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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非但是力量強大不算真正的強大……」她說，「力量與信念兼具的強大，也不算真正的強大？」

我讓構成右手裝甲的黑色物質膨脹開來，變成本來的三倍，緊接著五指張開，用力地扣住了沒來得及作出反應的二號的面門。

當然是不能了。

他反應神速，趕在被刺穿身體之前就后跳開來，退到了自己本來站著的位置。

「你！」他瞪大了雙眼。

話音未落，我就立刻往後猛退十多米。而不用我提醒，有著逃生本能特權的亞絲娜也立刻反應了過來，跟著我一起後退了。

不過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假設，那就是……神秘人並不是異世界的來客，他也不想要復活寧海。

「原來如此，看來他的移動範圍比我們預想中更加狹窄。」亞絲娜若有所思地說。

片刻后，我們來到了破曉人所在地點的外面。

「我在。」亞絲娜說。

那麼，這信念還能繼續下去嗎？

看他們肩膀上的編號，這個是一號，最初說話的則是二號。

哪怕是穿上強化外裝，我的頭部也只在他的腰腹部位置，身高差距一目了然，而臂展也遠不如他。但是他的動作卻已經被我用直覺成功地預判到，只是一個小幅度的轉身動作，我就讓他的手掌從自己的身邊滑開，一步到達了他的跟前。

在他五米多的身高前，我的視線水平高度其實只能夠看見他筋肉膨脹的大腿，並且還不接近大腿根部，而是接近膝蓋這塊。與這種人為敵的感覺其實就好像被一台生物機甲襲擊，要是他不嫌噁心，一般人被他一把抄起來使勁捏一捏，下場肯定就跟一般人徒手握緊打開蓋子的牙膏差不多。

「這個出現方式……」我說，「是破曉人送你們出來的嗎？他自己為什麼不出來？」

與此同時，我發動了強化外裝特權。下一瞬間，黑色物質從我身邊的陰影中跳躍出來，阻攔住我和他之ｗwｗ•ｈeｔｕbooｋ.ｃom.cｏm間，轉變成了猶如海膽一般的形狀，銳利的黑色長刺密密麻麻地彈出來。

顯而易見，在這個假設當中，神秘人的動機和做法是自相矛盾的，既然他想要讓寧海活，又何必叫寧海死？

在我們後退的同時，上空八九米高的地方陡然出現了兩個身高五米多的灰白巨人，猶如兩座從天而降的挖掘機一般轟然落地，驚起一陣黃土沙塵，地面噼里啪啦地龜裂開來。在沙霧中，兩道殺意逼人的目光宛如激光般直射過來，一下子就將我們二人審視得一清二楚。

然而，身為調查員，身為穿梭過不少世界的人，我卻能夠為這荒誕不經的假設添加一個使其成立的條件，即：神秘人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想要復活的也不是這個世界的寧海，而是某個居住于其他世界的已經死去的寧海。

他要寧海的全屍，是另有他用。

見我襲來，一號立刻想要支援二號，亞絲娜卻忽然插入兩個巨人的中間，揮劍斬去。

無奈之下，我們只好放棄這個選擇，直接繞到了宅邸的圍欄外，打算從此入侵。

「亞絲娜。」

「我們就知道你們會潛入過來。」其中一個巨人冷冷地開口，「死心吧，你們是無法通過這裏的。」

任何信念都不是無根之木，都有著自己的弱點：以守護為信念的人，會因為被守護的事物被破壞而萎靡；以從運動競技中奪冠為信念的人，會因為變成淪為殘疾而頹廢；以宗教信仰為信念的人，會因為明悟宗教信仰是謊言而絕望。這個世界上好像從來都只有堅定的信念，卻沒有堅不可摧的信念。

是我對於強大的想象過於幼稚了嗎？還是說，就連破曉人也欠缺了某種決定性的強大要素？

這個假設能夠延伸出來的可能性就太多了，在這裏瞎想也無濟於事，不如交給這個世界的寧海去煩惱。

這信念曾經是單薄的，它最https://m.hetubook.com.com初的根基僅僅是我對惡行的羞恥，後來則添加了其他要素，其中有我不願意違背自己對另一個我陳述的觀念，也有我不想在與鈴奈重逢時變得物是人非，也有我因為自己一路走來而逐漸變強的自尊心……

