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他們的人情不值錢!
「一輩人管一輩人的事,你的事自己做主!」
「你跟他們不一樣,老夫信得過你!」
「再者說,這根本就不是錢的事!」
「皇太孫仁義啊!」
「按照皇太孫的新稅法,我楊家每年要交多少稅?」
老朱氣哼哼地踹了大孫一腳,然後沒好氣的道。
「咱一個人都沒殺!」
孔訥得到老朱確信的回答,當即激動的爬上城牆,朝著下方看過去。
「咱沒有!」
「孤現在只擔心一件事,那就是虎叔太溫柔,嚇唬不住那些士子!」
「爺爺何曾跟皇太孫作對過?」
「傻孫子,爺爺都這把年紀了,再吃能吃幾頓,收不收稅於我何干?」
「如若此事辦成,天下讀書人無不欠殿下一個人情……」
「殿下此舉甚為妥當!」
「皇太孫這招數也太髒了,咱們悉心教導他這麼久,他就想出這麼個腌臢招數?」
難道是大家族的自保方式?
「老高,你是不是傻了,你明知道我是世家大族出身,竟然還問我這個問題?」
對呀!
朱允熥聞言不屑地笑了笑。
「咋樣,咱們教了個好學生吧,哈哈哈……」
孔訥聽到老朱的話,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的驚喜。
「如果為師所料不差,此信箋應是女子所作吧?」
大明以孝治天下,哪怕是皇帝陛下,也不會因為此舉而苛責世家。
楊新爐聞言重重的點點頭道。
秦亨伯對於朱允熥的招數倒是挺滿意,覺得其有大巧不工,大道至簡之意。
「二虎?」
「祭田?」
高明見兩人還在生自己的氣,當即有些不耐煩道。
「就怕你們非但拔不下毛,最後反而惹下更大的簍子!」
「現在皇太孫搞出個飛球,直接從天上看,這對於世家大族來說就很難隱匿田產了。不過,他們可以買通胥吏,將自家田地的數量少報,從而讓平民百姓多承擔……」
「此時殿下應該安撫士子們,讓他們感受到殿下春風化雨般的恩情,然後開開心心去考試。」
「咱想殺來著,被這逆孫給攔住了……」
「你們世家大族招數真多……」
「咱大孫也和圖書沒殺!」
「總之,世家大族想要避稅有的是法子,最終朝廷的賦稅還是要著落到平民百姓身上……」
高明聞言也是一陣感慨。
楊新爐見高明這樣說,眼裡閃過一絲亮光,朝著高明拱了拱手道。
「如果他們心懷怨念,大明如何能太平?」
「老楊,你是大族出身,你來說說,大族一般都有哪些逃稅的手段?」
「難!」
世家大族還可以將田產變更為祭田用來免稅!
「陛下您真沒殺人?」
這些人都是江南世家大族的當家人,就連楊新爐、秦亨伯等人也在場。
兩人正聊著的時候,登上城牆的高明看到兩人,也顛顛的跑了過來。
老朱見孔訥竟然把他想得那般沒擔當,當即怒不可遏的表示。
「孔獃子,你自己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楊新爐聽到這話,驚訝的眼珠子都掉下來了。
「祖父,還是遮上點臉吧,免得被熏出病來……」
只見偌大的城牆下方,幾百輛馬車在人群里行駛,時不時的朝著人群里噴射帶有惡臭的水柱。被噴到之人無不滿臉嫌棄的用袖子捂住嘴,然後死命的往人群外邊跑。
孔彥縉第一次覺得自己跟祖父的思想上有差距,而且是天差地別的差距。
朱允熥聽著高明的嘮叨,卻轉身對著陰影里的某個人影喊了一嗓子。
「祖父,您不是一直反對他對天下官紳收稅么?」
孔訥見到此情此景,非但不覺得惡臭,反而饒有興緻的趴在城牆上觀看。
「您派二虎這個殺神去辦此事,一旦跟士子們起了衝突,豈不是破壞了殿下的仁義之名?」
「孤早已命人于城外另劈一地建造宮室,只待主體建築完工就搬出去。」
「嘔……」
「楊兄,你不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嗎?」
高明不耐煩的擺擺手道。
「沒殺?」
「如果只是我一家多交點錢,老夫還不至於如此淺薄,因為點錢財上的事跟皇太孫過不去。」
「孤都命人往他們身上潑糞了,他們現在不恨死孤就不錯了,還能感念孤的仁義?」
「否則,不論陛下和_圖_書如何處置,今天都斷然不能善了!」
「誰說不是呢,老夫白天聽楊新爐說的時候,也是聽了一身的冷汗。」
楊新爐尷尬的紅了臉,有些不悅的道。
朱允熥聞言無奈地點點頭道。
「我原本以為此事很容易呢……」
「只是天下之事哪是那般簡單?」
這特么誰擋得住!
