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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夷簡怒斥那些為自己貪污找借口的官吏們。

呂夷簡等人搖搖頭，他們是旁觀者，可也能感受到張之白身上的那股子頹廢氣息。

有人不禁大聲呵斥。

可有人卻倒：「敢問呂相，身處這朝堂之中，最忌諱的是什麼？是不合群啊！你不合群，就會成為所有人的公敵，小人不是權臣，更沒有反駁的能力，甚至連中立都做不到，小人又能如何啊！」

所以這會兒別管是誰敢來觸霉頭，都會受到宰輔們的暴擊。

他們的猜測不錯。

張之白卻搖搖頭，就這麼緩緩步入黑夜之中。

負責主審的宰輔張之白早已面色漸漸鐵青。

這事瞞不過有心人，就像秦為當初那句『不死何為』，不也是沒用半天就傳了出去么。

而外面還站著一長排的人，夜色中，他們個個如篩糠般的抖動著。

隨從嘆聲道：「這人好手段！他廢了這麼大的周折，就是想要朝廷放棄改道么？」

有人不滿的道：「相公，那人跋扈如此嗎？」

敢讓宰輔給你行禮，你反了天了？就算你有再大的功勞，再多的理由，就一個目無尊卑，就夠你受的了。

「……小人堵過上官，可被喝退。小人想上書陛下，可沒資格上奏疏……」

這個群嘲技能簡直擴散無數。

來人臉上帶著怒意，氣呼呼的道：「諸位相公，那秦為在前面當街狂笑，說什麼攔截了一群自己找死的蠢貨，大宋終有一天會被這些蠢貨給玩兒死了不行！」

燈籠的照耀和*圖*書下，秦為正在那裡，一言不發的看著宰輔們走來。

不過歷史上南下的並不是遼人，而是金人。

他的隨從牽著馬過來。

「他們說，只要朝廷決定改道，凡贊同者都有好處！小人便將此事寫了奏疏，贊同朝廷改道！」

官員們陸續進去，供出來的話讓人心驚。

有人不解，呂夷簡說道：「若是咱們真的聽從了下面人的建議，六塔河如期改道……到那時會如何？」

葉雙愁站在門外，面無表情的負手看著。

這才是正常人下意識的反應。

這大抵是歷史上最愚蠢的自作自受吧。

只是此刻想想，張之白卻有些迷茫……

說完張之白躬身下去，這是來自當朝首輔的行禮。

張之白冷冷的道：「是啊！我等都是蠢貨，一群只知紙上談兵的蠢貨，倒是讓那少年救了一命，老夫馬上會上奏疏請罪，諸位……勉力吧。」

張之白站在黑暗中沉默，身邊是呂夷簡和王堯臣。

這時有人從前方來了。

張之白沒有回答，而且腳步蹣跚的往前走，那向來挺拔的腰身走著走著就彎了許多。

失去了威信，不僅帝王就危險了，這個大宋也危險了！

大宋三次作死要給黃河改道，整個河北路成了廢墟。

查貪腐？

又有人怒道：「諸位相公，何必隱忍此人！」

眾人看向張之白，呂夷簡恍然想了那個賭注，然後臉色驟冷，剛想說話卻看張之白真的走了上去。

至於陛下……帝王無和圖書錯，不管到時候，只要這些士大夫還想過人上人的生活，就必須要保證帝王的威嚴。

「不能這麼干啊！萬一到時河北路成了一片汪洋，那大宋可就只能望北興嘆了！」

若是傳了出去，你也就別做人了！

「下官……小人有罪，小人不貪不行啊！那些人……他們會排斥小人……」

眾人都聽出了些味道，這位首相已然萌生了退意。

這有何用？

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另一人也怒道：「便是他勸諫有功，但也當有風度才是，此等睚眥必報之人，可是讀書人所為？！」

這個盛世大宋之下的千瘡百孔，赤果果的展現在了皇城司的牢房裡。

威脅的話不斷從房間里傳出來。

隨從勸慰道：「相公，那秦為只是一時僥倖罷了，況且沒有實施的事情，就算再怎麼確信也不能成為事實的根據。」

張之白搖搖頭，「不，他是胸有成竹啊！」

更多的貪腐被揭露，更多的情弊被揭穿。

帝王若是錯了，那就是危機。

「不！」

張之白猛然回頭，正色道：「他的目的從來就不是黃河，因為他早就確信黃河改道不會成功！只要把這些證據拿出來，陛下自然就會明白改道不可為！」

「小人只是商人，並不知這其中內部，只是有些朝中的朋友拉攏小人，說是能一起發財，小人這才鬼迷了心竅啊！」

他是對的！

有人顫聲道：「河北路怕是要全廢掉了，遼人南下就如同無人之境，和圖書到那時，好事兒變成了壞事兒，大宋將再無北望的可能！」

「小人招供！這事兒不只是小人一個贊同的，還有許多人都想要這麼干，小人只是一個底層的，一文錢都沒拿到啊！」

他們的心情很不好，相當不好！

呂夷簡也想起了和秦為的恩怨，他本以為自己會落井下石，可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半句諷刺的話。

