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方便。怎麼會不方便呢?」吳曉峰笑嘻嘻地說,曹雪卿細眉一揚,卻沒有反駁的意思。
「不……我想問你為什麼能參与到這件事里來。」
「你好好保重。」曹陽平時不喝酒的時候就不太說話,半天憋出來一句,「別勉強自己,累了就休息。」
「何以見得?」
「不會的。」曹敬微笑道,「老頭子會把我罵一頓。然後讓我寫一份反思……讓我戒驕戒躁,別翹尾巴。最後才不咸不淡地誇我兩句。」
「我知道你想問,本座為什麼會在這裏。」注意到津島鬱江的懷疑目光,呂君房摘下煙斗,「本座是來體驗人生,為創作取材而來的。在場的各位——」他用煙斗一一指過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我的取材對象。你們可以繼續,就當我不存在。」
「好久不見了,老二。」曹雪卿披著大衣,容光煥發地從走廊的另一頭走過來,「還有鬱江。」
兩人擁抱了一下。
「挺不錯的。再過兩天吧,趕得上回去過新年。」曹雪卿把臉湊到花束里,吸了一口氣,「有勞。我會轉交給他。要坐會兒喝杯茶嗎?」
「你那時候不該破壞他腦子的。」曹敬笑道,「但我原諒你了。」
津島鬱江把腦袋轉向呂君房,這人叼著一個沒點著的木煙斗,在這裏賊頭賊腦地四處打量。當曹雪卿出現在他視野里后,目光頓時黏在她身上一動不動,彷彿看到了什麼稀世珍寶,偏又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神態惹人發噱。
「能把門關一下嗎?」曹敬伸出手,把球往和圖書門口擲出去,「勞煩關一下門。」
「這次幹得好。」曹陽補充道,「你這次幹得牛逼。老頭子也會誇你的。」
曹雪卿皺了好一會兒眉毛,搖頭嘆了口氣。
「這是個作家,最近說有了一個新小說的想法,似乎盯上了曹敬同學。」朱烽看著呂君房的身影說,「所以他一直在向我打聽你們幾個兄弟姐們的消息,甚至還想去你們出身的福利院實地調查取材。他勁頭上來了,我也攔不住。」
津島鬱江把挎包交給警衛,笑道:「慌什麼?」
吳曉峰帶著眾人來到三樓走廊盡頭的門前,穿過兩個值班警衛,用鑰匙把門打開。
「好久不見,姐。」曹陽皺了皺眉頭,把手裡的白色康乃馨交到她手裡,這個粗壯的大漢在曹雪卿面前莫名地矮了一點,「老四現在怎麼樣?什麼時候能出來?」
誠實地說,他有點害怕。
眾人寒暄的時候,曹雪卿和曹陽走到邊上,小聲談了幾句。吳曉峰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但他只是微微側目,曹雪卿就立刻住口不言,領著曹陽回來了。
「這人什麼意思?」
「他們不會放任我和別人單獨待在一起。提前享受戰略級待遇。」曹敬點點津島鬱江的額頭,「你那時候把梅和勇的大腦破壞太嚴重了,現在我只能讀取支離破碎的電磁場,幾乎不能形成完整的回憶……憑空提升了好幾個難度。」
「主要是……小敬現在在輔助我們執行一個任務。你們也知道,心靈感應者的精神狀態需要保持穩定,才https://m.hetubook.com.com能發揮出自己的能力。所以一般在面對精密調查的時候,我們會給他一個獨處的空間,親人朋友和他的接觸,很容易破壞這種精神上的穩定,令他心情波動。」吳曉峰一邊領路,一邊洋洋自得地說,「這個在我們講笑的時候叫關禁閉,術語叫『封閉感應』。但以小敬的才華,是不需要跟普通感應者那樣,斤斤計較這麼多的。」
「您可以試試?」
朱烽笑道:「仙俠小說是仙俠小說,現實里做這種儀式主要還是為了摒棄雜念,提升自己的敏感性和穩定性。」
吳曉峰把彈球放到床頭柜上,側開身,示意來訪者進來。
曹敬正在裏面玩一個橡膠球。
「啥玩意兒……」津島鬱江跟著朱烽做課題的時候和呂君房接觸過幾次,倒不覺得此人學識淵博,只覺得他思路奔逸,想法天馬行空,喜歡胡吹大氣,是個雙腳不著地的怪人。還好他沒什麼大名人的架子,當面說他壞話也不以為意,便將他定位為「無所事事,愛好插科打諢的富貴閑人」。
兩人同時大笑起來,曹陽無話則短,最後又拍拍他的頭,然後走出門去抽煙,把位置讓給津島鬱江。
「……」曹敬能感覺到光的灼熱。
「朱老師?你怎麼在這裏?」津島鬱江奇道,她還未想到自己的導師也會牽涉到這裏來。後者哈哈大笑,愉快道:「你以後混到我這個地位,就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裏了。搞學術雖然有清貧樂道四個字,但到了一定水平后,你也和-圖-書會接觸很多對你學識感興趣的人……也會參与到很多問題的解決里去。就好比這位吳先生,其實這早就不是我和他第一次合作了。」