「高先生,您覺得孤現在還能有啥好名聲?」
「巴圖,以後不要再為某人傳信了,你以後再見到某人告訴某人一聲,孤從未看過她的信箋!」
不僅慷慨激昂的學子們發足狂奔,就連兩旁的官員也恨腿少。
「須知治天下,靠的還是這些人啊!」
孔訥剛說完這句話,就看到自家孫子顛顛的跑了過來。
「不過此時我已經命二虎去辦了,想必此時應該快辦差不多了吧?」
「殿下,咱們將變法之事想的太簡單了!」
正在朱允熥拄著腦袋發獃之時,一個小太監急匆匆跑過來,塞給朱允熥一個信箋,然後一句話也不說就又走了。
不行,我得趕緊跟皇太孫說一聲,讓皇太孫趕緊將這個漏洞給補上!
「祭田避稅只是其一,還有假託寺廟、道觀之法,將族中產業全部捐給寺廟、道觀用來避稅。還有典當之法,將族中產業典當出去。」
「孔彥縉,你今後要忠心輔佐皇太孫,切忌因為家族利益而對皇太孫有嫌隙!」
「作對?」
「看樣子老夫還是來晚了,陛下終究是對這些可憐的學生下手了,嗚嗚嗚……」
「實在是此事牽連甚廣,牽扯到天下多少家族,多少士紳?」
「記記記,你趕緊說,我晚上還得回去跟皇太孫商議如何從你們世家大族身上拔毛呢!」
「你知道我楊家在松江府有多少產業,多少田宅?」
「是啊……」
「不過這樣也好,總算破了某些人的奸計!」
高明見狀好奇地張望,卻只見朱允熥看都沒看,將信箋放在燭台下就燒了。
然而,打死他也想不到,朱允熥還有這麼髒的一手,竟然搞來幾百輛糞車噴糞水!
「祖父!」
「你到底還記不記,不記我就和圖書不說了……」
「一旦陛下大開殺戒,可就給了某些人口實……」
孔訥聞言怔怔的看了眼自家傻孫子。
「那是你的事嘍,和咱這個當爺爺的無關……」
「不是為師嘮叨,殿下守孝已滿,也該琢磨一下婚姻大事了。」
深夜,文華殿。
孔訥見到老朱那一臉嫌惡的表情,還以為洪武門外已經血流成河了呢。
「早日為皇家誕下子嗣,皇帝陛下才能早日安心,並將國家大事交付與你……」
「本來老夫以為今天一場殺戮不可避免,老夫甚至拼著不要性命去跟陛下勸諫,想讓陛下收收手,給天下士子,天下世家點機會……」
「他們的人情不值錢!」
「此法雖臟,但卻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否則,陛下和士子相持不下,必然有一番血腥殺戮。」
「孤知道該怎麼做!」
高明聽到兩人的對話,頓時感覺這裏邊有事。因為巴圖可不是明人名諱,一看就是蒙元那邊的人。
「爺爺是擔心皇太孫做事太急,將天下攪得大亂。」
「至於族中產業這塊,老夫早就命你父親將族中田產分配給族人了,剩餘部分也變更為祭田,專供族中祭祀之用。」
「以往朝代丈量田畝只在地上,只要安排好丈量田地之人,隱匿田產很容易……」
「人情?」
「雖說陛下對您極為寵信,但一旦涉及此事是沒有任何親情可言的。」
「多謝信任!」
「祖父,您跟孫兒說這些話,可是想借孫兒之口告知皇太孫殿下,為其拾遺補闕?」
孔彥縉聞言當即躬身領命,不過另一個疑惑又浮現心頭。
孔彥縉聽到這兒也算聽明白了,祖父這是教自己經濟之道呢。
高明聽到這話,當即起身朝著朱允熥躬身一禮。
「陛下,您可是……」
「不過現在皇太孫正在興頭上,老夫也就不多勸諫了,你們看著折騰去吧!」
「皇太孫下的令?」
「殿下英明!」
「那點銀錢?」
孔彥縉聽到這話,眼睛里頓時一亮。
陳宗禮和秦逵邊說邊跑,一直跑到戶部衙門才堪堪歇了口氣。
「當鋪……」hetubook•com.com
只是楊新爐跟秦亨伯跟其他人保持著不小的距離,顯然兩人已經被江南世家大族開除江南戶籍了。
「世家大族有的是避稅之法,歷朝歷代想從世家大族手中收稅者,最終都是讓百姓更加困苦……」
哪怕他都跑出半里地了,依然感覺空氣中散發著惡臭!
