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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第一次跟別人一起睡覺。」鈴奈似乎有點蠢蠢欲動，「聽說朋友之間一起睡覺的時候會用枕頭打來打去，這是不是真的呀？」

我回答她：「逢鬼必斬。」

「二位，請問現在方便嗎？」青年的聲音傳了進來。

「唔……我不想死，但是我不死的話寧海就會死……」她絞盡腦汁地自語著，「我也不想讓寧海去死……」

她聽了我說的話，頓時臉色一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中間。

過了一會兒，突然，我覺得自己有一點點想睡覺。

「不能說的理由？」她疑惑地問，「為什麼不能說？如果你說自己是將軍，大家肯定會歡迎你的。」

他將酒杯伸了過來，我不得不拿起酒杯和他對碰了一下。

她低頭看了一眼。不管怎麼說，不能把太多肌膚露給男人看的道理她總是懂的，也沒再問為什麼，乖乖地把衣領拉好了，接著說：「寧海你就像是我的爸爸一樣啊。」

「寧海，既然你是武士，那麼你肯定有鬼切吧？」她看向我佩戴的武士刀，「這就是你的鬼切？」

「你的意思是？」我把問題拋了回去。

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多出一個只比自己小三歲的女兒。

接著，她快速地抓住了自己的浴衣中間，好像要把衣服脫掉。

他笑了一下，又問：「是睏倦了嗎？」

「你不害怕嗎？」

我提步上前，進入和室裏面，隨手關上了紙拉門。

「您的言下之意是……現在的大和仍然不夠太平，是嗎？」他沉吟著，「確實，即使如今沒有值得關注的天災人禍，我們也還有著惡鬼這種非剷除不可的敵人，但是將軍，假如強硬地剷除惡鬼，將會導致大和陷入巨大的混亂，您依舊會堅持這個抉擇嗎？」

接下來，他又換了一個話題，開始聊起了其他事情。

「你的武士道是什麼呀？」她興緻勃勃地問。

「你坐到對面去。」我提醒她。

我看著她。

這似乎是一個結束聊天的機會，我也擔心聊得多了會暴露自己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寧和*圖*書海，所以就承認了他的關心。

「你是想說，若是人類試圖滅絕惡鬼，就會引起惡鬼的大規模反撲？」我反問。

「將軍，您與傳聞中描述的很不一樣。我還以為您是那種除了廝殺之外什麼都不懂的武人，沒想到您那麼會演戲……」他轉身走向和室的角落，「我旁敲側擊了那麼多次，自以為可以套出您的話，試探出您的真意，可您卻演得那麼逼真，神態中沒有暴露出一絲異常，真是令我佩服至極。」

不過，這種睏倦很輕微，差不多就是平時深夜零點睡眠的人會在晚上十點產生的那種小睡意，並不礙事。

鈴奈倒是喝得非常高興，像是在喝飲料一樣，茶點都快被她吃完了。青年讓下人給我們準備的茶點是一種抹茶綠的糰子，用木質的竹籤串起來，一串有四個。我也試著吃了一串，味道還可以，在飲食文化落後的大和算是優秀了。

我看向一旁的壁櫥，說：「應該在壁櫥裏面吧。」

「我的武士道是逢鬼必斬，而你……」我看著她的額頭，「你有一半的惡鬼血脈，我的鬼切大約也會把你視作為獵物，也就是說，我非得斬了你不可。」

「誒？為什麼？」她不解地睜大雙眼。

「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真的是這樣，維持下去也不錯。」我依舊拿出了模稜兩可的說法。

他俯下身子，掀起了一塊榻榻米，在地板上打開了一個暗格，從中取出了一把帶鞘的武士刀。

我想起了在進入和室之前那個下人對我露出的曖昧微笑……當時在解釋自己與鈴奈的關係的時候，我用的是臨時監護人這種說法。安排房間的事情或許是邀請我們的青年授意的，他該不會是把臨時監護人理解成了「乾爹」之類的猥瑣隱喻了吧？

這是謊言，當時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大名鼎鼎的斬鬼將軍，不過這也是一種能對自己的行為自圓其說的說法。

