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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略級天使

作者:白伯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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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有的時候,曹陽會和曹敬一起出去喝酒,通常是心情不痛快的時候。
外人總會覺得他有些凶神惡煞,特別是一臉橫肉,曹陽瞪著人看的時候很可怕。然而曹敬從來不怕他,因為曹陽自從懂事後就沒打過他,反而經常替他撐腰。曹陽的邏輯很簡單,他的世界也很簡單,曹敬是他的弟弟,那他就要罩著他。
「她喝了好多自來水,她寫,肚子里裝滿了水后,走路能聽見咣咣的聲音。水在腸胃裡晃來晃去,咕咚咕咚的。躺在床上的時候,感覺鼓囊囊的……」
「別瞎JB想。」曹陽在他對面說,「人有的時候還是得認命。」
「那我們這裏呢?」雷小越問。
雷小越嗤笑一聲,他屈起手指,瞄準一顆灌木,然後一彈手指。
「在發現自己是進化者后,你的第一感覺是怎麼樣?」曹敬笑著問。
「有研究表示,人很容易被群體所誘導。」曹敬對雷小越說,「我有的時候在想,當年福利院里,如果從一開始,就不是把我們分成三個班,那我們之間或許就不會有那些爭端、矛盾、分歧……」
「我想,不管是哪個時代,我們覺醒后的第一反應,都是激動吧。有那麼短短的一會兒,我們都會覺得自己會成為了不起的人,成為英雄、大俠、高手……戰略級之類的。」
少年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曹敬說話。
「……」
如果它僅僅是一個宗教分支也就罷了,但聖子教並非人畜無害的經院派,它在六十後期年代開始,以越南戰爭為契機,逐漸變成了一種激進的宗教派別。一些激進分支的領導人宣布,要主動去尋找「聖子」,併為迎接聖子而做好準備。在政治方面,它持有相當激進的觀念,是進化主義革命的主要吹鼓手,在非洲、南亞、中東地帶都具備強大的政治影響力。
根據曹敬的判斷,雷小越的能力可以用「製造真空」來粗略地形hetubook.com.com容。在集中精神的時候,他能夠排空某個領域內的空氣,形成一個真空領域。至於這個真空領域的作用範圍、持續時間,都和雷小越本人的狀態有關,從目前來看,他對於這種能力的運用還非常不穩定,偶爾會出現失控的情況。
兩人站在花壇旁邊,看著小廣場上有幾個孩子在跳大繩玩。
「今天遇到什麼事兒了?」
雷小越的能力現在已經初步可以判定為空氣方面相關。曹敬以朋友的身份和他做了一些實驗,記錄下了比較簡單和初步的數據,然後把信息添加到了他的檔案里。作為和少年進化者進行第一線接觸的「前台」(業內行話),曹敬需要作出對他們的數據調查、分析和匯總,然後先轉給少訓所的管理部門,作為對方研究方案的一手資料。
「嗯。」
「其實我喜歡全黑著。」曹敬端起小酒杯,兩人碰了一個。
「文化。雖然我們都是黃皮膚的亞洲人,但哪怕是在我們國家內部,人民也因為文化不同而產生隔閡。包括住在高原地帶的人,住在南疆的人,住在喜馬拉雅山另一側的人,住在日本列島上的人、住在太平洋群島上的人……我們使用的語言、節日、信奉的宗教不一樣,雖然文化已經融合了幾十年,但依然會有彼此對立的情況出現。」
「我有的時候覺得,我不該當警察的。我以為我心腸已經夠硬的了。他們隔壁鄰居說,這男的喜歡出去賭博,一連好多天不回家,就把這小孩一個人鎖在家裡,自己燒飯吃。結果家裡可能沒米了,一連二十幾天沒回來,小孩兒就死在家裡了。我……」
