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戰略級天使

作者:白伯歡
戰略級天使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任務已經完成。殺手疲憊地想,接下來只要滅口,處理現場,一切就結束了。
「我曾經……經歷過那些。」老人羞愧地低下頭,「但我後來改悔了,我不願意再做那樣的事情,我每次想到都會要吐。我想拯救更多的人,想挽救你……所以我想留在這裏,直面你。以補償我做過的事。」
鮮血流淌,溫暖了橡膠手套。
他們正在疲憊……疲憊地沉入睡眠。
攝像頭位置非常明顯,絞斷數據線。今天是周六,維修部門最快也在兩天後工作日才上班。他站在樓道里,側耳傾聽。
「然後呢?」殺手上前一步,森然道,「你說出這些,是不是想表示,你就是為我做這些手術的人?還是說,你對其他人做過一樣的事?」
刀鋒刺入。
曹敬暫且轉移目光,迴避殺手開始吸取生命力的環節。他已經在那顆頭顱里讀過一次,不想再次體驗水蛭的吸食過程。他的目的不是重歷殺戮,他要仔細研究的是其中的一段對話。
他去廚房裡找了一副塑膠手套,抽了一柄切肉刀出來。
梅先生,曹敬默禱,你如果能體驗到一點點他工作時的手段,我就能體察到他的身份。拜託了。
「你生了病,孩子,而我可以醫好你。」湯山順一向曹敬伸出手,「我可以治好你頭腦中的疾病,讓你不再饑渴,也不再忘記……只要讓我照顧你。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你只是一個被|操控的工具,有些人把你做成了一件武器,殘酷地折磨你,扭曲你,把你變成了現在m.hetubook.com.com這幅殘酷的模樣……」
他記得湯山順一的門牌號,以他在學術界的地位,住在這樣簡陋的地方是很不體面的。但他追溯過湯山順一的資金流動,其大部分收入都捐給了各種社會福利機構,甚至到了「裸捐」的地步。這所公寓還是他父母的遺產,在大遷移時代之前就歸他家所有。除了湯山順一本人外,他家裡還有妻子,兒女早已分居,倒省了手腳。
殺手用咆哮和憤怒掩飾自己心中的羞辱感,他相信,或者說他願意相信,他是發自內心地想要去做這些任務,殺這些人,刑訊逼問。在他心裏有某種不容玷污的職業自尊(曹敬不太確信這是不是深度暗示的產物),這種職業自尊和作為掌握生殺權的上位者的驕傲,讓他全心全意地完成每一次任務。
「我只想享受作為工具,作為屠刀的生活。」
而現在,這位醫學家當面指出,他只不過是精神改造后的某種奴隸,所有的尊嚴和驕傲都不過是假象。他怒不可遏,同時心底里又隱隱認同他的看法。
語言功能損失后的代償。
曹敬全神貫注。
推開門的時候,曹敬屏住呼吸。湯山順一還沒睡覺,客廳里亮著燈,走進去的時候,曹敬看見這個老頭正在泡一杯參茶。
「你真的願意這樣活著嗎?」下刀的時候,湯山順一一邊喘氣一邊問,「你向我說實話吧。我們都知道,你回去后,就會不記得我們在這裏說過什麼。我們曾經想過什麼。如果連反抗和圖書的想法都不容存在,那……你怎麼能算是有選擇權,怎麼能算是……用自己的意志選擇了成為一個工具呢?」
梅和勇的刀停下了,他想了一會兒,問:
突發性威尼克腦炎。
「告訴我,你退休前最後一個訓練所在哪裡?」
黑色的火車剪影將他包裹下去,他抬起頭,火車頭嚴厲地看著他。於是他嘆了一口氣,拈過另一塊碎片。
曹敬感到殺手內心的怒火已經鼎沸,他要慢慢折磨這個老人,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本能的殺意和怒氣讓他幾乎按捺不住要動手,只有最後那點執行任務的理性讓他把自己的雙腳牢牢按在原地。
然而梅和勇只是一個載體,一個工具,曹敬此刻閱讀的是他身上留下的歷史記錄碎片……無論曹敬有多麼想要跨越時空去感受一下「外來者」的實力,他也只能用梅和勇的意識記錄去思考和推理。
那一刻,殺手想要立刻展開能力,清理在場的所有人,並迅速離開現場,換上備用身份,離開這個國家。
「你懂什麼?!」殺手咆哮道,「你又知道我什麼?!」
「你是否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只有不連續的短期記憶?嗚……你的牙齒下面有早期使用的植入式通話設備,可以通過外界觸碰手動關閉……還有手指!你從來沒剪過指甲,因為你的指甲其實是人工植入物,不會變長!」
