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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略級天使

作者:白伯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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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而進入一個嗜殺成性的殺手的頭腦,體會殺戮的快樂……不,不是殺戮,頭腦中的一個聲音和他說,這把聲音酷似梅和勇,不過更為年輕,他說,這不是殺戮,而是暴力帶來的權力感。你會對這種徹底的支配感上癮,這可比毒品要厲害多了,支配他人的整個生命,從呱呱墜地,到幾十歲這麼大,他經歷過的一切,愛,被愛,悲歡離合,現在都被你握在掌握之中,你有權去改寫這個故事。你會這樣去做,因為我知道,你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汗水從額頭上滴下來的聲音。
吳曉峰寬宏大量地容許他除去束縛器,讓他在一間獨立的房間里冥想。這房間之前或許是審訊室,曹敬能夠品嘗到空氣中殘留的情緒波動。甚至是非常輕微的過往的碎片,他能聽見非常輕微的人說話、大吼的聲音……而事實上,殺手的頭顱距離他五米之遙,房間里的空氣極度靜謐,只有偶爾的「滴答」聲。
「我自己來就行了。」
他……太像我了。這個殺手,這個化名梅和勇的異鄉人,他身上有某種和我類似的特質,所以當我以他的身體行走在東京的時候,我會被吸引,我會以他的邏輯思考,我會以梅和勇的名字在擬態回憶中進入屠場,有條不紊地準備殺戮,就像是廚師精心準備餐點,擦拭自己的利齒和刀刃,戴上手套,品嘗甜美的呼吸。
曹雪卿擦完的時候,曹敬問:「如果我是一個壞人怎麼辦?」
「一開始是幻聽,幻視。」曹敬咋舌道,「聽見有人對他說話……他以為是我,或者吳曉峰,或別的什麼人在給他開m.hetubook.com.com玩笑,或者他感應到了誰的腦子……後來越來越嚴重了,他以為我對他設置了誘導和幻象,他開始看見越來越奇怪的東西,毫無邏輯的怪夢,情感機制一點點崩潰,無法做出正確的應對……最後,咔。」
面對它呀,那個理性的部分說,面對現實,承認它的吸引力。承認這一點——
唯有自身的人格達到同樣的強度,才能夠抵禦邪念的侵蝕。
他轉身的時候,曹雪卿後退了一步。在這個距離,兩人的身高差顯得特別明顯。曹敬身高一米八,而曹雪卿比他矮了大約十公分,在女性中已經是相對高挑的身材。曹敬不太習慣用俯視的角度看她,姐姐在這個角度罕見地顯得有點柔弱動人。
「你又夠不到身後。」
「再喝一點。」曹雪卿半跪在他面前,把水杯和吸管遞過來,「你現在缺水。」
他沒有回過頭,背後有一會兒沒聲音。過了十幾秒,他感覺到有一根手指按在他的肩膀上。
「轉過身去。」曹雪卿接過毛巾,讓曹敬背過身,雙手按牆。毛巾從他背部一路向下,使勁兒擦了幾下。地上還有一盆水,曹雪卿在盆里洗了兩把,然後繼續擦拭。
曹敬的聲音非常沙啞,身體真的缺水。
「你還記得,有個叫相陽的小孩吧。」曹敬一邊系扣子一邊說,「我們都知道,那時候他精神崩潰了,但我目睹了他整個崩潰的過程,我甚至親自體驗了一下,我鑽進他腦袋裡,看著他的能力漸漸消退,喪失。」
他做了個攤開的手勢。
所以到現在,曹敬想,我都覺得像www•hetubook•com•com是某種重演和輪迴,現世果報。
「我認為沒有區別。」
「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不需要縝密的推理,它們只是一個個瞬間,只是當下。喜歡一個人,討厭一個人,最重要的不是理由,而是這一刻的心情。你想得再多,也不過是自尋煩惱。你害怕後果,但害怕又有什麼用?它無法解決問題。你要做出的只有前進或後退這個選擇。」
汗水落到布墊上。
然後是寒冷的斧子。
殺手的職業是發揮自己的天性,沒有記憶,沒有負擔,沒有責任,只有一次次醒來,走向目標,閱讀,在不同的城市間巡遊,黃昏落日時的火車,雲海上的飛機,醒來的時候他看見窗外一片黑暗,原來是火車正在通過隧道。同車廂的旅人倚在座位上打瞌睡,環目四周,他看見抱著孩子的母親,倚在蛇皮袋上的農民,穿著校服、蜷縮在被子里的女學生,殺手棲息在冉冉眾生中,火車駛出山洞隧道,於是星空出現在他眼前。
有人塞了一根管子到他嘴裏,曹敬下意識吸吮,冰涼的液體流了進來。他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在抽噎,眼淚把眼眶都糊了起來,被風一吹,被汗水打濕的全身上下都在發冷。那人用一塊濕毛巾幫他擦臉,曹敬睜開眼睛,看見毛巾上血紅一片。
