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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那些海商會抱怨，可是沒有。

沒有抱怨。

剛才馮遇問裘書玄可能抗住自己的憤怒，龐世英一張嘴就回懟了回去。

「可找不到航道！出海就是送死。」

但，若是想讓這些商人真心實意出海，那還要有切實利益才行。

「怕死就不是大宋商人！」

這話評價的再正確不過了，龐世英若是生在漢唐時，絕對是個酷吏，手段狠辣的讓人頭皮發麻。

可能等他說完，就聽裏面的齊可喊道：「某家裡有錢，都在書房的木板下面……撬開就能看到……求求你們，饒了某，去撬開就能看到錢，某發誓不敢撒謊……」

碼頭停滯了。

龐世英知道這並不代表他們屈服，而是在等待後續。

時間很緊迫，為了在入冬前理順市舶司，才審訊完齊可，裘書玄和龐世英又來到了碼頭邊上。

有人就說道：「尊敬的大宋推官，您應該清楚，那些價錢是市舶司的官員定下的，和我們沒關係。」

龐世英卻搖了搖頭，他知道這些人並不是出於真心，而是畏懼與自己的身份而已。

而作為杭州一把手的馮遇已經抓狂了，直接衝進了裘書玄的駐地。

好吧，這個解釋算是圓場。

商人們默然不語。

龐世英開始了熱情的鼓勵：「至於航道，先去咱們熟悉的地方，周邊小國去一去，比如說倭國，還有高麗，再遠些就直接到占城那邊……別說你們連那些地方都不了，那就真不配做海商了。」www.hetubook.com.com

威脅也好，利誘也罷。

馮遇的臉色再變。

龐世英把這話說的斬釘截鐵，商人們面面相覷，有人低聲道：「這人……怎麼像是酷吏呢？」

他覺得自己受辱了。

對！

那樣只會讓人擺爛。

裘書玄卻淡淡的回了一句，「齊可可疑，而且這幾日某發現他花錢大手大腳的，定然有問題。」

「我等無罪！」

「堂堂大宋杭州市舶司，這裏每年營收近百萬貫，可內部的官吏們卻大多貪腐……馮知州可知道嗎？」

他堅信這一點！

他先在心中打好了腹稿，接著才說道：「從即刻起，所有的貨物都分開查驗，要分清好壞，然後按照規矩定價……這一點某要提醒你們，原先的價格……你們從大宋偷竊了許多錢財……」

馮遇的臉色頓時僵硬。

你這是不拿村長當幹部啊！

外藩商人們都有些躁動。

「可這和咱們沒關係啊！」

剛說屈打成招，齊可就供述自家書房的地板下面有錢……試想一下，誰家會把錢藏的這般隱秘？

這是赤果果的人身攻擊。

龐世英換了個臉色，正色道：「海外那些地方大多愚昧，坐擁金山銀山而不知珍貴，金銀隨意堆放……還有那些香料、珠寶……無數寶貝都在海外，坐等掙錢不可能了，死了這條心，從現在開始，想掙大錢的……出海吧。」

「……」

「貨物可以繼續運送來販賣，不過價錢要公https://m.hetubook.com.com道，還有……某知道有人私下和番商交易，這裏就不說了，以後抓到直接弄海里淹死！」

這個年輕人看著才十多歲，可竟然這般聰慧？不過是幾句話就把我等的心思給說的清清楚楚的，這份聰慧……

堪稱是奇恥大辱！

秦為的勢力絕不是一個杭州知州能比擬的。

在另一頭，龐世英和大宋商人們在說話。

「就是，齊可他們私下收好處，咱們也管不著。」

馮遇冷冷的道：「屈打成招……」

裘書玄歉然一笑，「馮知州，裘某還是那句話，此行……裘某沒有針對任何人的意思！但……市舶司要革新，必然要先肅清吏治……」

官吏們無奈的放緩了查驗博買的速度，生怕一個不小心步了齊可的後塵。

「要統一賣給他們。」

「某拿了那些商人好處，而且不是某一人拿了，許多人……市舶司的官吏大多都拿了錢！放過某吧，某願意戴罪立功……」

海商們大多目睹了那場抓捕，此刻還心有餘悸。

「人，裘某已經拿下了，至於上奏……馮知州請自便……」

來了才兩天，就拿下了市舶司的判官。

這才是他們來南方的目的。

兩個軍士沖了進去，一陣拳打腳踢，然後把說話這人提溜了過來。

裘書玄在看著這些外藩商人，眼神格外的冷漠。

馮遇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那裡，正準備用力呼吸幾下，裏面的齊可喊道：「都不幹凈……」htｔｐs://wｗｗ•hｅtuｂook.ｃoｍ•coｍ

