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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麼名字？」

記錄日期：1999。11。7/記錄人：津島鬱江/對象：曹敬（以下簡稱「曹」）/詢問者：朱烽（以下簡稱「朱」）朱：你做夢的時候，曾經見過什麼特別的東西嗎？

朱：為什麼難受？

津島鬱江站起身，走到曹敬面前，俯下身看了一會兒，惡作劇式地吹了吹氣。

曹：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抽泣）。我真的儘力了，我真的儘力了，但就好像是在跟自己打架一樣，我忍不住……（曹敬的聲音和說話方式像是回到了他小孩子的時期。他的語法和語氣都有所改變，而這種說話方式正是很久以前的曹敬所使用的——津島鬱江注）朱：每一個覺醒的進化者都會經歷你的階段，所以不必自責……曹：你不懂。我在傷害他們的時候感到……

「走出來恐怕很不容易。你有想過尋找精神寄託，例如宗教嗎？」

「我高中倒是入過團，大學里入黨名額要搶，我覺得好像也沒什麼意思，就沒入了，現在在政府機關里工作，倒是有點後悔當初沒入了。」曹敬笑道，津島鬱江倒一直是積極分子，不過理由是黨員在考研的時候可以優先錄取。

朱：什麼時候。

過了一會兒，朱烽問：「睡著了？」

津島鬱江抱著個本子，耳朵上夾著一支筆走了進來。

曹：沒有。（悲傷的表情）

「這都要問？！」津島鬱江瞪大眼睛，悄聲問。

「我有點好奇他對催眠的抗性有多強，以免出現一些意外情況。」朱烽笑道，「上次碰到催眠不完全的事故，如果不是有人在外面看著，我這條老命可就沒嘍，還是先問點淺一些的，比較能激起他反抗心的問題。」

曹：我現在能記得了。（語和_圖_書氣平靜）

「吳曉峰我也認識。他就是混得比較好的那批，精神方面的進化者。省部級以上的頭頭，身邊基本都會配一個。而吳曉峰是副國級領導人的私人顧問，國家代表團出國訪問都會隨行的特一級進化者。」

朱：你曾經在自己的心靈中見到過……外來物嗎？

「不會對身體或者精神有損害吧？」

「來，津島同學做記錄。」朱烽讓津島鬱江拉過一張椅子，在旁邊坐下，他搓了搓手，像是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場一樣，「我們就先簡單地聊一聊，互相了解一下。放鬆一點，不要緊張，我們就當隨便說說話。」

「吃糖嗎？」這個步伐靈活的老人把曹敬拉進一間側面的房間，乍一看像是少訓所里的心理診療室，壁紙和燈光都是暖黃色的，還有柔軟的躺椅和淡淡的熏香味，「茶？咖啡？去躺椅上躺著吧，或者你喜歡站著說話？我喜歡站著，老年人得多鍛煉鍛煉，保持身體機能不退化。」

對於這個問題，曹敬還真的知道答案，他在大學里學過這個，更重要的是，他就是在一線做青少年進化者工作的人，自己平時也會負責整理數據檔案。

曹敬輕微地吃了一驚，當年少訓所里，那個頭髮總是梳得油亮的胖子竟然來頭這麼大。

曹：（長時間的停頓）我……或許我曾經見過。

「我以前也是信教的，不過信的是佛教，小時候家裡我母親是個佛教信徒。」朱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曹敬也喝了一口茶，感覺有點微微的苦香味，還挺好喝的，「我那時候年紀輕，實際上也就讀過幾本經書，脖子上掛個件兒。後來入黨，就不信了。那會兒入黨還是個很嚴肅的事情，我考慮了和_圖_書一段時間才入的黨，把那個玉件兒又還給了我媽。」

「確實是有的。失落過一段時間。」曹敬老老實實地回答，已經很久沒人這樣問過他了，很長時間以來，都是他在這樣仔細考察別人。

「十……十一歲左右。」

「三自？聖子？佛教？」

「真的睡著啦，戴老師配的香還真厲害。」

朱烽沉吟了一下，道：「因為具備這種天賦的人非常少見，所以吳曉峰也會親自來看一眼，免得出了岔子。但你後來還是沒過審核，只能說確實是命數，精神方面的能力，說實話，覺醒的人還是有的，但那個考核的強度太高了。我問個問題，你會因為沒考出證這個事情而苦惱嗎？」

曹：因為我……討厭自己。討厭使用能力的自己，變壞的自己……我想殺了自己，把自己的腦子摳出來，想把自己的耳膜捅破……我想安靜……（開始流淚）朱：為什麼你討厭使用能力的自己，你濫用了自己的能力嗎？還是能力對你造成了太大的困擾？

「不可能，這老小子自己睡覺都喜歡點著，要真的有害，八百年前他就上西天了。」朱烽嗤之以鼻，「不過，東拉西扯這麼半天，這可算是到戲肉了。」

曹敬認為他分析得很對。

「很少。」

曹敬的回答讓津島鬱江扭頭看了過來，這個事情連她都不知道。

「朋友勸了一下。」

「我跟你說，這是人家裡祖傳的手藝，傳男不傳女，真不是吹的。」朱烽又往曹敬鼻子里抹了一點香油，「這玩意兒助眠，安神，也可以確保他做夢的時候說實話。」

這張椅子確實很舒服，曹敬有很久沒有睡過這麼舒服的地方了，他宿舍里那張木板床雖然結實，但鋪兩床墊hetubook.com.com被才能躺下。室內還有隱隱的熏香味道，曹敬聽著聽著就覺得眼皮子打架，只是努力強撐著。

