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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聽上去真是太離譜了，可如果仔細想下去，又似乎合乎邏輯。因為在威廉姆斯看來，毀滅日是絕對迴避不了的，這就好比是率領軍隊打一場仗，如果這場仗絕對無法勝利，那麼首先要考慮的，就是如何在絕對會失敗的前提下，降低失敗的損失。

正常的回答自然是「兩邊都不能夠接受」，但如果一定要比較出來一個高低，那麼死亡似乎就是一個相對更好接受的選項了。

「是的，我依舊憎恨人類。但同時，我也無比熱愛人類。」我對夏洛特說。

他很快就會到這裏來找我。

那邊沉默了兩秒鐘，隨即回答：「我在會場建築的西邊，距離會場大約兩百多米……」她的聲音十分艱澀虛弱。

……

我拿出了口袋裡所有的強化毒——我自己本來擁有的強化毒，再加上從大師身上取來的強化毒，總計十七枚。緊接著，我張大了嘴巴，抬起捧著所有強化毒的手掌往嘴巴里拍去，然後一口一口快速地咀嚼了起來。

突然，我的心中傳來了一陣心悸感，促使我轉頭看向自己的斜下方，儘管眼中只有天台的地板，可我的直覺卻彷彿代替我看見了很多事情，並且向我提供了一些信息——我莫名其妙地意識到，守在下層的劍骨好像已經被人打敗了，敵人只有兩個，其中一個是之前與我有過交鋒的男孩——他是除我之外的另一個超自然力量的持有者，雖然他沒有自報姓名過，但是他的夥伴好像稱呼他為「寧海」。

「威廉，你還憎恨人類嗎？」夏洛特的幻覺輕柔地問。

只是一擊，威廉姆斯就差點要了我的命！

「太遺憾了。」威廉姆斯嘆了一口氣，接著抬起了左手，一道道宛如絲綢一般的黑霧從他的身邊高速湧現出來，在他的掌心上凝聚成了一枚只有保齡球大小的深黑色球體。

話雖如此，直接將這個想法落實下去滅絕全人類，這也未免太過於激進了。威廉姆斯之所以會做出來這種事情，很可能也有他已經不再清醒的因ｍ.hetubooｋ•cｏｍ•ｃｏｍ素在裏面。我想，或許他早已瘋狂了。

不，不僅僅是我，還有赤瞳。

「你在什麼地方？」我立即問。

上空即將蓄力完畢的黑霧漩渦雲一定無法連他也變成死體，既然如此，我早晚是要親手殺死他的。

我一時間生出了一股強烈的一籌莫展的心情，遠處這個強敵不止是有著很可能與我源頭相似的超能力，並且早已在這方面走到了比我更加遙遠的地方，他甚至還能夠高高在上地站在空中。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夠對付如此強大的敵人？

我是寧海，我聽完了劍骨對於威廉姆斯的目的的敘述，然後將測謊頭箍從劍骨的頭上摘了下來。

之前我們決定的陰影轉移特權與妖刀村雨相配合的戰術，放到現在來看也是比想象中更加難以執行，但村雨是打敗威廉姆斯的關鍵武器這一點依舊不可改變。假設赤瞳已經死亡——坦白說我不願意這麼思考——那麼，我至少也要把村雨拿回來才行。

話音一落，黑色球體驟然炸裂開來，從中放射出了無數道鮮紅色的爆炸光線，將整個偌大的場地都染成了刺眼的血色。

正如他所說，我的祝福特權無法將失去的大塊血肉立即再生出來。這種事情就連昔日的城主也辦不到，要不然我也根本活不到這一天。這麼一想，他的發言好像就憑空多了幾分可信性。

然而代價卻不止於此，我的直覺冷酷地反饋給了我一個短暫的倒計時：再過三秒鐘，我的身體就會迎來一次全面且徹底的崩潰。

「死亡」和「求死不能」，哪邊是能夠接受的選項？

很快，這些毒藥就統統被我咽了下去。遠處高空中的威廉姆斯猛地一動，以電光石火一般的高速俯衝了過來。

「如果可以，我不希望與你為敵。」威廉姆斯的口氣不抱一絲期望，「你願意站到我這邊來嗎？」

有什麼條件，是我有，而他沒有的嗎？

或許，我早已瘋狂了。

當我重新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https://m.hetubook.com.com己正躺在一條街道上，身邊空無一人，而剛才所在的會場建築則在接近兩百米外的地方。