他的話真心實意,不是謊話,曹敬震悚地意識到這一點。多年來對人類行為神態的觀察讓他本能地判斷出湯山順一毫無偽飾,www.hetubook•com•com他真切地希望救助來奪他性命的屠夫。
「我已經沒有辦法回頭。」
但殺手,梅和勇,鮑里斯·李,因為這一席話而憤怒了。他走上前一步,抓住湯山順一的手,然後折斷了它。
夢……曹敬狀態最好的時候,能夠在睡眠時清晰地看見夢和外部碎片的分野。
【還好,不是高手做的封閉。我想需要幾分鐘的時間。衰弱他。】
「好吧,我這裏出了一點問題……」
「殺手」上前一步,攫住湯山順一的脖子,在尖叫聲中直視他的雙眼。某種精神上的接觸發生了,曹敬可以感覺到這個外來者正打量著醫學家頭腦中的封鎖防護,試探性地侵入、盤旋,迂迴,品嘗一下成色。
他知道我要來。曹敬和殺手做出了同樣的判斷。
「我不能告訴你。」湯山順一指了指自己的頭,「我不能說,離開的時候,我的那一塊記憶被封鎖了。哪怕我想告訴你,也沒有辦法。更何況,哪怕我能說,我也不願意告訴你,因為你……你背後的人,非常危險且毫無人性。而那裡都是些好孩子們。」
死寂。
舞蹈的人群淡去,金碧輝煌的廣廈和立交橋在沙丘上崛起,抖落乾燥的黃沙,現出現代大都市的魔影。曹敬一手握著手電筒,一手拿著一本書。《腦神經功能新探》,作者湯山順一。
「有書嗎?喔,我剛好帶了你的《腦神經功能新探》。」
【……腦內病變的病人,功能區都有一定的推移或者代償轉移。大腦這團肉塊有著靈活應變的本事,哪怕是相和-圖-書對穩定的broca區……】
「下午兩點半的時候,一位朋友給我打了通電話,讓我迅速尋找庇護。」老傢伙轉過身,疲憊地打量著殺手的身形,「那位朋友很有能量,而且每次說話都很有分寸。所以我立刻相信了他說的話。但我多留了個心眼,我問他到底是誰要對付我這個老頭子。」
「他說是『那些孩子們』中的一個。我就明白了。」湯山順一喝了口參茶,「我放下電話后,讓內人去和兒女們住幾天,然後猜測你什麼時候會來到這裏……比我想象得還要有效率。所以,現在,我看見你站在我面前……」
願世間人人都能健全其精神,堅強其意志,獲得心靈上的極大自由。我願為此付出一切努力,我出內心和以我的榮譽莊嚴地作此保證。
如果這一次和後來醫院那次是一樣的情況,那麼這個「外來者」當時應該同樣身處東京,就在這附近。
湯山順一因為痛苦而流淚,身體蜷曲起來,兩人跌跌撞撞地撞碎了茶壺和玻璃杯,他的眼淚打濕了厚厚的眼鏡片,嗚咽著說:「放開手……我能夠幫你,治好你……你應該是一個更好的人……不要繼續殺人了……」
失去語言認知能力。
「請稍等一下。」
黑夜中停泊火車的沙漠,曹敬的思想飛騰起來,這是一首詩歌的殘片,一部電影的意象,來自他自己的記憶碎片(德令哈?)。月光下,火車停在鐵軌上,人們從車上下來,圍著沙漠上的火堆喝酒,吃肉。一個個幻影圍著火堆又唱又跳,曹敬從人群中走過,hetubook•com•com看著自己和一位少女在人群中旋轉、騰躍。
最後的氣息。
湯山順一抱著自己軟軟松垂的手,直視殺手的雙眼,短短的花白鬍鬚顫抖著。
然後,另一個「人」出現在了曹敬的夢中。殺手的意識被壓縮了,另一個更強的存在感爬了進來,把梅和勇的自我意識擠壓到一邊,佔據了更多的感官資源。曹敬費力地調配那些他沒有運用的資源,去感知現場的情況:
夢是源自自己頭腦的碎片,這些碎片會和他人的夢電波纏繞在一起,組成怪異扭曲的世界。全盛時期的曹敬能濾清夢的結構和組成,探究一個個物件的來源。模糊曖昧的邏輯,因曹敬自己的腦力支持而堅實、明確起來。在他持續注入心智后,這些碎片就會拓展出足夠廣闊的時空,讓他能夠探究最細微的徵兆。
「不過還是謝謝了。」
wernicke區變異,導致語言功能損失。
快步穿過街道,曹敬聽見摩托黨的噪音在背後閃過,午夜飆車族們呼哨著穿過街道,掩蓋了他撬開公寓門鎖的聲音。關掉手電筒后,曹敬步入這棟小公寓的樓道。
「我已經沒有了選擇的自由。」
「告訴我,你最後負責過的那個訓練基地在哪裡?」
室內的空氣粘稠沉悶,曹敬渴望挖掘醫學家的頭腦,一窺真相,但殺手沒有如此敏感的感應力,只是困惑地打量著自己的獵物。
比預想中的更費時,十分鐘后,殺手鬆開手,「外來者」精疲力竭地帶著情報離開。湯山順一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自我意識被身體上的衰弱壓制到了最低谷。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