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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行官吏們靜悄悄的聽著。

「想要官帽子，就得拿血來換！」

沒有對頭的高官，不是好高官！

「那些賤狗奴！」趙存冷哼一聲，「少收多少？」

廖副使淡淡的道：「先去縣廨。」

「如今……」廖勁微笑，「該輪到老夫了。」

「大乾元年，趙氏用高利貸吞併田地三百畝，同年，趙氏兩人為小吏。」

門子惶然，「貴人……」

門子的喊聲傳來。

「化身為地方官吏。」曹穎說道：「要想發財，就得和官吏勾結，等家族勢力上升到了頭之後，他們會把目光轉向地方官場。」

「是。」

「這樣的人，朝中可會重用？」

威福不可測。

管事笑道：「阿郎眼光卓絕，否則哪來趙氏如今的局面？」

良久，楊玄說道：「去了一批地方豪強，新的地方豪強就會跟著誕生。有利益的地方，就少不了這等人，永遠都除之不盡。」

「副使。」

騎兵散開，打馬順著圍牆往四處延伸。

趙氏家主趙存正在喝茶，管事站在下面些，恭謹的念著：

「跪下！」

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你？」

「子泰！」

管事說道：「卻不知他的來意。」

「老夫活到了這個歲數，說沒有功名心那是虛偽。」

刺史以上的官員要想升遷的話，不只是朝堂上要過一道，皇帝那裡也會仔細思量。

「無需管這些，老夫只需知曉是人就喜歡酒色財氣足矣。來人，準備好酒好菜，準備些金銀，且待老夫去迎這位阿翁。」

能隨行的官吏，基本上都是廖勁的心腹。

此刻一旦明悟，那些過往閱歷就發揮了作用，一下就融會貫通了。

縣尉跪下。

在場的官吏，幾乎都面色煞白。

「副使饒命！」

威嚴，從來都來自於威壓！

「所謂兔死狐悲，那些地方豪強會同仇敵愾，以後郎君就多了一群對頭。」

楊玄擺擺手，「圍住！」

楊玄依舊不知道老廖要做到什麼程度。

沒人應聲。

廖勁冷冷的道：「老夫一事不明，為何今年趙氏盤剝的田地變少了，是慈悲心發作，還是什麼緣由？」

啪和-圖-書！

楊玄帶著自己的人出了縣廨。

「哦！」

主簿跪下，「下官有罪！」

「哦！難怪。」廖勁點點頭，「繼續。」

「積功升職？天下多少有功者牢騷滿腹，只因並未得到酬功。那麼，在楊玄這裏憑什麼能有功必賞？」

「副使，下官安排了住處，不知副使喜歡什麼口味的食物，下官令城中幾個最好的廚子待命……」

如此，百姓自然心生懼怕。

楊玄在北疆堪稱是一路火光閃電，都是摔打過來的。

小吏從袖口裡摸出一本小冊子，食指在口中沾了些口水，翻開……

「哦！」廖勁招手，一個隨行小吏上前。

小吏抬頭看看眾人，繼續念道：「從大乾元年至今，趙氏鋪橋修路，施粥舍葯，價值……兩千錢。」

地方豪強危害不小，這也是共識。

「這隻是小害。」

趙存笑道：「多年前趙氏只是小地主，靠著些田地維繫。老夫一早就看出了不妥。」

「為何？」

這些人就如同是蝗蟲，平日里就蹲在地方啃食，隨著勢力的增長，野心和慾望也隨之膨脹。當地方被蠶食一空后，他們會把目光投向更高的舞台。

曹穎說道：「禍害再大，一巴掌就能拍死。」

「要想飛黃騰達，功勞只是其一。要緊的是……要學會得罪人！」

「告訴趙氏，出迎吧！」

官吏們躬身，感激零涕。

「大乾四年，趙氏用高利貸吞併田地一千三百畝，搶奪田地五百畝，致死百姓兩人。用高利貸吞併店鋪五家。同年，趙氏七人入縣廨。」

廖勁輕撫斑白的鬍鬚，「一個官員在民間的名聲極好，可好名聲哪來的？地方百姓說你好，可地方豪強呢？地方不只是百姓，還有豪強，還有官吏，眾口難調。當所有人都異口同聲的說你好，唯有一種可能，此人討好了掌控地方輿論的那一群人！」