幾人對視一眼，都默然以對，然後緩緩回身往外走。

到底誰做的事情才是為了大宋？

秦為白天舌戰幾位宰輔和陛下，一張嘴諷刺的滿殿君臣恨不得將其殺之後快。

「那些人甚至夥同當地商人準備抬高物價，這是準備要發國難財啊！……可我們的話卻連傳都傳不出去，還要被人當做是異類清除掉！就算你等不來問話，我等也要找機會再像上呈稟！」

皇城司里，昏暗陰森的燈光，給這個本就陰森的地方，蒙上了一層地獄般的恐怖。

隨從下意識道：「可他只是司事局承旨，貪腐與他何干？」

大宋皇宮在這些士大夫的監視下，簡直就像漏了底的篩子一樣，別管什麼事情都當不了秘密。

張之白並未說話，只是揮手示意了一下。

「張相公不聽了？」

而秦為卻並未避開。

「此事……他沒說錯。」

就算汴梁在繁華，就算這都城再有錢，又有何用？還不是都要成為人家的補給和戰利品嗎！

他竟真的受了宰輔一禮？

呂夷簡看到了他，有些不悅的道：「你在此何意？」

m.hetubook.com.com黑夜中漫步的他喃喃說著。

始於趙禎，再次是王安石，最後是趙允讓的兒子……這些人終究是把大宋霍霍得毛都沒有了，空有一處繁華的都城。

嘶……

許多原先兵精糧足的重鎮，在幾番折騰后，成了敵人不設防的跑馬場，讓金人打馬南下、直逼汴梁。

先不說什麼重文輕武的國策，也不說那些士大夫禍亂國之根基，就說這黃河改道，北宋滅亡它是躲不開的原因！

宰輔的隨從也是有些眼界的，聽聞這番話，忍不住驚嘆道：「嘶……這年輕人如此厲害嗎？」

這話是剛才他對秦為講過的，而秦為也原封不動的又送還給了他。

「他先是讓朝廷看到貪腐的嚴重性，等朝廷對那些商人下手后，他又拋出了那個劉宇，用一個小吏便狠狠地抽了滿殿君臣一記耳光……」

可偏偏秦為卻不怕，他不僅來了，還要把之前的賭注給兌現了！

所以說，北宋的毀滅有一半都是自己作的！

等到秦為遠去后，才沉聲道：「他阻止了改道……」

「……是……北低東高……說了，可沒人聽，不敢越級啊！若是越級會被弄……那些人都贊成改道，誰敢阻攔就會倒霉。」

他駐足仰頭看著滿天星辰，悄然嘆聲道：「從他私闖民宅再到拿住證據開始……那本黑賬就是此事的敲門磚，他一步步的謀划，一點點的讓我等都落入了他的規則里，這場交鋒他看似被動，實則早就謀劃成功了。」

「老夫是蠢貨……」

大m•heｔuｂｏｏk•ｃｏｍ.cｏm家都知道這事兒，而現在這事兒出了結果，卻是宰輔們錯了。

張之白臉上沒有半分波瀾，只是淡淡道：「因為，他一切都是為了大宋……」

他來到秦為面前，平靜的道：「此事卻要多謝你，讓我等知道了此事的真相何為，否則這麼多的貪官污吏，他們終究會把大宋掏空的。」

張之白搖搖頭，堅定的道：「無需再聽。」

還有一半，也是自己作的……

張之白愈發的疲憊了，輕聲道：「又提前說服王臻先拿樞密院開刀，如此一來朝廷便是想壓也壓不住了，這才有了後來的皇城司索拿全城貪官!」

「這不是你們貪腐的理由！」

他平靜的說道：「張相知道。」

一行人緩緩出去，直至皇城外。

「無禮！」

按規矩，只有帝王可受得。

這話張之白不能說出口，可用行動履行了自己的賭約。

隨從有些茫然，張之白卻苦笑一聲：「他是想借黃河改道這件荒唐事，來警示陛下，該要整治一下大宋的貪腐了！」

「那他為何……」

可秦為卻沒搭理，等張之白起身時，他微微點頭，說道：「張相言出必行，下官拜服，三日後，咱們城外見。」

他口口聲聲為了大宋，而又為大宋做了什麼？

所以秦為就有了狂傲的資本。

他突然覺得那一切毫無意義，這就是固有觀念被打破后的心累吧。

是啊！貪腐與你司事局何干？又與你秦為何干？

這廝的囂張程度，讓人不敢相信。

有人下意識慌亂喊了一句，「張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