戒斷反應。曹敬輕咬自己的舌頭,他記得他讀完那個毒販,體會過新型毒品的感覺后,那種全身上下的神經末梢都彷彿被火燒過一次,又被冰雪覆蓋,冷得在床墊上一邊發抖一邊失禁的感覺。明明自己沒有碰過毒品,頭腦卻相信自己已經上和_圖_書癮,需要,急需,生不如死的感覺。
殺手心不在焉地思考目標和解決方案,出神地看著群星。有的時候他會考慮,自己不出任務的時候自己在哪裡,會做什麼,然而一切都暗淡、模糊,冰冷……他覺得自己或許很長時間都被主人冷藏起來,裝在某個冰箱里,和海鮮睡在一起,與龍蝦與扇貝作伴(事實上他也知道那並不現實)。
曹敬看見黑洞,凝固,停止旋轉,在凍結的時間中緩緩蒸發的黑洞。邪惡的引力把他往裡面拉,殺手的思念如同巨大質量的星體,令曹敬不停失墜。他的意識分成了兩個部分,一個部分被殺手腦中高密度的回憶和事件牽引,另一個部分則在冷靜地審視這個過程。
曹雪卿抱著手等待下文。
「我想還是有區別的。」
「……現在幾點?」
「如果我……」曹敬停頓了一下,「如果我一直表現出來的那個曹敬,都是假的,而真實的我,齷齪,卑鄙,是個無恥小人。你會怎麼看我呢?」
戒毒。
我到底是為什麼在這裏,我到底是為什麼要讀取這個殺手頭腦中的資訊,讓他的性格、知識和感官來污染我的頭腦?曹敬盤腿坐在一張墊子上,汗如雨下,身體一動不動,頭腦中像是著了火。
「我曾經能夠阻止這個過程的。」曹敬把襯衫下擺塞進褲腰裡,「他是一個對我友善的人,一個挺好的人。但在他整個墜入瘋狂的過程中,我冷眼旁觀,饒有興趣地觀察、分析這個過程,直到他完蛋。沒辦法再開機,徹底崩潰。」
那根手指似乎開始發熱,又像是錯覺。然後他感覺到那根手指沿和-圖-書著他的脊背一路滑下來,沿著背上的傷痕,一路向下。
曹敬盯著自己的手指甲。
你一直都是我們的同類。
「你想表達的是?」
「怎麼可能?」
「為了從瘋狂中保護自己,他的腦子把感應關閉了。過於敏感的感受器再也看不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恢復了一點,但能力徹底消失了。自我保護機制,比我們脖子上的束縛器更加強的約束,不是通過外界刺|激,而是他的腦子自發地把這個功能關掉了。很罕見,對吧,我在書上都沒見過。」
「世界上又有誰不是戴著面具過日子呢?你戴著面具,我也戴著面具。只有吳曉峰那樣的精神病人才不戴面具。」曹雪卿靜靜地說,「坦誠相對,是人與人之間最親近的關係。哪怕父母子女,丈夫妻子,又有多少人能夠彼此坦誠呢?你是不是壞人,對愛你的人來說又有什麼區別?」
伸手一摸,鼻子一直在流血,腿上已經一灘了。
「我沒事。只是這東西耗費功夫很大。」曹敬接過毛巾,晃晃悠悠站起身來,把衣服脫|光,粗魯地擦拭自己的身體,「……都是正常現象,記憶同步,擬態情感……我會做出一些外界看來非常出格的舉動,但這些其實都是正常的……」
滴答。
「你還記得我們在少訓所時的事么?」曹敬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用毛巾擦乾頭髮。光帶黯淡下去,逐漸熄滅。他把內衣捲成一團丟到角落裡,光著穿上棉布襯衫。
「無論你作出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背後的聲音說。
北海道,曹敬在越來越強的意識通路中竭力尋找這個關鍵詞,他找到了,一本和_圖_書北海道的日語旅遊手冊。寒冷。很深的雪。目標在野外,人跡罕至的半軍事管制區。發電機熄火。通訊設備。雪地車。
支配他人的快樂,擁有這種能力的人,沒有一個會選擇放棄。人類是追尋慾望,追尋權力的高級動物。曹敬在頭暈目眩中聽從對方的絮語,支離破碎的碎片流過,他舉起斧子,舉起槍口,舉起棍棒,以「水蛭」的名字吸附在巨大的生命力場上,充滿快意地吸吮力量,在午夜,雨季,陰霾中執行一次次任務,在一個個文本構成的節點中穿行。
眨眼。
手指沿著背上縱橫交錯的傷痕划來划去。曹敬沉默不語。
「你說。」
光的鎖鏈,若有若無的光帶環繞在曹敬身周,蛇一般爬遍他的全身。但與以往不同,它們並不灼熱,或許是多年的鍛煉令曹雪卿的控制力更上一層樓。曹敬甚至感覺不到一絲熱量。
「凌晨。十二點半。」曹雪卿從身邊拿起一個棉簽,仔細放進曹敬的鼻孔里,輕輕旋轉,然後把沾滿血污的棉簽取出來,把兩團棉花塞進去止血。
明明是冬天,曹敬此刻卻汗流浹背。
「你總想為任何事找到一個理由,小敬。你想知道別人為什麼喜歡你,為什麼討厭你。你想切實地用事實和推理證明一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應該選擇這個女孩還是那個女孩……你在理性上太優秀了,導致你的感性部分——作為一個精神感應者理應最優秀的部分,反而顯得笨拙。」
自由。
曹敬再次說話的時候,聲音低沉得像是換了個人:「主動接受這個世界的折騰,心安理得、厚顏無恥地活下去嗎?」
傳心者發來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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