這人竟然能討好所有人，是什麼本事？

這個話題太沉重，前方的廖勁聽到了些，說道：「所以，當初武帝就曾清掃過地方豪強，可那些人宛若野草，除之不盡。」

可上位者的ｈttps://ｍ•ｈeｔｕboｏk.coｍ.cｏｍ威嚴要如何維繫？

門子開門，他不認識楊玄，但看官服就知曉是大佬，趕緊堆笑道：「敢問貴人身份，小人好請主人來迎。」

他微笑道：「興許，這位阿翁能給趙氏帶來火紅的前程！」

數十官吏，當然，編製沒那麼多，大多是編外的。

這話太重了。

縣令微微彎腰，「趙氏在本地修橋鋪路不甘人後，每逢青黃不接，更是令家人施粥舍葯……慈善人。」

「大乾三年，趙氏用高利貸吞併田地九百畝，搶奪田地三百畝。致死百姓一人。同年，趙氏六人為吏員。原先的趙氏子弟中，一人為吏目。」

曹穎看了老賊一眼。

「你覺著趙氏如何？」

「楊玄二十不到已然是一州刺史，在可預見的將來，此子必然會飛黃騰達，那麼，他憑什麼飛黃騰達？」

不，是如何欺瞞了朕？

縣廨內，官吏被一掃而空。

威嚴就這麼產生了。

趙存五十余歲，保養的極好，鬚髮大半烏黑，肌膚也頗為白皙，「這便是祖宗護佑。」

「嗯！」廖勁冷哼一聲。

廖勁問道：「可有沒受過趙氏財物的？」

縣令跪下，「下官……不敢啊！」

為官一任，不但要造福地方，也要留下些惡名，這才是正兒八經的做事。

「北遼越發強大，大唐……漸露頹勢。北疆乃是大唐的北大門，一旦被打開，北遼鐵騎傾瀉而入，大唐……危矣！」

官員慘嚎一聲，捂著嘴唇後退，等放開手時，那嘴唇高高腫起。

可能有人覺得這樣太奢靡。

一個個官吏走了出來，跪在側面。

楊玄在長安的對頭不少，但在北疆的口碑卻極好，惡名也少。

「在。」

最好的廚子待命，最好的住所安排，官吏們畢恭畢敬……

「置人于死地，致死致殘，卻安然無事。巧取豪奪田地店鋪，也能無事，老夫想問問，是誰，在為趙氏保駕護航，你？」

邊上一個軍士手中握著刀鞘，猛地揮舞！

「阿郎，陳州楊使君來了。」

隨行官員說道：「副使讓楊使君去清理趙氏，下官就擔心楊使君會hｅtｕboｏｋ.ｃom.ｃｏｍ不會抱怨，進而與副使離心。」

走到哪都得弄一群人敲鑼打鼓的開道，驅散路人，就差黃土鋪路了。

門子跌跌撞撞的跑進去。

「楊玄！」

「下官這就去準備。」

「那片地離水源遠了些，灌溉不方便。」

「要想北疆強盛，第一便是要有人才，大才。可人才大才何其難得，一旦發現，就該摔打磨礪。可也該護著他們。」

縣令點頭，「都到齊了。」

「西邊那片田地今年差了些。」

直至進了一座城池。

剩下的，不過數人。

郎君需要更多的幫手，但幫手必須可靠。老賊算是郎君身邊的老人，可以栽培……當然，老了些，但好歹能用啊！

「他們會想方設法把子弟塞進去，小吏，官員……一步步侵蝕地方官場。當他們的人無所不在時，當地方官場被他們把持時，你等想想，那會是什麼結果？」

他們承受不起。

「地方官員家族化，那些官員會想什麼？為國效命？不會，更多的是想著聯手為家族撈取好處，讓更多子弟進入官場……把整個地方變成家族的田地和牧場。」

縣令賠笑，「是。」

「領命。」

「無數個國中之國……可怕。」烏達打個寒顫，「比草原那些手段都可怕。」

一個名聲好得不得了的官員，皇帝大抵會在心中犯嘀咕。

而這番話便是廖勁給他們上的一課，學會了，貫通了，一生受用無窮。

……

一個官員輕聲道：「副使，下官冒昧……」

「我知道，可我也跑不掉。」楊玄覺得廖勁把自己拉進來的心思不壞，就是覺得這個年輕人不錯，想拉攏為自己臂助之意。

廖勁在心腹們的面前很坦率。

這個思路和商人一模一樣。

主簿崩潰，「只因本地能巧取豪奪的田地就那麼多啊！沒了！」

曹穎此次也跟著隨行，一邊晃晃悠悠的騎馬，一邊給眾人分析。

「蝗蟲。」

廖勁認為，這，不妥！

小吏揚揚手中的冊子，「要念念？現在出來還能留個臉面，等念出來……那就晚了！」

噗通！

眾人默然。

楊玄上馬，「老曹。」和-圖-書

廖勁指著縣令。