孔彥縉看向爺爺的目光更迷惑了,搞不懂爺爺為何要這樣說,為何要這樣做?
孔彥縉強忍著不適登上城牆來尋孔訥,看到祖父竟然還張著大嘴哈哈大笑,當即忍不住勸道。
在朱允熥派出一千噴射戰士后,廣場上頓時亂作一團。
「陳尚書,你也太小瞧皇太孫了,這種損招還用別人給他出,他眼珠一轉就能想出十個!」
「祖父,既然您如此欣賞皇太孫,為何又要跟皇太孫作對呢?」
「諾!」
「一般來說,世家大族無非是隱匿人口、田地等手段避稅。」
孔訥聞言笑聲更大了,甚至眼裡泛出淚花。
「自己做主?」
「這皇太孫,虧他想得出來,哈哈哈!」
「還有族田、祭田等手段能合理合法避稅,國朝以孝治天下,只要將家中田產轉移到宗族上,或者轉移到祭田上,專供族人祭奠祖先之用,就是皇帝陛下也沒辦法。」
孔訥彷彿看出大孫的心思似的,自顧自的說道。
楊新爐聽到這話當場炸毛了。
「誰給皇太孫出的這個損招,實在是太髒了!」
「殿下還請謹慎行事!」
在孔訥站在洪武門城牆上看風景之時,京城外城城牆上也站著一撮人。
「否則任憑那些學子鬧下去,老皇帝必定大開殺戒,屆時一場浩劫不可避免……」
「然而,老夫怎麼也沒想到,老夫如此籌謀竟然比不上幾百輛水車,哈哈哈……」
「一個個都土埋到脖子的人了,還整天惦記那點銀錢上的事,也不嫌丟人?」
楊新爐說一條,高明記一條,當記了十幾條后,高明忍不住吐槽。
「殿下,這事交給二虎辦,會不會適得其反?」
然而,他剛走到城門附近,就看到老朱在朱允熥的攙扶下狼狽下來。
「得了!」
「竟然
和_圖_書有這麼多招數?」
「皇太孫可是好孩子,是大明未來的希望,您不該讓皇太孫下此等命令的!」
楊新爐聞言不屑的搖搖頭。
楊新爐看著鬧哄哄的洪武門門前廣場,對著一旁的秦亨伯苦笑。
「是啊!」
「對了,今天學子鬧事,將開科取士的大事給耽擱了,殿下應該為陛下想想辦法,如何重新啟動科考,為大明遴選人才……」
「陛下並未下令殺人,是皇太孫……嘔……」
孔訥原本是想在養心殿領罪的,可當他聽到洪武門方向傳來喧嘩聲還是坐不住了,拄著拐棍走出來,打算勸諫老朱少造一些殺孽。
「屆時朝野動蕩,民不聊生,你我皆是罪人!」
「殿下,此信該不會是……」
高明這次沒杠,非但認真聆聽了楊新爐的話,還非常認真的思考起來。
「皇帝陛下,老臣不得不冒犯您一下了,您咋能讓皇太孫沾上殺害士子的罵名喲!」
混在百姓中的韓清就是秦逵嘴中的某些人,他今天本來是打算看一出好戲的。只要老朱敢殺人,他就敢將此事鬧大,最後煽動天下讀書人一起反明。
「另外,世家大族都有家廟或者家寺……」
「什麼咱們,分明是我跟秦兄,跟你高老頭有什麼關係!」
孔訥聞言笑著搖了搖頭。
在所有人都四散奔逃,恨不得立馬離開洪武門這個腌臢之地時,有一人卻反其道而行之。
兩人聽到高明的聲音,無不向邊上挪了挪,跟此人劃清界限。
高明一想到二虎曾經干過的那些蠢事,心裏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殿下,您為何連看都不看一眼?」
「咱……嘔……」
「按照大明律,田產交割期間是不能徵稅的……」
孔訥聞言哈哈大笑著摸了摸自家傻孫子。
高明用手在茶盞里沾了點茶湯,在桌子上寫下一個「后」字,然後目光灼灼地看向朱允熥,見到朱允熥朝著他點點頭,臉上立馬露出驚駭之色。
朱允熥看著高明整理的世家大族避稅之法,只感覺整個人頭都要大了。
孔訥聽到這話,看向老朱的眼神更幽怨了,氣的拿拐棍咚咚咚的直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