我藏身的柱子就好像阻擋在炸彈前面的豆腐一樣頃刻間粉身碎骨，隨即一股難以形容有多麼強大的巨力直接衝撞在我的身體上，讓我整個人都離地倒飛了出去。一時間，我的感官中的天地都在混亂旋轉，就連上下左右都無法分辨，身體彷彿被從各個方向使勁撕扯一般劇痛無比。有那麼兩三秒鐘，我甚至懷疑自己已經四分五裂了，緊接著意識陷入了短暫的黑暗。

雖然這麼說十分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但是她就算無法移動，只要還有著把長刀刺入陰影的力氣，再加上手機的通訊功能，還是能夠配合我執行之前的陰影轉移攻擊的戰術的。但遺憾的是，赤瞳被炸飛到的地方並不是我曾經去過的地方，也就是說我除非現在立即去那裡一趟，否則就無法在那裡開啟陰影轉移特權的出入口。

「沒用的，寧海。」威廉姆斯的聲音與黑色球體一起傳達了過來，「你會死在這裏。」

但是幻覺從來不會真正離開我的世界，不僅僅是未來，眼下也是。一回到天台上，我就發現夏洛特正栩栩如生地站在自己的身邊，我知道她是幻覺，可她看上去真的是太過於真實了，靈動的眼神、和煦的微笑，甚至是隱隱約約散發出來的香味，都在無聲地述說她的真實性。她靜靜地看著我露出微笑，讓我難以挪開自己的目光。

我不由得呆了一秒鐘，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剛才的爆炸拋飛出會場建築了，因為期間傷勢過重，所以才失去了意識。不過如今我的身體已經在祝福特權的作用下恢復如初，只是渾身上下的衣服都變得破破爛爛了，最外層的黑袍則破爛得像是漁網一般。我十分確信自己剛才極為接近死亡，念力防禦根本與紙沒有差別，現在之所以能夠活下來，也不是因為我有著強大的防禦力，而是因為我在昏迷前下意識和-圖-書地發動了祝福特權，身體在恢復與破壞的角力下，十分僥倖地存活了下來。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十分危險。一旦陷入到就連眼中所見的真實性都要否定的地步，那即便是我也難以繼續保證自己的理智，屆時說不定真的會變成一個瘋子。

時間的流速恢復了正常，威廉姆斯俯衝到了我的面前。

赤瞳慎重地豎起了長刀。我沒有先接下他這句話，而是注意到了他右邊的袖管空蕩蕩的，隨即說：「我還以為你的手臂肯定已經再生好了。」

「一般的傷口我當然能夠立即再生好，但是斷肢重生這種事情就另當別論了，至少也要過上一兩天才能完全再生。你也有著超速再生的能力，想必這種事情你也無法立即做到吧？」威廉姆斯反問。

正當我升起「先去赤瞳那裡」的念頭的時候，會場建築上方四五十米高的空中出現了一道身影。隔著這麼遠，我根本看不清這道身影的具體外表，但是我第一時間就確信了，那一定是威廉姆斯。

在此之前，我為威廉姆斯滅絕全人類的動機作出了諸多猜想，卻不料，他的動機居然是為了幫助人類迴避求死不能的「毀滅日」。

與前所未有的痛苦相對應，我換取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不應該問你的，死體本來就沒有完整的人格可言。」赤瞳說。

一瞬間，我的腦子裡出現了一個愚蠢的想法，覺得自己即便就這麼答應他也沒錯。但隨即，我就將這種瞻前顧後的念頭丟進了心中的碎紙機，然後對他說：「不要說這種明知故問的話。」

赤瞳也有樣學樣地模仿了我的藏身動作，可我清楚，自己這麼做其實根本起不到多少防禦效果。如果可以，我也想要立即用陰影轉移特權逃離即將到來的打擊，但黑霧不止是出現在了威廉姆斯的身邊，也從場地的每一個角落冒了出來。哪怕不用嘗試我也能夠明白，威廉姆斯早已對我的陰影轉移特權有了防範，我已經無法像是上次那樣輕易逃跑了。

