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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心中暗想，梁祝果然是文學作品，原形難找。

雖然高歡沒說還要不要再組織人手攻晉陽，但基本上對此事已經是認慫了。

如果讓劉益守來點評二人的戰略，那他只能說此事無關對錯，但高歡對於人心的把控遠在段韶之上。

劉益守對一旁老神在在的王偉說道：「先不要想勸降的事情。北伐嘛，總要先熱熱身。」

真要是有那一天，一旦操作不慎，高歡是真有可能提前退出棋局的！

高歡不得已之下狼狽而逃，多虧一直在身邊護衛的段韶射中了爾朱榮的坐騎，這才止住了對方的攻勢。之後雙方互相收兵，脫離接觸，爾朱榮帶著守軍全須全尾的回到晉陽城中，此番大勝自不必提。

王偉苦笑道，劉益守這次也太反常了，哪有不派人去城裡先問一下的道理啊！

交戰的時間確實很短，可饒是如此，這波短兵相接，高歡麾下兵馬也折損了不少，士氣更是迅速跌落，全軍上下為之奪氣，不敢再小覷爾朱榮。

劉益守打聽到馬佛念原名馬文才，參軍后才改名叫馬佛念。又問他認不認識一個叫「祝英台」的女人。馬佛念說完全沒印象，根本不認識。

「主公，屬下覺得睢陽就根本不用去打。」

楊忠不動聲色的詢問道。在他看來，睢陽城守軍的抵抗意志絕對是很薄弱的，原因無他，這裏離劉益守的老巢壽陽太近了！

劉益守抱起雙臂，若有所思對身邊的楊忠說道。

段韶心中暗自腹誹，埋怨高歡這波託大過甚，被對手打了悶棍。

段韶滿嘴苦澀，拱手行禮退出帥帳。所謂勸誡，如果主公與臣子各有想法，那便是雞同鴨講，毫無意義。這也是做臣子的難處所在。

……

高歡將手裡的卷宗放下，微笑問道。

要對付爾朱榮這樣的人，將其困死絞殺在晉陽城內，那必須一板一眼的在城外布置大營，同時派兵去北面切斷晉陽湖流入城中的水源，然而再在西面土丘上架設床弩布置陣地監視城內一舉一動，死死控住城內守軍的外和*圖*書出通道。