「沒有檢舉就是同罪！」

他只是稍稍作勢，臉上就浮起了凌厲，「誰不願意？」

龐世英冷酷的道：「不檢舉等同於包庇，這幾乎是同罪！若非是當今陛下的仁慈，這邊的商人都該換一批了。」

「市舶司的貨物有很多，並非杭州一地所能產出……你等不過是運送貨物來此而已，這等事朝中會幹的更出色，當然，這並不是說朝中會奪了這門生意，那不靠譜！」

龐世英就像是個惡魔，此刻卻換了臉嘴，帶著誘惑，「出海去貿易，把那些本該是大宋的錢掙回來。到時候滿載而歸，市舶司也只是抽成而已，你們該賺多少就是多少……」

「招了！某招了！」

龐世英很年輕，可他的身後站著十余名軍士，代表著此刻的身份。

「可你等沒有檢舉！」

裘書玄也算光棍兒，干都幹了老子還怕你秋後算賬？

一旦大宋的旗幟密布海洋，金銀和各種特產都會湧進來，到了那時，大宋才真正的叫做大。

可裘書玄顯然沒有半點強龍不壓地頭蛇的覺悟。

對了，此人還是當朝樞密使龐籍的兒子，以後前途無量的一個年輕人，豈是幾個小小的商賈能比的。

杭州知州的憤怒，你們能承受嗎？

龐世英說的很是輕鬆，彷彿是在開玩笑。

連市舶司的一個小判官都能貪污了，那麼，樹大根深……你這個市舶使乾淨嗎？

龐世英從裏面出來，頷首道：「馮知州的憤怒，某想見識一和*圖*書番……」

商人們在沉默。

「為何要拿人？可有證據？」

夠了沒有？

龐世英盯住了那人，指過去喝道：「拿了。」

商人們默然，也就是默認了。

有個當朝樞密使的老爹，你杭州知州算個屁！

「不要零散，以後所有的貨物都要從市舶司這裏過手，誰想私下交易，那就做好去瓊州的準備吧。」

受了酷刑的齊可終於挺不住了，嘶吼著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他本以為一陣威脅，這些人就算陽奉陰違也不敢明目張胆的反抗了，可沒想到他剛說完，就有人站了出來。

馮遇的面色稍霽，做到他們這個份兒上的官員，其實要的就是一個臉面而已，至於齊可……活該。

再說，就算你杭州知州再厲害，那也厲害不過宰輔吧？

西北的風凌冽刺骨，而江南的水卻溫柔如春。

大家都在觀望，等待最新的結果。

這明明就是那些官員們為了利益甘願漲價的……

乾淨就是瀆職，不幹凈就是同流合污，還是帶頭貪腐。

要把大宋的商人們趕下海去，要從今天起去掙海外番人的錢！

他正準備說幾句場面話，龐世英的毒舌卻啟動了……

龐世英再次覺得自己是智商太突出了，「原先你等坐著就有錢賺，如今規矩收緊，錢就掙少了，所以不樂意，可對？」

這一刻他的眼中全是殺機，這些商人果真是如秦為所說，節操半點也無，有錢就是爹，有奶就是娘。

馮遇則冷冷的道：「就算他有問題，那也得查清楚ｍ•hｅtｕbｏok.ｃom•ｃoｍ了再拿人，放人！否則查無此事，某會上奏疏……」

按理說在杭州這片地界上，他馮遇才是真正的一把手，就算裘書玄是空降來的，幹什麼事兒也要提前通知一聲才對。

裘書玄冷笑道：「他們不傻，不會主動給你們降價。這裏發生了些什麼你們最清楚。今日某在此告訴你等，從今日起，價錢要壓下去！」

「把那些商人召集起來。」

……

當然，他們不會覺得心虛，只會認為這是侮辱。

官方不能涉足太細，否則就會引起私人反彈。

「想發財可以，出海！」

「有意思！」

商人們都看向了龐世英。

憑什麼你就要說我們偷竊了大宋財務？

龐世英笑眯眯的看著他，問道：「在吳山上時我等就說明了身份，乃是來清查市舶司的，可有誰檢舉了？」

我可不是有意讓你丟臉啊！

「別怪朝中堵你們的財路，這幾年市舶司和番商勾結，調高了進貨的價錢，讓大宋損失了不少。這是你們自找的！」

杭州是大州，能來這裏做知州的，背景多少會有，其次就是地位不低。

錢山錢海啊！

一句話！

這分明就是有問題！

他抬頭看著裘書玄。

他負手站在院子里，耳邊聽著慘叫，眼皮子不禁跳動起來。

連續兩次被現實打臉，就算是馮遇這樣的老官僚，也有些掛不住了，那張臉上多了些可疑的紅色。

水波不驚，微風送來些許腥味，還有些燒草木灰的那種味道。

他雙手前伸下壓，努力回憶起了在西北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