明明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不，也許，正因為是十四歲的小丫頭ｈｅｔubooｋ•ｃｏm.ｃoｍ，所以才會對我誘惑十足吧。我對自己這方面是有自覺的，但我不認為自己就是世人所說的變態人士。鈴奈也就比我小三歲而已，對只比自己小三歲的漂亮異性怦然心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呃……」她害怕地說，「可不可以不斬我呀？」

「不打。」我重複地說。

「慢著。」他轉身叫住下人。

「我要不要斬了你呢？」我故意這麼問。

「是的。」

他準備的都是那種特別小巧玲瓏的酒杯。

她愣了一下，好像沒想到我會那麼直接地道歉，就又不生氣了，說：「哦……我原諒你了。」

坦白說，我不喜歡喝酒。

「不是說要斬我到半死嗎？」她理所當然地反問。

「可我要是不斬你，我就會變成惡鬼復活的載體。」

青年好像只是來聊天的。

我立即抓住了她的手，問：「你脫什麼衣服？」

他帶來的下人就跪坐在他的後面，老老實實地閉目垂頭，彷彿什麼都沒聽見。

「哦……」她稍微地挪開了大約兩三公分的距離。

雖然這麼說很掃別人的興，而且我還是寄人籬下，但是我只想儘早結束對話。

有時候，很多事情，只要發生的時間不對，僅僅如此，就會引起劇烈的變化。如果我一開始就宣稱自己是武士，就不會有認識鈴奈的機會；而如果我一開始就知道了武士道的事情，很可能就要陷入殺與不殺的矛盾漩渦中。我會選擇殺死鈴奈嗎？很可能……不，還是坦率地直面自己的醜陋吧，直言不諱地說，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我一定會殺死鈴奈，哪怕不殺鈴奈的話只會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導致我被反噬，我也一定會殺死她；而在那之後，我十有八九也會想出很多很多能夠減輕自己的罪惡感的借口。接受了種種借口的自己，又會變得多麼令我不能直視？我可以預見那種未來。那是我一直以來都希望避免成為的人。

「咦？好像真的誒。」她恍然大悟之後又生起了氣，「等等，寧海！你又在騙ｈｔｔｐs://wｗｗ.hｅtuｂｏｏｋ.coｍ.ｃｏｍ我！」

「男女授受不親。」

「不知將軍對如今的天下大勢如何看待？」他一邊問一邊拿起酒杯。

青年拿起了自己身邊僅存的一瓶，給自己倒酒；我也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順便把瓶子放到緊挨著自己的身邊位置。

「害怕什麼？」她一頭霧水地看著我。

青年緩緩地站了起來。

鈴奈稍微衣衫不整的樣子令我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好在，我已經不需要面對這種抉擇了。

這隻是一件浴衣而已。

「那你也不用脫衣服啊。」

睡著了？不，不對勁。我立即意識到了事態的異常。

此刻他站就在我的念力射程之內，只要我有那個意思，一瞬間就能切開他的頸項。

青年又與我聊了幾句，突然問：「將軍，您似乎累了？」

「寧海，今天我們就是要在這裏睡覺了嗎？」鈴奈看著周圍，「這裏好像沒有被褥……」

等等。我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除了青年想給我的那一瓶，他的身邊還放著兩個瓶子。他笑了笑，又拿起了另一瓶，遞向鈴奈，說：「千萬別客氣，我反而擔心能不能入您的口……鈴奈小姐，也給你一瓶。」

「打一下嘛！」

她的眼睛一亮，脫口而出地說：「好帥！」

期間，我抱著好奇之心嘗試著喝了一小口酒，卻被刺|激得差點變了臉色。就如青年之前所介紹的那樣，這真是烈酒，只是喝了一小口就讓我的喉嚨像是燒著了一樣。經過這一次嘗試，我之後再也沒有喝它，將其統統都轉移到了身邊的酒瓶里，倒出多少送回多少。