曹敬停住腳步,沉吟片刻,「那時候我們都覺得覺醒進化能力是一件很棒,很光榮的事。那時候那幾個名氣特別大的通緝犯還沒有……喔,那時候東北出了一個砍刀魔頭,算是比較有名氣的,那個能夠自如操控肌肉的和_圖_書連環殺人狂,最後傳說是出動了兩個戰略級才找到他。還有公安部的王神探逮捕的剝皮人。」
雷小越之所以被發現其能力,就是因為在學校里傷人。在控制不住情緒的狀態下,雷小越對兩名學生使用了自己尚不熟練的能力,導致兩人耳膜破損,鼻腔、眼球也有輕微傷勢。曹敬去醫院里調查過還躺在床上的兩個受傷者,取得了一些資料。
「我那時候也差不多。」曹敬抬頭看了看天,「不過那時候我們都比較傻大胆,一個個都心比天高的。我當時真的是意氣風發,覺得自己已經是同齡人里最優秀的一批了。我姐姐、以及我的那位同學,都是少年少女中的最出眾的幾個,我自然也把自己放在了她們的同等水平上,並且……」
「啊……蠻激動的。比較高興吧,但也比較慌。怕自己可能會……搞砸。」
「我有的時候想……」曹敬在酒精的作用下開始說話,他記得津島鬱江有一次和他說,酒精並非是讓你胡思亂想的東西,它去除了你大腦中自律的限制,讓你說出你真正在想的那些事,「我有的時候想,我能不能……如果我還有自己的能力,我能不能救到更多人……作為一種贖罪。」
成為警察第三年,曹陽的體格看上去比以往更為壯碩了。
「我有的時候真不想認命……」曹敬在黑暗中瞪大眼睛,「我如果能堅持下去,可能今天就不一樣了。」
從能力評估上來說,曹敬認為雷小越具備甲級進化者的潛能,但很有可能只評到乙級。他的能力頗具破壞性,對人類的脆弱器官傷害很大,在少訓所里可能要經過非常嚴格的考核才能夠取得資格證書。然而這份能力在生產能力方面,能夠看見的可能性並不多,如果他的精神和潛能讓他能夠在能力強度上進一步發掘,或許有通過甲級考核的可能。
「等爸爸回來。」曹陽說,「餓了就睡,和_圖_書睡醒了還是餓,那麼就繼續睡,睡醒了爸爸就回來了。」
他睡著了——
「坐下說。」
「寫了些什麼?」曹敬聽見自己問。
老馬說,這是因為他對這些孩子存在一種替代心理,他想讓這些孩子作為自己人生的替代。
兩個男人在檯燈下互相瞪著看了一會兒,突然同時笑了。
「怎麼個噁心法?」
「喔……」
酒精開始進入血液,他默默想象自己的血液正在將乙醇帶入自己的大腦,自己的神經系統開始麻痹,他開始幻想自己的能力再度回歸,讓自己能夠——呼……曹敬長出一口氣。
「真的要說的話,可能從高句麗戰爭過後,就有這種先動的思潮了吧。那個澳大利亞人寫的《他人的戰爭》開始,就有人聲稱進化者是分裂於人類社會之外的另一種生物,自那以後就產生了常人和進化者之間的隔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世界發展的必然。聖子教可以說是傳統宗教和現代新人類潮流結合的產物。」
曹敬感覺黑暗的斗室里似乎出現了一個比黑暗更深邃的東西,就像是一個黑色的洞。夜晚的黑暗,他想,只是光的缺席;而從人心裏透出來的黑暗,卻像是有質有形的事物。他觸摸過這些黑暗,很多次,最後他轉過身逃跑了。
一系列綁架和暗殺行動表明,聖子教的某些極端分支已經蛻變成了危險的非法教派。就曹陽所知,就連滄州市裡,最近也有極端分子活動的蹤跡,這也是為什麼前段時間教育局大樓門口增派了一批武警。
過了半晌,他才緩緩說:「今天河裡撈出來一個死人。」
一小片樹葉被某種「力」撕了下來。
曹敬無言以對,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他試著想像那個場景,曹陽所經歷的那個場景。他站在腐臭的房間里,戴著手套拿起地上的小草稿本,隨意翻開,看見的是死去的孩子數著自己死前的日子,寫下逐漸等待死去的感受。
那個和-圖-書孩子會不會曾經試圖自救?她家裡有沒有固定電話?她有沒有試圖向窗外高喊求救?有沒有試圖撬開防盜網,從窗戶爬出去?