本來我們是想要通過小巷的暗道出入口直接前往宅邸內部，打破曉人一個措手不及，但是試了才發現，暗道內部錯綜複雜，有多條岔路，還有些簡單的陷阱，就跟盜墓故事的甬道似的，估計是老路易斯設想了自己通過暗道逃竄時被人從後面追殺的情況，所以才會有此布置。要是我們在找正確路線上浪費一大段時間，外面撲遍全城的昏迷者們就很可能都蘇醒了。

「走吧，時間不等人。」我轉過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且不論現在平行世界理論尚未得到完全證實，根據我過去與其他調查員的接觸交流，都能夠得出來劇本世界的數量簡直就是難以計數的結論。更不用說若是平行世界理論是真實的，那就相當於每個普朗克時間都有無數寧海在誕生、又有無數寧海在死去。在這種「已經死亡的寧海」的數量多如天文數字的前提下，天知道這神秘人瞧中的到底是哪個死無全屍的寧海。

確切地說，其實只要藍色結晶待在節點里就可以了，他本人是可以走出來的，但是……在知曉我們這邊有亞絲娜這種會空間轉移的角色之後，諒他也不敢把藍色結晶擱到自己觸手不及的地方。

嘭！

「是有些。」我點頭，「但如果說破曉人就足夠強大，我又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他臉色一沉，迅速抬手抓向我。

我收回神遊物外的注意力，回答了她的問題：「按照教宗的說法，破曉人曾經的信念就是他的信仰，他是因這股信念而強大起來的。但是在信念破碎之後，他就萬念俱灰，變得一蹶不振。而後來他又接觸了邪神信仰，重獲和圖書堅定信念，變成了我們之前遇到的破曉人……」我一邊組織語言，一邊說了下去，「他追求信念的強大，認為沒有信念的強者就是廢物，但是倘若人的信念被否定就會變得弱小，重新獲得新的信念就會變得強大，然後新的信念要是依舊被否認了，就又會變得弱小，那麼……信念之於強弱，又與力量之於強弱有什麼區別呢？」

必須承認，我剛才是有一點點這種想法，但是見她說出來，卻又覺得這種想法顯得難以為繼。

他擺出了一個武術家錘擊紅磚的姿勢，沖我一拳錘擊下來。

「換個地方吧。」我說。

以己推人，我也無法對破曉人當初的頹然說風涼話。只是，我又有些難以平靜，一想到自己未來也有可能變得頹廢，我就迫切希望人的信念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性，哪怕現在的我的信念很可能還沒有堅定到需要考慮這一步的時候。

首先，在我所記得的那些已經能夠確認必死無疑的寧海里，城主是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寧海；其次，若是將「邪教徒」與「寧海」這兩個關鍵詞連接起來，那麼我一時半會兒能夠想到的也就只有城主。基於這兩點出發，這時候要我不去想到他，那才是比較困難的事情。

在路上，我還順便向亞絲娜問了個之前忘記問的事情，也即是她對邊境城外圍的探測結果……而她的答覆也不出所料，內部的人們確實無法前往城外。

現在的情況是後者，我的強化外裝時間大約還有四分多鍾。用在這兩個巨人身上的，最好只有零頭。

「不過聽了你的話，我也有些感觸。」她五味陳雜地說，「一些虛構故事中常常會出現有著堅不可摧信念的強者，然而現實世界卻沒有那麼簡單，信念可以堅定，卻不可以堅不可摧，因為人的精神終究是有極限的。」她停頓了一下，又說，「但是，如果僅僅是認為人的信念並非無堅不摧，就覺得這不是www.hetubook.com.com強大的信念……這是不是有些非此即彼了呢？」