朱：它可能是一種超出你能力的外界意識，可能以各種形式顯現在你的意識內部，再仔細想一下，它可能不是經常出現，只有在你情感達到峰值的時候，最難以自控的時候，它才會驚鴻一瞥地出現在你眼前。

曹：（長時間的沉默）不。沒有。

曹：在我……難受的時候。（不安地扭動）

曹陽搖了搖頭，說，你這不是信仰，而是去醫院找大夫治病。你只是想用宗教來給自己打造一個心靈上的庇護所，信教對你來說是一個功能性的事情，你不是真的因為「信」而「信」，你只是覺得宗教對你來說有用而已。

「十五。」

過了好一會兒，睡倒在躺椅上的曹敬從牙縫裡蹦出來幾個字：「……曹敬。」

曹陽說，這種信仰沒意思。真的信仰，不是這種，而是因為「信」而信。你搞個半吊子，不如拉倒吧，跟我一樣該吃吃該睡睡，別瞎想太多。

「有。考慮過入教。」

「不過現在很多國內宗教相關的都是招搖撞騙，我上次還聽說有函授氣功秘籍的和尚，據說『促進人體進化功能開發，激活生命力大循環』，什麼『成功率高達八成』之類的。我一時好奇，也買了一本，回來找戴小春一看，就是個入門的真氣運行法改頭換面罷了，廢物一本。」朱烽似乎談興很高，「我小時候那會兒，我們家附近有個道士，還會給人看病。不光是會畫符，還會配藥，我們那時候街坊鄰居有個頭疼腦熱都去他那兒，那個醫藥箱子里擺了好幾瓶阿司匹林……」

「第一次性經驗是幾歲的時候？」

（與之ｍ•ｈetuｂoｏｋ•cｏm.coｍ前研究過程中發現的群體幻覺相契合，建議將曹敬划為第一類研究項目——津島鬱江注）朱：這個女孩，曾經和你交流過嗎？任何形式？任何信息？

這個「朋友」實際上是二哥，曹陽。那次兩人喝酒的時候，曹敬說想入個教。曹陽問他為什麼，曹敬說心裏想有個寄託。

沒有回應。

「茶就好。」曹敬看到有茶壺。

真古怪。曹敬心想。

津島鬱江做了個「What？！」的口型——

「是的，很少，甚至可以說，非常罕見。根據統計，精神方面的進化者，佔總體進化者人群中的比例少於千分之一。而每一個被培訓完成的精神能力者，都有著巨大的戰略價值。可以說，每一個都是准戰略級的。在受到監管的同時，他們同時也被委以重任。」朱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從津島鬱江那裡知道了你的事後，我找朋友稍微查了一下，當年你的負責人是吳曉峰，對吧。」

「做了這麼些年的研究，有的時候我也會想，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某種凌駕於人類之上的超自然力量？我接觸過那些極端教派的人，包括聖子教，他們確實有一些很有啟發性的理論。雖然我不信他們那一套，但是從他們保存的一些資料，以及他們教派的歷史，我們能夠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曹：（皺眉，露出不快的表情）我不知道什麼外來物。

「為什麼沒正式加入？」

「三自。」

詢問結束。

津島鬱江按開圓珠筆，開始記錄。

曹：活著，自己，滿足。（長長喘了一口氣，平靜了下來）朱：你記得那個出現在你意識中的外來物嗎？

朱：你還記得它以怎樣的形態出現在你意識中嗎？

「嗯。」連自己當年在少訓https://www.hetubook.com.com所的事情都被挖出來了，曹敬略微覺得有點不太舒服。

「……不知道。」

「幾歲的時候覺醒？」

「曹同學，我們從這裏開始吧。誒，你知道進化者中，精神能力方面的覺醒者佔多少嗎？」朱烽以這個問題作為開場白。

曹：是……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看不見臉的女孩。在我最痛苦，最難受，最想自殺的時候，我能看見她……出現在我眼前。不是做夢……幻覺。幻象。光天化日的時候，就在我眼角，看過去的時候又沒了。但總覺得她好像在那兒……我一直覺得我精神出問題了。（夢囈般的緩慢說話）曹：但我知道，她不是我想象出來的……她真的存在。我想象不出她。我知道她不正常。

「你的父母名字是什麼？」

朱：感到什麼？

「睡著了。」朱烽從鼻子里拿出兩個小棉球，把書桌上的一個小香爐合上。

催眠術是一種非常奇妙的偏門技術，朱烽在年輕的時候學過一段時間，不過玩票而已。他真正把這個技術用在對進化者的深度研究項目上，是在他遇到戴小春之後的事。作為國內傳統中醫界的巨擘，著名老中醫戴小春手裡有著各種民間偏方怪方，其中包括了能夠麻痹人神經系統的，類似現代吐真劑的香料。

以他這個歲數來說，朱烽是一個罕見的精力旺盛的人。津島鬱江說他已經快七十了，身材適中，臉頰上布滿老人斑，笑起來全是皺紋，但朱烽身上卻具備一種年輕人也難以比擬的熱情和活力，最明顯的是他看人的眼神，兩個眼珠子像是貓頭鷹瞪人一樣，好像有神光射出來一樣。

曹：（沒有回答，似乎想說什麼）

朱：除了她的外形，她真的一點信息都沒有傳達給你嗎？哪怕是最簡單的肢體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