「你姐姐在門口看著……」她的嘴唇貼近曹敬的耳朵,沿著髮鬢一路向下,讓吐息輕柔地撫摸曹敬的面頰,「我們在她面前,故意表現得親昵一點,怎麼樣?我看她那副晚娘臉表情,真是笑死人了。」
「……媽的,還真的有點慌啊。」曹陽說。
「誰要你這傻瓜原諒。」津島鬱江有點不自在地幫曹敬整理衣領,手指滑過鎖骨上的陳舊疤痕,「能不能把門關起來,我總感覺好像在被人監視著跟你談情說愛一樣。」
「我不在背後說人長短。」曹雪卿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兩人正在竊竊私語,「小敬和鬱江已經是成年人了。成年人應該獨立管理自己的情感生活,我也管不了。」
「你們有要緊事?」
坐在床上,穿著病號睡衣,把一顆紅色彈球丟到對面的牆上,然後在它彈回來的時候一把捉住。門口進來這麼多人,他也只是瞥了一眼,然後繼續進行拋接遊戲。
曹陽默不作聲地把水果放在床邊,津島鬱江給他帶了一本書,《腦神經功能新探》。又從挎包里掏出一個銀色的Walkman,放到他手邊。
不僅是挎包,連曹陽手裡提的一束花都被警衛仔細檢查一遍。今天市武警總部的安保嚴密異常,曹陽注意到,這些警衛不像本地人,更像從燕京調過來的。
「還有一個多月吧。過年。」曹敬嘆息,「很快,再過和圖書幾天就會出去了。要過年的時候,福利院確實缺人手,我得回去幫忙……只是不知道姐姐和三哥會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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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陽警官是吧,我讀過你的資料。」吳曉峰紆尊降貴地和曹陽握了握手,皮笑肉不笑地拍拍他的肩膀,「來看望小敬的嗎?兄弟情很深啊。不愧是一家人,一個個都是人才,棟樑啊。」
「有心了。」曹敬點頭致意。
津島鬱江皺眉道:「現在不能讓我們進去看看他?」
「我是人大代表呀。參与和監督,是我的職權。」呂君房愉快地擺擺手,「大概吧,大概是這個意思。回家去翻翻憲法,大概能找到差不多意思的話。」
曹陽和津島鬱江啞巴了一下,略有點尷尬的時候,三個過路人為他們解了圍。吳曉峰和兩個熟人剛好路過,看到了和他們打個招呼。白鯨俱樂部里的朱烽和呂君房,三人談笑晏晏,正在談論些社會話題。朱烽看見自己的學生,立刻高聲招呼,毫無心機地插足到三人中間。
「那我們當時說不定就要做一對同命死鴛鴦咯。」女生輕吻他的額頭,這是她長久以來第一次在言語上做出暗示……不,明示,「你趕得及過年之前出來么?還是要跟你姐一樣一去不回?」
「這個說法和古代傳說中,飛劍跳丸的劍俠很像。」呂君房叼著煙斗跟在人群後面,「古代道家典籍和神魔小說里,那些與劍器溝通的遊俠道士們就要齋戒沐浴,日日祭煉自己的劍,直到能與它們精神溝通,人器感應……聽著倒有點道理,我以前的https://m.hetubook.com.com一個練瑜伽的朋友也說過……」
過了一會兒,曹雪卿忍不住說:「但他真的太笨了。」
「這麼有興緻?」吳曉峰嘎吱嘎吱地走上前去,一把接住他的彈球,看了一會兒,皺眉問道,「這球你是從哪裡來的?我不記得這房間里有過這個東西。」
「有辦法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嗎?」
「你能從以前走出來就好。我們都盼著你出來的那天。」
「你現在不是蹲大牢嗎?」
曹雪卿和呂君房對視了一會兒,後者舉起手來,慢慢退開,反而向曹陽走過去,一邊掏煙盒一邊掏名片。
「與你何干?」
「什麼遊戲?」
「他們回不回來關我們什麼事。」津島鬱江從牙縫中吐氣,「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好不好?」
「如果進去看麻煩的話我就把東西放下,然後回去。」曹陽咳嗽一聲,不太自在地和吳曉峰交談,對方刻意擺弄官威讓他很不舒服,「我請了半天的假,如果他現在不方便的話,改日再來吧。」
吳曉峰苦笑道:「呂大作家見多識廣,是圈子裡著名的雜學家,人稱兩腳書櫥,特別是他跟著朱老師參与了對進化者的歷史研究。對我們也是很有幫助的。」
「曹小姐。」呂君房在外面鬼鬼祟祟地湊上來問,「你覺得你弟弟的情感生活怎麼樣?老朱那個女學生跟他是青梅竹馬,是吧,你覺得這個弟媳怎麼樣?」
「別把我說得跟蹲大牢一樣。」
「我請人幫我買的。」曹敬嘴唇輕微動了一下,像是在笑,「我雖然被關在屋子裡,但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也有辦法活動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