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雖然世界上的曹敬只有我一人，但我知道，有一個模仿品。」曹敬收回手指，挺直肩背，「他就是韓載錫的『朋友』，他作為被培訓者進入了北海道基地，為殺手提供內部信息，指揮他進來，進行無差別屠殺。而這個符號就是他的『標記』，它會觸發韓載錫頭腦中的暗示機關，讓他無視這間寢室。」
真可悲。
「他是安德烈·安德烈耶維奇·托洛茨基。」吳曉峰不情不願地說，「他的重建還沒有完成。」
現實局勢急轉直下，曹敬反而鎮靜了。房間里氣氛極度緊繃，他強忍恐懼把翻倒的椅子重新扶起來，坐下來，把整件事梳理一遍。
然後是這一次，他和殺手一起來到滄江市，把目標瞄準了曹敬……不，他來得比梅和勇更早一段時間，利用心靈感應，他收集了本地教育部門青少年管理辦公室的資料，然後發現了自己。他到底是對自己懷有私怨，還是單純的巧合？然後藉助本地教團的力量，在自己居所附近替梅和勇準備武器，只不過半路上杜雲娟那姑娘攪了局。
曹敬搖頭，他的手指輕觸那行詩句，《太陽城札記》，他記得。
說到一半時，樓體微微一震，似乎下層有爆炸發生。
意識到氣氛不對，曹雪卿起身問道：「那個繃帶人到底是誰？他給我的壓迫感很強，我不知道國內的高手有哪一人像他。」
「他準備好了活力藥物，或是通過對韓載錫的了和圖書解迴避了衰竭場。我的判斷應該沒有大的偏差。」曹敬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因為他和我……作為寶貴的精神感應者卻具備如此膽略，喜歡來到第一線。」
「一個符號，用來追索定位。」心靈感應者站在門前，在木門的另一側是虛空，那不是殺手的記憶涉及的區塊，韓載錫不知道那背後是什麼，但曹敬知道。
「回憶崩潰的前兆。我正在退出。」曹敬抓住曹雪卿的手，他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看見韓載錫了。他看著殺手的高大身軀漂浮懸停，斧頭從手中脫落，殺手正在湮滅，他的眼睛似乎有一絲感情流露，但曹敬知道，那是幻覺，只不過是過往的殘光終於熄滅。
現在不是去思考陰謀論的時候，曹敬克制住自己奔逸的思路。
一切從我擊敗梅和勇開始。不，應該從最早行動策劃開始。
曹敬背上冷汗都下來了。大將安德烈·安德烈，被稱作「守護聖人」的俄國戰略級，三十年前就被俄國官方推上台的北方大人物。最近兩年不見他出現在新聞里，原來已經毀了。
重力是虛無時空中崩潰的第一常識，兩人的雙手在末日盡頭相握，萬物逐漸蜷曲剝落，虛假的舞台開始落幕。走廊，樓屋，風雪，田野，夜晚……信息退潮，像某種化學反應，曹雪卿的長發燃起火焰，她的光與熱像是一千個溫柔的太陽，開始融化視野內的一切。戰略級的陽炎hｅtｕboｏｋ•com•coｍ之極將所有數據實體消融，只剩下兩個高懸于虛空混沌上的精神。
「理由？」轉過頭，內務部特使皺眉問。
他再度專註地回憶那個少年，他成為了那個「新世紀之門」的成員嗎？恢復了自己的精神感應能力，一個不受控的傳心者，他在北海道進入培訓基地卧底，然後和殺手搭檔摧毀了培訓基地。
我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們現在不安全。」曹敬一邊揉眼睛一邊說，「迅速轉移。儘快。」
曹雪卿沒有說話。
「他已經來了。相陽已經開始動手。」曹敬撐住桌子道，「我感覺不到大樓外的東西了……什麼都感覺不到。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了一樣，怎麼回事？」
現在曹雪卿是在場眾人唯一的希望……然後曹敬意識到，自己即將目睹戰略級與戰略級之間的直接對抗。
「……有曹小姐在，事態還能夠控制，先集合有防護的警衛部隊，沒有防護的現在全部不能信任……」曹敬聽見吳曉峰正和曹雪卿說話，「禁絕本身的特性導致傳心者必然也在這裏，只要……」
信息污染。曹敬知道這個詞，吳曉峰說過，個人的情感流出會污染記憶信息，他有一瞬動搖，但隨即意識到正身處世界上最好的精神結構里。這個世界堅實無比，毫無動搖。
奢侈地用了一個呼吸的時間，曹敬凝視無數次想念的恆星，直到視網膜上留下長久的傷痕。
