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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僧辯神情有幾分頹喪，他只答了這一句，便再沒有了言語。

蕭繹這人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果然在起事之前，應杜龕等人求情，還是將王僧辯放了出來，官複原職。

如今再回想當初的要求，扶猛自己都覺得好笑，以北齊之國勢，又怎會為自己一個小軍頭開世藩的先例。

王僧辯幾乎是看著蕭繹長大，當然知道他生性多疑，但沒想到主臣相伴三十七年，卻依舊懷疑他的忠心，輕易拔刀相向。

可斛律光性格剛正急躁，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不將那些烽堡的守軍嚇破膽，真一路打到南鄭城下，消耗時間力氣不說，將士傷亡也不會少。

強江州以制荊州的策略有利有弊，利處是江州確實起到了屏障的作用，自東晉以來，只要江州有強藩鎮守抵禦，很少有人在荊州起兵能夠成事。

前來探監的女婿杜龕勸說道。

雖說找了醫者敷藥，但還是被投入獄中。

宋子仙本是侯景部將，攻略江漢一戰，侯景為得王爵，一路擔當先鋒，奮勇拼殺，功勛卓著，高澄便升侯景剩下的一萬餘人為戰兵。

四月十日，在上庸稍作休整以後，斛律光問卜預測吉凶，出征之前問卜，一直是斛律光的習慣。

獨孤信將心腹部將楊忠委派至前線，鎮守魏興，不求能阻敵國門之外，殺傷多少敵軍，但至少要使敵疲憊。

此前受任上庸、新城二郡郡守的兒子已經被調往了洛和-圖-書陽，做了京官，扶猛對此早有預料，畢竟當初歸降之時，齊使便明確拒絕了他子孫世鎮上庸、新城的要求。

不要俘虜這種事，自高歡建義以來，就沒出現過，尤其是高澄掌權，跟南梁搞人口買賣，狠賺了好幾筆。

帥帳之中，一眾都督們紛紛應命，天子真要怪罪，也有斛律光頂著，他們只是奉命而行。

東晉皇室為了制衡荊州強藩，人為的創造了江州強藩為屏障，這便是強江州以制荊州。

宇文泰此番東出爭奪荊南，必會留足兵力守備雄關險隘，畢竟他自己就是趁蕭紀北上，輕意襲取的蜀地，也得防著關中失守，齊軍趁勢南下。

這十郡地域廣闊，相當於從如今的湖北武漢，途經湖南長沙的部分地區，一直伸展到福建福州，而北人南下也為江州帶來大量流民，說白了就是有兵有糧有地盤。

杜龕知道岳父經歷挫折，一時無心理會自己，便也提出了告辭，準備等蕭繹心情好的時候，再為王僧辯進言。

其治所屢有變更，自西晉永嘉之亂，才確定在了漢水北岸的西城縣（陝西安康西北）。

北齊昭德四年（551年）四月初九，斛律光與厙狄干先後過新城，抵達上庸郡，水軍將領扶猛自降齊以後，終於重回故地。

高澄在得知北上漢中的主將是獨孤信，而不是宇文泰親自領軍坐鎮，便猜到對方是打定主意要蹚江南的渾水。

hetubook.com.com按理說，為帥者最忌急躁，但這般性格的斛律光在原時空中與北周接戰二十年，經大小百余戰，幾無敗績。

但隨著斛律光引兵移駐上庸，江南的蕭家兄弟已經在厲兵秣馬，準備在國喪期間，就為世人上演一場兄弟相殘的戲碼。

他受的是刀傷，但痛的是心。

卜得大吉，斛律光於是以都督宋子仙領萬人為先鋒，親隨一萬騎卒，步卒一萬人，州郡兵一萬為中軍，大都督獨孤永業領步卒三萬為後軍，厙狄乾親率水師兩萬，水陸並進，沿漢水北上。

但一個個打過去，那得打到什麼時候，軍議上，斛律光一拳砸在桌案上，咬牙道：

究其緣由，並不只是斛律光懂兵法，有謀略，更是能與將士同甘共苦，得部眾擁護，為他效死力。

西晉末年，衣冠南渡，晉室偏安江南，為了制衡荊州強藩，於是划揚州的豫章、鄱陽、廬陵、臨川、南康、建安、晉安七郡與荊州的武昌、桂陽、安成三郡，共十郡之地為江州，使其為江東屏障。

