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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什麼？」

「來報案的人有普遍的內在規律嗎？」

他換了個姿勢，垂下眼盯著手裡的鉛筆，感知的觸角繞過那個厚唇男人，浮光掠影地「舔舐」了一圈。沒有深入，沒有用牙，沒有觸動個人的感覺，只是舔了舔，嘗一下味道。

眾人立刻露出笑容，名叫黑齒造賢的歷史學家態度也熱情很多，主動拍拍曹敬的肩膀。隨意寒暄兩句，曹敬拍了幾下馬屁，然後問起對這次幻覺事件的看法。

「以前研究民俗文化的資料。」津島鬱江抬起眼看曹敬，「你沒覺得那些圖畫里，有一些很眼熟，會讓你想起些奇怪的民俗傳說？」

曹敬本人也能夠製造精神上的幻象，或許這就是他被徵召的原因。但他從未想過有人能製造如此大規模的公共幻覺事件，能夠影響到大半個燕京市，光是「距離」和「範圍」已經可稱得上是難以置信，再加上是奇特的多人公共幻覺。的確嚴重到需要成立專案組進行調查。

會議室里陷入沉默。

「……滄江市朱烽老師的學生。」

「正如那個黑齒造賢所說，這和我們沒什麼關係，破案這種事，去讓那些專業人士頭疼就行了。」女孩翻身下床走向浴室，「這次你可別擅自做什麼傻事。跟滄江那時候不一樣，這一次的事情跟我們這些小角色完全沒關係。京城奇人異士這麼多，不缺你一個精神感應者。真要出了大事，那也和圖書有國家隊來救場。」

曹敬想用一下自己的心靈感應，他知道這樣不好，但他克制不住。在座接受諮詢的人全部不具備心靈防護，只有那個厚嘴唇的男人具備相當結實的防護。他沒有運用心靈感應，只是被動地感覺到每個人不同的「堅固程度」，自從能力恢復后，他的感覺一天比一天敏銳，也一天比一天更貪婪。

曹敬皺眉道，「怎麼都是些近似鬼故事的東西……幻覺製造者是獵奇傳說愛好者嗎？」

有趣。

曹敬嘆了口氣，爬下床鑽進對面的被窩。很溫暖，柔軟。他把頭埋進對方頸子里，還沒幹透的頭髮被體溫蒸放出濃郁的香氣，他也覺得安心了。

「那個『裝滿死人的公交車』，是燕京著名的都市傳說吧。」津島鬱江把筆蓋丟到他臉上，「你沒聽過嗎？」

曹敬知道他沒說實話，他一度猶豫要不要直接挖下去，但思忖再三，打消了這個念頭。向眾人道別後便與津島鬱江回房間休息。

對各種圖案的聯想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整日路途疲憊，曹敬也忍不住打了兩個哈欠。津島鬱江的態度倒很認真，寫的字也多。等到「收卷」的時候，有人打開了燈。之前站在會議室前面的人露出形容，是一個面色黝黑，嘴唇厚實的中年男人，其貌不揚，但神色威嚴。

曹敬對這些手繪圖案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發想，他只覺得這些圖案里的東西都非常有ｈtｔps://ｗｗw•hｅｔｕbooｋ.ｃom.ｃｏm趣。恐怖、荒誕、變形……曹敬讀過很多人的頭腦，但很難想象一個人能夠製造如此多的怪奇幻覺（假定是主動製造），如果是被動的「外泄」，那這個人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身份是藝術家？畫家？還是精神病人？

「不，不是我過去，是你過來。」津島鬱江擰開檯燈，在暖黃色的燈光下側身支頷，「這兩者之間的區別非常大。」

以前曹敬一直不覺得自己戀床，幾次搬家也沒有遇到過睡眠問題。但這次是他第一次出省，他躺下后感覺在床上輾轉反側，也沒有冥思的心情。閑來無事，就整理了一下之前開會時候讀過的圖案。他隱約覺得其中有些圖案自己有很強的既視感，但與津島鬱江詮釋的都市傳說分類不同，他有既視感的那幾張……並不是靈異、恐怖、民俗題材，反而像是幻想故事。例如那個騎士，以及某張圖上奇形怪狀的，長著眼睛的戰車。