聞言，我思索了一會兒。

教宗對我說過，藍色結晶固然強大，卻也做不到在發動天啟儀式之後還能夠維繫這股封閉全城的力量，所以破曉人必須依賴靈脈之力，而這也是教宗能夠通過靈脈地圖計算出來破曉人所在地點的緣故——後者必須拿著藍色結晶待在某個節點範圍內，否則就無法維繫這封閉的情形。

我雙足一蹬，推動著他徑直撞毀了堅固的鐵質圍欄，搗入宅邸範圍內。

……

我睜開雙眼，望向不遠處警惕注視這邊的兩個巨人。

「嗯……」她想了想，「的確……」

但，倘若：未來的我在時間的流逝中改變了觀念，不再認為惡行十分羞恥、不再記起自己曾經對另一個我說過想要堅持底線、不再想要與鈴奈重逢……

彈指間，強化外裝的著裝結束，視覺重新恢復。

說「廢」字時，他就雙足一沉，身高猛地下降少許——因為他這一下就將地面踩得凹陷了十幾厘米。而當他說「物」字時，他整個人都已經以橫向運動的隕石般的高速越過十多米，到達了我的三米外，配合他的臂展，這已經是能夠用拳頭掄到我的距離了。

縱觀我過去的所作所為，我願意相信，自己的心中也有信念，它在最初的劇本中讓我面對邪教祭司不退卻，也讓我在慾念翻騰時克制自己。

我吐出一口氣，隨即轟然踏碎腳下地面，眨眼間就逼近了二號巨人。

倘若教宗所言非虛，並且這些話真的與神秘人的意圖不謀而合，那麼我就不得不作出這麼一個假設：神秘人的真實目的是復活寧海，而手段則是殺死寧海。

這個「死亡寧海」又會是誰？

「對付你們，不需要那一位親自動手。」另一個巨人說。

一往城外走，周圍就會出現能見度極低的白色濃霧，讓人莫名其妙地失去方向感，直接折返城內。

「嗯……」亞絲娜抬頭看了和圖書一眼面前三米多高的鐵質圍欄，「直接跳進去吧。」

「你說的想法和疑惑是什麼？」亞絲娜疑惑地問。

「即使他忽略了亞絲娜的戰鬥力，只計算我一人，也不至於得出只憑你們兩個廢物就能夠殺死我的結論，你們甚至還有可能會被我反殺。」我說，「如果我是他，就會選擇和你們一起殺過來，這樣才稱得上穩妥。可既然他沒有出來，那就說明他不可以走出某個範圍，要不然……」我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封閉全城的力量就會消失，而從教會總部傳送進來的援兵們則會暴怒地將你們撕成細碎到能夠放進漢堡里的碎片。」

一邊走，我一邊想著剛才的問題。

在來宅邸之前，我就與亞絲娜商量過接下來的對策：如果我們成功地瞞過了可能在宅邸外圍戒備的巨人們，那就合力圍殺破曉人；而如果我們被這兩個巨人攔截住了，那就把其中一個交給亞絲娜對付，我趁此期間做掉另外一個，然後返回來支援苦苦支撐的她。

話雖如此，我也不至於愚蠢到斷定神秘人企圖復活的寧海就是城主。這種情況下，別說是肯定，就連懷疑都顯得那麼不切實際，因為這事的幾率真的是太低太低了。

對靈能力者來說，這種針對一般人的圍欄外牆就好比是兒童用的跑步跨欄。我也正想這麼做，但就在我邁出一步的時候，腦子裡突然響起了直覺的警報：「當心！」

念及此處，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城主」。

「上次你也說我們是廢物吧？」二號怒極反笑，「那我就讓你好好明白……到底誰才是廢！物！」

「交給我吧。」她拔出了腰間的細劍。

說來也巧，這個地方我們都熟悉，就是老路易斯的宅邸。

「按照之前的方案做。」我說，「交給你了。」

而我則上前一步，任由黑色長刺從我的臉頰旁、肩膀上、腋下、腰側、兩腿間等等地方經過，絲毫未損地迎接了黑色物質的吞噬，隨即視野黑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