「我要想做事，總是會得罪人的。做的事越大，得罪的人就越多。」

「北疆啊！老夫在這裏流過血，流過淚。喜怒哀樂過。」

老賊明顯的放鬆了。

「你說說此等人像是什麼？」

「南邊那片田地今年會豐收，老農看過，說是少說能多收半成。」

他不乏閱歷，甚至可以這麼說，若是論閱歷，小家庭中誰也比不過他。只是這人多年來一心撲在了盜墓大業中，對外界關心分析不夠。

楊玄帶著人馬到了趙氏大宅外。

「去清理了趙氏！」

「大乾五年，趙氏用高利貸吞併田地兩千一百畝，搶奪田地九百畝，致死致殘九人。吞併店鋪六家。同年，趙氏九人入縣廨。其中，原先的趙氏子弟，一人為縣尉，一人為不良帥……」

心腹自然要為廖勁考慮，這番話說的很是貼心貼肺。

廖勁頷首。

烏達喊道：「主人令，圍住！」

廖勁淡淡的道：「趙氏的人，向前一步！」

「念！」廖勁拿起鎮紙把玩。

一個官員上前一步，強笑道：「副使，下官……」

「下官想來……據聞楊使君是國丈等人的對頭。原先與貴妃兄妹親近，如今也翻臉成仇。副使今日令他去清理趙氏，這便是讓他在北疆多些惡名，也是栽培之意。可副使如此，豈不是得罪了國丈與貴妃兄妹？」

「大乾六年至今，趙氏用高利貸吞併田地三百畝，搶奪田地一百畝，致死致殘三人。吞併店鋪十一家。趙氏兩人進縣廨……」

「不用。」

廖勁冷笑，：「這是大唐的地方，還是趙氏的疆土？」

「老夫也曾蠅營狗苟，但，老夫敢說……這一切，都是為了大唐，為了北疆！」

節度副使啊！

「大乾二年，趙氏用高利貸吞併田地五百畝，搶奪田地一百畝。同年，趙氏三人進了縣廨為吏員。」

「這樣的人，上官可會重用？」

廖勁淡淡的道：「聽聞本縣地方豪強姓趙？」

「說是大概要少收一成。」

「下官在。」

「這樣的人，陛下可會重用？」

和地方官吏勾結，上下其手，侵佔百姓田地，偷稅漏稅。www.hetubook.com.com

也就是來自於懼怕！

「可老夫要了功名來作甚？」

「土皇帝！」老賊一怔。

到了縣廨大堂，廖勁問道：「縣裡的官吏可都到齊了？」

他頓了頓，喝了口茶水，愜意的道：「這個世道啊！你有錢何用？有田地何用？不為官，那便是孫子！」

這是楊玄的認知。

「要記住，百姓是孫子，那什麼是阿耶、阿翁？官，高官！」

那些官吏嚎叫起來。

「那何為大害？」老賊問道。

「楊……楊使君！」

「還是，你！」

縣令渾身顫慄，冷汗不斷滴落。

「小害？」老賊冷笑道：「多少百姓被他們弄的家破人亡，這也是小害？」

地方豪強存在多年，以後也會一直存在下去。

所以曹穎也在潛移默化的給老賊說些天下大事，官場鬥爭，就是想讓他快速的成熟起來，能作為郎君的臂助。

曹穎低聲道：「郎君，廖勁此舉會得罪地方豪強。」

趙存笑道：「看，這不，來了一位阿翁。」

廖勁笑了笑，「巧取豪奪了那麼多，丟出兩千錢，這便是慈善人？」

有些漫不經心。

這個招待夠殷勤。

這話粗俗，卻極為解氣。

而今日這一課，便叫做：地方豪強對地方和王朝的危害。

小吏繼續念道：「大乾六年，趙氏二人去了州里為小吏。」

「以前是相公在護著咱們，護著他們，相公老了。」

好歹要弄濃重些吧！

北疆的二號大佬。

「吃光了縣裡吃州里，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子泰。」

縣令帶著官吏們來迎接。

數十官吏都在猶豫。

門子抖的厲害，但下意識的問道：「敢問貴人身份。」

「那便扣了那些蠢貨兩成錢糧！」

趙存把鬱氣發泄完畢，微笑道：「家中子弟去了州里，要多派人傳遞消息，需要錢財打點不要吝嗇，沒有大手筆付出，哪來大手筆收穫？」

主簿脊背汗濕，「副使，是……是……」

「沒錯。」楊玄拉拉韁繩，墜后了些，「從此這個地方就成了化外之地，國中之國。當這等地方越來越多時，這個大唐也就改名換姓了。」

此人從不犯錯，沒有對頭，以後會不會結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