人就是頂著鄴城這邊的壓力，決意與劉益守的梁軍主力在滎陽附近會戰，力圖一舉扭轉戰局。

這方面劉益守跟他們是達成了默契。

「世子，梁軍這波虛虛實實，雖然不可輕忽，但還是不要干涉前線主將的判斷為好。」

唐邕淡然的給高澄行了一禮，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高澄雖然是他的主公，但他覺得對方弱點頗多，值得吐槽的地方簡直是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