曹陽一直是曹氏四姐弟里個子最魁梧的一個,從小的時候,這身體格和力氣就讓他習慣以暴力來解決問題。二十年之後,他成為了一個合法使用暴力的警察,也算是求仁得仁。
「那時候進化者的名聲還不錯吧。」雷小越問,「沒有聖子教,也沒有左翼進化革命。」
曹敬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而哪怕在同一個文化的人群中,人們也會因為居住地、口音……甚至貧富差距和性別而產生對立。當然了,縱觀全世界,在這些之上還有一個巨大的溝壑,將人類分割成兩部分。我想你已經知道這個答案是什麼了。那就是覺醒的進化者,以及普通人。」
這是他簽字后第一次來雷小越家裡家訪,曹敬喜歡和自己負責的孩子們交朋友,這在辦公室里很少見。雖然都是教職人員,但許多同事並沒有深入輔導的耐心和能力。這會兒,他正在和雷小越在公寓小區里散步,小區里很多小孩都是雷小越那個初中的,有的時候路上遇見還會打招呼。
「OBellaCiao……」
「聖子教到底是什麼時候出來的?」雷小越問。
「自殺的。跟著身份證查到了身份。然後去他家走了一趟。」曹陽慢慢地吐出字句,「太噁心了。」
曹陽又自斟自飲了一杯。
聖子教是西方十字教的一個新興分支,認為進化者是預言中的尼菲林,並且最終會有一個彌賽亞出現,重新降生的基督,將帶領全人類進入新的天國時代。
兩天前,雷小越家裡簽了字,半個月之內,少訓所的人就會把雷小越帶走。曹敬的初期工作可以說已經完成,但是他的一個習慣是多家訪幾次,作為經常出外勤的人,這種家訪的跑腿活兒他做了很多。這並非是因為給外勤服務打卡,更主要的理由和*圖*書,是曹敬自己喜歡這麼干。
黑暗中的曹陽似乎端起酒瓶,給自己又倒了一杯。曹敬聽見花生米滾動的聲音。
「媽的,感覺跟小時候去廚房偷酒喝一樣。」曹陽笑道,「不過這樣也挺好。這個檯燈可以,很有氛圍。」
「啊……」曹陽一飲而盡,然後吃了幾顆花生,眼睛瞅著窗外面黑沉沉的天。
「是不錯。」曹敬苦笑,「那時候還比較單純吧,認為能力能夠徹底改變我們的命運……我們當年是一群社會邊緣的被遺棄的人,我們的要求不高,僅僅是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但這可能也只是一種遐想吧。」
「心理實驗顯示,僅僅是把人……人為地分成兩部分,他們之間就會產生各種爭端。一種對自身所在群體的歸屬感,以及對立群體的天然對立情緒,會讓被實驗者把一些很小的爭端和摩擦放大,變成實質性的敵意。」曹敬掰著手指,「人和人之間存在那麼多的差異,就像是大洋彼岸的新羅馬合眾國,他們歷史上曾經發生的那些關於『種族』的過往。人因為皮膚的顏色而被分成不同的群體。黑皮膚、紅皮膚、白皮膚……」
半夜裡,曹敬懶得開燈,就把一盞檯燈打開。兩人在書桌上擺上酒杯,大瓶的燒酒,曹陽拎了一個飯盒進來,打開后裏面全是炒過的花生米。兩雙筷子一擱,就這麼盤腿坐在椅子上。
曹陽伸出手去,把檯燈擰熄。於是曹敬看著燈泡最後的一點餘燼,它在視網膜上留下小小的暗淡光斑。在黑暗中,只有外面偶爾響起的車聲。
曹敬和曹陽聊過這個事兒,關於聖子教對國內的滲透。
「幹了這麼幾年,死人也見得不少了。小孩兒死了我也不是沒見過,只是這一家兩口人就這麼沒了。那個小孩兒死前還在寫日記,我翻了翻,唉……我真的有點受不了了,真的有點難受。怎麼就這麼沒了呢……」
「人死了。是他女兒。被鎖在家裡,活活餓死的。已經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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