更何況拿到河南與青徐，劉益守還要花很多時間去治理啊，去消化地盤啊。到時候高歡親率主力爭奪洛陽，難道就一點機會都沒有？

然而到了築堰的第三天，睢陽城門就大開。高歡任命的太守崔叔仁便開城投降，根本就沒有等到劉益守派使者入城勸降。

進展太快，會導致事情脫離掌控。一旦潰敗，便會一潰千里。劉益守只是要把高歡軍的主力吸引過來而已。

如今睢陽城便是自己北伐的第一站，邱大千所修的九座小城依然矗立在睢陽周邊，卻已經年久失修破敗不堪。如今睢陽兵少，只能困守城池，無力分兵副城。

「當年挖心之策，震恐守軍，如今這招可行不通了。」

到時候不戰而降的人或許不多，但不戰而走的人那是數也數不過來吧？

劉益守忽然意識到，之前自己炒作的「四路大軍」伐魏，在這個沒有電話和網路的時代，好像用力過猛，利用信息不對稱，把高歡那邊的人給嚇住了！

劉益守轉過頭對楊忠說道：「帶五百騎兵，沿著睢水上游巡視，把睢水兩岸諸城的兵力部署搞清楚。」

簡單點說就是讓爾朱榮在晉陽城內無能狂怒！

魏軍似乎有意在滎陽跟劉益守對峙，並打一場防守反擊。楊忠並不敢帶兵離開睢陽太遠，因此也不敢肯定高歡會如此用兵。具體情況如何，還需要進一步觀察。

劉益守側過頭問參軍馬佛念道。陳昕雖然是陳慶之之子，但是如今白袍舊部都是聽劉益守的，陳昕不過是一個吉祥物罷了。

「你說得不錯。只是……劉益守並非浪得虛名之輩。」

劉益守下了三道軍令，讓荊襄與南陽的兵馬配合自己造一下聲勢。這一局才剛剛開始，後面他要陪高歡好好玩玩。

「你不懂，戰術是為了戰略而服務的。」

楊忠也領命而去。

劉益守瞬間大徹大悟，高歡是高歡，高歡手下的勢力又是另外一回事，這其中又被分為核心、嫡系與外圍。

劉益守質問崔和_圖_書叔仁為何不戰而降，這位到了睢陽任職后就只知道吃拿卡要的世家子弟，回答得很乾脆。

河北世家當中並未進入決策圈子裡的那些人，就是典型的高歡勢力外圍。

「你有什麼看法呢？」

「然而哪怕劉益守是假北伐，我們不管不問的話，他也會真北伐的。或許他打的就是這樣的主意，你還是太不了解他了。」

「高王，明日強攻晉陽，實難取勝。晉陽大城，徐徐圖之方為上策。城北有晉陽湖，通過居高臨下的山道流入護城河。要破晉陽的話，無論如何，也得先修築堤壩攔水為妙。然後再安排大軍在晉陽城以西的蒙山上架設床弩，居高臨下威脅城中守軍。此次如無意外，非一年半載不能攻克。想來城中存糧不多，只要將其圍住到秋收，那時再辦法破城亦是不遲。」

因為如今梁國是四路大軍攻魏，睢陽這邊是主力。我只是因為貪的東西太多不好運走，沒來得及跑路而已，不投降你還想我怎麼樣？

若是父輩施加的恩澤不夠，將來如何能指望段韶為高澄這幫子輩賣命？高歡也是想得很多，父輩為子輩鋪路乃是天經地義之事，沒什麼好講的。

此番劉益守出兵北伐，左右不過是圍魏救趙的把戲而已了。你若是不撤兵，那他就真把「魏國」給滅了！高歡相信劉益守那邊也是兩手準備的。

這個問題段韶沒法回答，段韶認為以河北的基本盤，能夠將敵人擋在黃河以南，再算上已經拿到手的晉州，以及很有可能拿下的晉陽。

「高王，現在梁國不過是虛張聲勢，他們未必是要真的北伐啊！我們何不將晉陽圍住，先看看事態有何變化再說呢？」

「末將這便去辦。」

如今的情況，可比當年陳慶之北伐時還要糟糕。因為忠於高歡的主力全都被帶來圍攻晉陽了，剩下那些人，尤其是以河北世家部曲為主力的軍隊，他們的抵抗意志能有多強烈？

高歡沉聲問道，他已經下定決心，不想再聽別人聒噪了。

最了解你的hetubook.com.com人，不是你的愛人，而是你的敵人！自從當年劉益守在爾朱榮麾下見慣了世間疾苦無奈后，這個人便下定決心要自己單幹，心如猛虎！

他要是打得太快，真要打到虎牢關城下了，到時候是攻洛陽還是不攻洛陽呢？

不過第二天發生的事情，就證明段韶所想的絕非多餘。

這個辦法聽起來很慢，實則不然。築堰之法雖然是笨辦法，守軍卻一點破局的手段都沒有，除非出城搏殺。

連高歡都不拚命，我們為什麼要拚命？這隻怕是很多人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高歡對此想得很明白。己之不欲勿施於人，這些道理高歡是清楚的。

這波出征河東可謂是一波三折，高潮迭起。好像是沒贏，好像又沒輸，其間是非一言難盡。回鄴城的路上，段韶將這波經歷的大小戰役都回憶了一下，心中異常不甘。

「如此，那是末將想多了，天色不早，高王還請早些歇息，末將告退。」

他始終記得一句話，那便是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睢陽城中郡兵多半都是來自周邊地區的佃戶或者自耕農，瓦解了周邊地區，也就瓦解了城中的士氣。

馬佛念拱手而去。

劉益守冷冷下令道。

馬佛念滿不在乎地說道。

高歡不由得長嘆一口氣，現在這個時候，他其實誰也不想見，只想一個人清靜會。可麾下將領親疏有別，段韶卻是為子輩培養的統帥人物，絕不能怠慢了。

爾朱榮與爾朱天光，分別帶著親兵和麾下精騎，從東面兩座城門殺出。而慕容紹宗帶著步軍精銳從南面一座城門殺出！對盤踞在南門之前的高歡中軍三面合圍，狼奔豬突勢不可擋！

或者還可以加「牆頭草」三個字。

這種攻城的套路，就像是一點點收緊守軍脖子上的繩索一樣，你甚至可以築一半堰，就派人到睢陽城裡勸降一下。

「孝先（段韶表字）深夜不歇，來帥帳莫非是有要事？」

深夜，高歡正坐在案頭沉思，卻見親兵將段韶引到帥帳內，來到他面前。

劉益ｗwｗ.ｈeｔuboｏk.ｃｏｍ.ｃｏm守神秘一笑說道。

不知道這波是不是高歡故意去「送」的。戰後高歡開會給眾將道歉，說是自己考慮不周，大軍先班師回鄴城再做計較。也沒人再提慘敗的事情，眾將召集部曲安排撤退，走滏水陘回鄴城自不必提。