「那就快點斬我吧！」她毫不猶豫地說。

我只好點了頭。

「方便。」我應了一下，「什麼事？」

然後，我抬起酒杯，用寬袖擋住了青年的視線，暗中用念力將杯中酒水抽出，送進了緊挨著身邊的瓶子里。剛才之所以把瓶子放在這個位置就是因為要施展這種招數。

這也是我希望她能回村子的理由之一：她太好騙了。

「還有，衣服穿好，你的肩膀都快露出來了。」我ｈｔtps://wwｗ.hｅtｕbｏoｋ•com.ｃｏm說。

鈴奈忽然倒下了。

青年拿起一個陶瓷瓶子，放到了我的身前。

「可這件衣服很好看，我不想弄髒……」她小聲地說。

砰。

我和鈴奈一起睡覺？

「就算我說了，別人也不見得會相信。」我回答，「而且，我也不想引人注目。」

室內的中央有一張小矮桌，上面放著水壺和茶杯，淡淡的熱氣正在從水壺的壺嘴中冒出。我坐到了桌邊，鈴奈也挨著我坐了下來。

這時候，和室的外面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說到底，為什麼我和鈴奈會被安排到同一個房間裏面？

……

「斬鬼將軍是何等的人物，豈容籍籍無名之輩取走性命？」他緩緩地拔出明亮的刀刃，「將軍，由我來殺。」

下人頓住了。

「是的。」

她立即高興起來，接過瓶子。

「……男人和女人不能挨得太近。」

鈴奈精神一振，想要接過，但是又停住了，可憐巴巴地看向我。

在他說話的時候，下人也站了起來，從懷中取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向我走來。

他看上去對我推崇備至，不時地就會提起我的威風事迹，令我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曾經在洛杉磯生存劇本的時候，我也見過崇拜那個世界的寧海——也就是沙德的士兵角色，不過那一次經歷並未給我提供過值得一提的經驗。聊天的過程中，大多數時候，我只是聽他說話，不時地回應一兩句模稜兩可的話，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無動於衷；而他則講得喋喋不休，興緻來了還會作出幾個肢體動作，表達自己的熱情。

「這……」我低頭看了一眼放在身前的榻榻米上的瓶子，「既然那麼貴重，就不用了吧。」

明明現在還不是特別晚。

我想起了自己之前說的話。

他微微一怔。我捕捉到了這個反應，難道我說錯了什麼？但是他很快就收斂了表情，又令我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他露出了笑容，說：「正是如此。儘管惡鬼如今大勢已去，鬼王已死，天王們在當年的亂戰中四去其三，僅存的一頭還被您所斬殺，餘下的m.ｈetｕbｏoｋ•com.ｃｏm不過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可，惡鬼們依舊有著相當的數量，要是他們下了魚死網破的決心，這天下定要大亂。」

也許是擔心白布濕了之後會讓下面掩蓋的獨角變得顯眼，所以此刻她拿來綁住額頭的不是那條白布，而是一條淡粉色的毛巾。據說毛巾被發明的時間並沒有很多現代人想象得那麼早，不過這裡是異世界，也不用糾結那麼多。

「對不起。」

她陷入了矛盾，低下頭，好像正在用並不聰明的小腦袋拚命地思考著。

紙拉門被拉開了，青年站在門口對我笑了笑，後面站著一個用托盤端著陶瓷瓶子、酒杯和茶點的下人。

「如今的大和乃是太平盛世，子民安居樂業，周邊諸國也都是一派和平，沒有戰亂和大規模的飢荒……」他一口將酒水飲盡，「您不覺得……大和應該將現狀維持下去嗎？」

在這種陌生的地方，面對著陌生的人物，鈴奈十分拘謹，一動不動地坐著。有時坐得累了，她就會做個小動作緩解一下，偶爾還會偷瞄一眼別處，或者發個呆，像極了在長輩們談話時無事可做的小孩子。我覺得她估計特別想離開這裏跑出去溜達幾圈，可如果她這麼做，我又會不放心。

「唔，是這樣嗎……」鈴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再一次上了我的當。

「不過，還好你當時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她說，「如果你說了，我就知道你是武士了，然後我肯定不敢接近你，也不能認識你，那樣就太可惜了。」

「這是西洋傳來的烈酒。因為價錢太貴了，所以我買的很少，不過既然將軍您來了，機會難得，我就拿出來與您共同鑒賞一番。」他靦腆地笑著。

「我剛才是騙你的。」我只好點到為止，「我已經和你相處了那麼多天，也沒有被自己的武士道反噬，已經證明你不會引起我的武士道的反噬了。」

「大概吧。」我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我不打。」

我接著說：「不過，你只有一半的惡鬼血脈，或許我只需要斬你到半死就差不多了。」

我沉默地看著他，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