就連段韶、王思政等鎮守外州的心腹都得頻繁調動，扶猛也早有心理準備，兒子做個京官也不錯。

一番忠言，卻惹惱了蕭繹，蕭繹這人的猜疑心，比高澄還要重上許多。

斛律光看著輿圖上標明的那些個烽堡、城戍，也為之頭疼。

故而南北朝時期，江州又有別名，即反賊工廠、造反基地。

若m.hｅｔuｂoｏｋ.cｏm.ｃｏｍ單是圍困，這麼多烽堡，必然分散大量兵力，若放任不管，糧道又會受到威脅，還真就必須將他們盡數拔掉。

如今宇文泰不願眼睜睜看高澄陰謀得逞，試圖東出分一杯羹，卻也正中高澄下懷。

蕭繹所鎮的江州無疑是一個大州。

但是蕭繹那一刀，終究斬斷了兩人三十七年的情誼，如今的王僧辯對待蕭繹，只是臣下侍奉主公的忠誠。

漢水上游，水勢湍急，水面狹窄，北齊水師難有作為，但高澄堅持水陸並進，只不過是為了蕭氏諸子之心。

作為後軍大都督的獨孤永業更是老資格了，還是高澄當世子的時候，親自往晉陽在高歡麾下挖來的將領，這些年始終都在鎮守關隘，如今終於被調來前線。

魏興郡，源自於三國曹魏年間，曹丕取「曹魏興盛」之意，由西城郡改置。

「知道了。」

四十三年前，王僧辯隨父親王神念自北魏投奔南梁，年長出仕，被任為左常侍跟隨時年六歲的蕭繹鎮守江陵。

建康台城的天子寶座，誰又不想坐上一坐。

不能把別人當傻子，這種手段用過一次，便騙不到人了。

高澄不敢奢望宇文泰的運氣，無論原時空，還是這個時代，對方都是不費吹灰之力便佔據巴蜀。

以為王僧辯阻止自己起兵，是心向建康，於是當場拔刀將王僧辯砍傷，若非眾將求饒，王僧辯真有可能身死當場。

過往十年，宇文泰為了防止高澄https://m.hetubook.com.com派兵沿漢水北上進犯漢中，在魏興郡境內的漢水兩岸多築烽堡、城戍，這些堡壘就是齊軍前進途中的釘子，等著他們一個個拔除。

自劉宋孝武帝劉駿從江州起兵以來，鎮守此地的強藩不往建康問鼎輕重，都算是不稱職的江州刺史。

「岳丈，你暫且在獄中委屈幾日，小婿會為岳丈向大王求情，到時大王召見，還請岳丈莫要再違逆大王心意。」

此番高澄為斛律光徵召江漢戰兵，侯景麾下這萬人便也隨之北上，由宋子仙統領。

如今的洛陽，風平浪靜，高澄擔心引起蕭家兄弟警覺，並沒有進行戰爭動員，也沒有再使用修建陵寢的拙劣借口。

王僧辯經受此劫，也不再反對起兵，他依舊盡心盡職參与各項戰前準備。

如今坐鎮江州的蕭繹可謂是兵精糧足，麾下更有王僧辯、王琳、杜龕等將輔佐，他當然知道蕭綸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但出於對自身實力的自信，也願意與虎謀皮。

「先在堡外招降，若負隅頑抗，攻破以後，守軍不留活口，帶上他們的屍首在下一處烽堡外壘京觀！」

畢竟世人都知道，高澄與其父高歡還是有區別的，對盟約還是看得比較重，至今還沒幹出背盟相攻的事。

顯然此番他稟忠直言，蕭繹卻拔刀將他砍傷，讓王僧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

無論如何，在荊南與宇文泰的大軍交戰，總比辛苦翻越崇山峻岭，經由蜀道南下叩關，要輕鬆許多。

而和*圖*書身處湘州的蕭綸，此時早已準備妥當，正自信滿滿的等著北方戰報。

所謂京觀，並非道觀寺廟，而是聚集敵屍堆積而成的高冢。

王僧辯再三苦勸，畢竟高澄此前沒幹過背盟的事，那是因為所得利益不足以讓他壞了自己的政治信譽，可面對奪取江南的誘惑，保不準那位北齊天子就等著在這時候賣個好價錢。

斛律光留厙狄干麾下兩萬水師在上庸駐紮，以策應高澄將來南下。

王僧辯曾擔心北齊趁亂南下，但蕭繹卻以高澄與他結有盟約為由，放鬆了警惕。

獨孤信當然知道西城縣，城小難守，這才交代了楊忠這項任務，務求北齊軍隊來到南鄭城下的時候，已經是人困馬乏，方便他尋找戰機。

弊端也顯而易見，江州強藩要是起事，發兵建康，距離更近，也更容易，沿途少有阻礙。

斛律光命先鋒大將宋子仙派人挑釁，試圖引蛇出洞，對方也死守不出，使他只剩了強攻的手段。

值得注意的是無論桓玄還是蕭衍等人，他們能在荊州成事，都有一個共同點，江州防線形同虛設。

因此，南朝歷代都在分割江州之地，但到了蕭衍晚年，由於高澄奪取江漢平原，兵鋒直指江南，為了應對北方威脅，一改常規，他將其子蕭繹安置在江州之餘，也在補強江州，有意使他為國之藩屏。

雖說宇文泰的實力不如南梁，但二者在高澄心中明顯不是一個等量，否則他也不會制定先易后難的戰略，先對南梁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