「你居然會和_圖_書支持他做這件事情？」赤瞳問劍骨。

「重傷，無法移動。」赤瞳艱難地說，「我已經失去戰鬥力了。」

「當然，如果這麼做能夠救人類于苦海之中，那就沒有什麼好反對的。」劍骨斬釘截鐵地說。

「哼……」劍骨沒有反駁，說不定他生前的執念與拯救人類有關。

我從來都沒有想象過，這個世界上居然還存在著這種程度的劇痛，彷彿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神經細胞都在向自己傳達著痛苦的信息。我一下子就忍受不住，想要慘嚎出來，但是在這個變得緩慢的世界中，就連「叫出來」這個看似簡單的動作都被細分成了數個漫長得看不到盡頭的步驟。在彷彿置身於焚化爐內部的痛苦中，我感到自己血管中流淌的所有鮮血也跟著燃燒了起來，甚至悉數蒸發成了高溫氣體，讓我整個人都成為了一個有著極大動力的蒸汽機。

緊接著，他左臂一甩，黑色球體被拋射到了場地的中央。

我是威廉姆斯，我終於從逼真的回憶幻覺中走了出來。

而威廉姆斯好像也在同時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稍微地轉過身體，面向了我這邊，將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理壓迫感傳遞了過來。

不，退一步說，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陷入幻覺的？數分鐘前，亦或是，數年前？雖然這會使得我充滿痛苦的人生成為一個笑話，但是，我是那麼的希望自己有一天突然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然後發現夏洛特還在自己的身邊，冒險團的夥伴們都還活著，而毀滅日則僅僅是一個夢中的泡影。

下一刻，在我的感官中，時間的流速驟然變得極為緩慢，會場上空旋轉的黑霧漩渦雲、俯衝到一半的威廉姆斯、空氣中飄蕩的塵埃，紛紛開始以慢鏡頭的速度繼續運動，就連從遠處傳遞過來的聲音都在無形的力量下被拉長，變成了一道道不堪入耳的長音。與此同時，一陣陣劇痛從我的四肢百骸中洶湧而出，轉眼間就佔據了我的全部意識。

這枚黑色球體看上去與我曾經使用過的影子球https://m.hetubook.com.com特權有些相似，但是內部蘊含的力量卻顯然是雲泥之別，就好像是子彈和導彈一樣。我的直覺已經在心中拉響了異常尖銳的警報，幾乎是在他凝聚出來這枚黑色球體的上一秒，我就已經開始了自己的逃跑動作，並且在球體凝聚成功的同時，我藏到了不遠處的石質承重柱的後面。

我在東邊，看來赤瞳是被炸飛到與我相反的方向了。我又問：「你的狀態怎麼樣？」

這時，一股心悸感驅使我轉頭看向了遠處。只見在場地外圍的觀眾席上，威廉姆斯通過出入口走了進來，他先是看了我一眼，再看向七零八落的劍骨，最後對我說：「看來你已經知道真相了。」

我忍不住懷疑，自己真正回到了現實嗎？此刻的天颱風景，雖然與我陷入幻覺之前一模一樣，但這會不會也是幻覺塑造出來的風景？

夏洛特的幻覺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我回頭看了一眼，隨即邁步走向天台的出入口。

我立即拿出了黑色手機，聯絡赤瞳。五秒鐘之後，赤瞳接通了我的電話。

這些幻覺太逼真了，我偶爾甚至無法分辨幻覺的真假，就比如說眼前的夏洛特的幻覺，雖然我知道她只是幻覺，但是如果我伸手觸摸她，照樣會感覺到她的皮膚觸感和體溫，彷彿她有著真實的物質身體。記得有一次，她甚至還親手給我泡過咖啡，可當時在場的劍骨卻對我說，那杯咖啡是我自己泡的，我只是把自己的行為誤認為幻覺的行為了。然而事實真的是這樣嗎？會不會劍骨等人眼中的世界是虛假的，我眼中的世界——包括幻覺在內——才是真實的，或者說，至少是世界另一個層面的現實？還是說，無論是劍骨眼中的世界，還是我眼中的世界，其實都僅僅是一場盛大的幻覺，整個宇宙都不過是某個惡劣神靈的一場精彩的噩夢？

突然，一個瘋狂的念頭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中。雖然說是瘋狂，但是在這種境地下，我幾乎就是在這個念頭出現的第一時間就選擇了執行。

赤瞳在哪裡？她現在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