段韶認為，爾朱榮這等「猛獸」，戰術指揮能力可謂是出神入化，有葛榮數十萬兵馬慘敗的「珠玉」在前，你又何苦跟他陣前硬剛來顯示自己的本事呢？

高歡這波實在是以己之短對敵之長。

按高歡那樣玩，損失是戰術性質的，後期可以補回來。爾朱榮在晉陽是站不住腳的，被幹掉或者自己離開回到老巢北秀容川，是遲早的事。

做完這些之後再來攻城，便可以隨心所欲，指哪打哪了。高歡這一波浪戰，徹底暴露了他臨陣指揮能力拉胯的短板。

守軍沒有第一時間舉手投降，就已經是對得起高歡了。

說起河南之地，劉益守也待過不少城池，不過最有感情的還是睢陽。當初他就是從這裏出發去建康，最後抱得美人歸。

人心都散了，隊伍還怎麼帶？段韶並不是下棋之人，高歡在這方面的段位遠高於他。

高歡如今是時時刻刻都惦記著劉益守的動向，對方到底在想什麼，他其實心裏也是有數的。

「當年陳慶之北伐不過數月時間，黃河以南的土地盡喪于敵手，至今尚未恢復元氣。若是此番梁國出兵北伐，會有多少人望風而降，你有考慮過么？我等不了那麼久了。」

唉！

「當年末將親自入城勸降，不知今日主公是否讓末將再入睢陽。」

高歡軍士卒萬萬沒料到這個節骨眼爾朱榮竟然敢放手一搏，頓時軍陣大亂。一時間竟然被爾朱榮帶著騎兵殺穿了整個軍陣。

高歡著眼于戰略，認為丟失河南與青徐，會造成崩盤效應。而段韶的著眼點更側重於戰術，認為晉陽易守難攻，拿下后基本上立於不敗之地，丟失的地盤可以慢慢奪回來。

高歡微微點頭，並未否定段韶的看法。他繼續幽幽說道：

既然遲早都會淪陷和-圖-書，那何苦拚死抵抗呢？

果不其然，沒過幾天，楊忠就帶著騎兵回到睢陽城稟告劉益守。睢水上的幾個大城，全都兵力空虛不值一提，似乎所有兵力都收縮回了靠近黃河南岸的滎陽。

高歡的主意可太糙了，明日派兵強攻晉陽，不亞於推麾下部曲去送死。高歡不願意下決心花時間長期圍困晉陽，又要在部下面前「表示」一下自己不甘屈服的心，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去評價才好。

段韶與高歡之間的分歧，不過是在做選擇題而已，本身並沒有誰對誰錯的區別。

未嘗沒有自保之力！

可要是按段韶這麼玩，高歡的勢力估計撐不了幾年就會垮塌。河南青徐丟失后，也會失去元魏繼承者的正統性，人心也會跟著丟失。

從此借勢而起，方有今日之成就。

誰也不會把身家性命託付給不會帶兵打仗的人！這便是戰爭的鐵律！

段韶拱手行禮苦勸道。

段韶依舊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判斷。

其實本可以處理得更好的，奈何天不遂人願。

「吳王殿下，若要破睢陽，亦是易如反掌。如今春汛河水暴漲，可在睢陽兩岸築堰，推高水面。再以大船行使其間，與睢陽城頭齊平。用木板上城牆也把城給破了，這又有何難的呢？」

最後再花個半年時間，把爾朱榮軍餓死，困死，讓他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讓這些人出城拼搏不放心，困守孤城不甘心。

「命于謹從南陽出兵攻潁川，命獨孤信從懸瓠出兵攻上蔡。青徐之地，按兵不動。」

正當高歡派兵準備開始攻晉陽城的時候，城中突然鼓聲大作！

「讓睢陽周邊村落里的人來堆土。事成之後，安排他們到射陽那邊產鹽的地方做工，以鹽換糧，比種地舒服很多。不配合的，直接送去壽陽周邊的煤礦裏面去挖煤。」

到時候河北世家便會立馬反水，投到劉益守懷抱里來，最差也是對高歡出工不出力。

明知道梁國是大舉北伐，還拚死抵抗不顧性命，世上會有如此蠢笨的人么？或許有，但絕不會在河北世家這個圈子裡面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