梅和hｔtｐs://wwｗ•heｔuｂｏｏk•ｃom.ｃoｍ勇的頭顱，他有渠道知道這件事吧。如果再想遠一點的話，安德烈大將被轉交給吳曉峰的時候，真的「乾淨」嗎？到底是誰泄露了信息，向俄國安全局出賣了安德烈？到底是誰安排讓吳曉峰來處理安德烈？然後，主角集齊了，在這裏，曹敬、吳曉峰、曹雪卿、蘇易城……所有高價值目標全部在場，啟動終極武器。
眨眼。
「人呢？」曹雪卿皺眉，「那秘書速度太慢了。」
使用一樣的符號，寫下一樣的詩句，你竟然從一份記憶剪輯還原到如此高度……相陽，你果然是精神感應者中的天才。
他聽見的第一句話是：「你發現了什麼？」
「除非殺了他本人。」曹雪卿露齒而笑，「不愧是戰略級，能夠製造如此大空間的分割，真是厲害。」
過了一會兒，她說：「吳曉峰知道我們現在的對話嗎？」
回到現實，滄江市武警總部，沒有窗的審訊室。胖子還沒有發現？死亡和危險的氣息已經撲面而來，如果是相陽……現在的相陽，他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傲慢，狡詐，抓住一個機會就咬住不放，睚眥必報，他不會撤離，而是耐心等待機會。
「在侍衛部隊到達之前，講解一下安德烈大將的能力特性吧，吳先生。」
曹雪卿左手戴著一塊女式手錶，她把表冠用指甲挑出來，然後抬手一指。曹敬只感覺到室內光線一暗，然後重新復明。
曹敬的手指劃和圖書過門上的圖案，粉筆，字跡粗糲。
曹敬乾笑道：「我知道那人是誰，我也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和我們兩人都有仇。我們都知道一個心靈感應者能幹什麼，而且他一定會報復……在這棟樓里，有多少人有思想防護？」
曹敬在思想中咬緊自己的舌頭，痛苦，他模糊意識到了，那種微妙的熟悉感，甚至從梅和勇——韓載錫——隨便他用什麼名字——身上散發出的熟悉感。他在潛意識裡知道對方每一步的行動，他理解殺手的策略，甚至在目睹之前，他就知道了——如果我是殺手，我就會這樣運作！
幾秒種后，有人開門進來，吳曉峰低聲吩咐。那名身著常服的不起眼秘書點頭，轉身出門了。
「安德烈的『禁絕』。」吳曉峰臉色鐵青，「就在幾秒鐘之前，安德烈的控制權不在我手上了。他的『禁絕』已經封鎖了整個武警總部。現在，內外空間被隔絕，我們被徹底困在這裏……以安德烈『禁絕』的性能，導彈也打不|穿內外阻隔。到目前為止，我們在地球上還沒發現能擊穿禁絕的東西。」
曹敬獰笑，如果是「那個」自己，那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啦！
「模仿品？」
相陽。
最後的電磁場消失，只有那柄斧子在通道中緩緩飄行。
戰慄。
吳曉峰略一遲疑，按下桌上的電鈴。
吳曉峰來到滄江市到底是必然還是偶然？如果他是為了殺手而來，那這一切到底在不在新世紀之門或者說和_圖_書相陽的預料之中？相陽知道，我和吳曉峰必然再度重逢，於是，在這座城市裡，簡直是舉辦同學會一樣！兩個學生，一個老師，重新聚齊了！
「什麼？！」
「內部鬥爭。去年五月份，國家杜馬通過了新版《信仰自由和宗教組織法》，導致安德烈大將倒向我們，我們為他準備了安全通道，但被盧比揚卡廣場11號發現了。等他到我們手裡的時候人格毀了一大半，變成了廢人。」
「這個符號……」
「這是怎麼回事……小敬，重力好像在消失？」曹雪卿伸手抓住曹敬的肩膀，所有人的腳都在離開地面，輕飄飄地懸浮起來。
曹敬的椅子翻倒了，曹雪卿一臉難以置信。
曹敬從牙縫中吐息。
「他的禁絕可不是只有一個……」吳曉峰乾笑道，「大型禁絕同時只能維持一個，但小型的禁絕可以維持複數個……只要他在自己身上放一個小禁絕，他就能夠保證自己絕對安全。無論是子彈、刀刃、爆炸、精神控制……世界上沒有東西可以干涉到禁絕內部的東西。哪怕我之前在他身上下了控制暗示……現在也無法觸發。」
周圍的一切顫抖起來，殺手的背影停下腳步，韓載錫轉過身，和兩姐弟目光相觸。世界的氛圍改變了。
「我們帶的人里，所有秘書都有。」吳曉峰站起身，「而更別提蘇易城和……」
他停了一下，臉皮繃緊了。
「是我想出來的。」曹敬說，「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