曹敬也無話反駁，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奇道：「剛才開會怎麼沒見朱烽和呂君房？他們應該也是這一批啊。」

「……在座的各位，都是在文化藝術、民族風俗方面有見地的專家。」那人的口音不像是大陸人，「這次請各位來燕京，是因為出了一些怪事。這些是收集到的，被目擊的一部分『幻覺』。雖然能夠造成幻覺的進化者並不是新聞，但如此大規模的幻和_圖_書覺事件，已經嚴重影響到了燕京市的公序良俗。為了儘快確定幻覺製造者的身份，請各抒己見，我們想要從這些幻覺中找到線索。」

津島鬱江不去洗澡，直接倒在床上皺眉沉思。曹敬搖搖頭，先去洗澡，等洗完圍著浴巾，出來看見津島鬱江正攤開一個筆記本一頁頁翻看。

沉默持續了一會兒，厚唇男子很失望，搖頭道：「一路上舟車勞頓，請各位回去休息。若想到有價值的信息，請迅速告知我們。如果案情有重大突破，專案組會向各位分享情報。此事關係到我國首都的社會安全，請各位萬勿懈怠，儘力協助。」

「發生範圍呢？」

厚唇男人搖頭道：「沒有。目擊到幻覺的人群沒有可辨識的規律。事件像是隨機發生。目前也沒有在觀察到的現象里找到線索。」

「誰知道呢？一個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厚唇男人一走，現場氣氛立刻松活起來。專家顧問們都站起身來，有人準備回房間休息，也有人站在原地抽煙談天。曹敬走上前，那個歷史學家是立在原地抽煙的人之一，正與人寒暄。曹敬擠過去和他握手，笑道：「是國家歷史學會的黑齒造賢老師？」

這裏的人的身份各不相同，有教師、作家、交遊廣泛的藝術工作者，大約是從作協或者美院之類的地方找來的，三分之一具備進化能力。其中地位最高的應該是一位博聞強識，過目不忘的學者，目前擔和*圖*書任朱明一朝歷史研究委員會的副會長。對於這次幻覺事件，列席的大多數人並不感興趣，只想要早日結束，早些回家。

厚唇男人道：「具體數量不明，但評估事件發生的次數可能超過五位數。這些圖畫是由部分報案者繪製，在所有事件中只佔了一小部分。更多人看見了幻象，因為對日常生活影響甚微而沒有報案。」

還有一小半人對事件的始作俑者頗感興趣，無論是從研究的角度還是從藝術角度來說。

津島鬱江聳肩。

「喂。」躺在對面的津島鬱江輕聲喚他，「要不要過來睡。我睡不著。」

而其中有幾個人，包括那個歷史學家，已經得出了結論，但都不動聲色。讓曹敬感到驚奇的是，連坐在他身邊的津島鬱江對這事件都有了腹案，只是她這會兒很害怕，心態緊張，看別人都不說話，她也不敢出聲。

曹敬抻開自己的被角。

「請展開講講。」熱水浴讓曹敬渾身肌肉鬆弛，他躺到柔軟的床鋪上，心情變得略微好了一些。

曹敬的身體有些僵直，因為這句話的聲線不是津島鬱江清脆舒朗的聲音，而是一把略微有些沙啞，卻非常有磁性，他聽過一次就從未忘過的聲音。他轉過臉，看見蘇成璧從容俯視的曖昧目光，她笑的時候露出鯊魚般的利齒，呢喃道：「怎麼啦？突然一直盯著我看。早點睡吧。」

有人倒抽一口涼氣，曹敬也感覺心中發毛。

那人笑道：「老和*圖*書師不敢當。我以前沒見過你，請問您是？」

「嗯？」

「別亂動。就這樣睡吧。」她說。

「沒事。」曹敬伸手擰滅檯燈，「兩個人睡有點熱。」

浴室里傳來沖澡的聲音。

「全燕京市。」厚唇男人道，「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將對策總部安置在郊外的理由。根據初步數據統計，出了市區后就很少有幻覺事件報告。」

「看法？」黑齒造賢笑道，「沒啥看法啊。我是個研究歷史的，又不是研究超能力的。這方面老朱是專家，他也來了吧。我這次來燕京與其說是配合專案組，不如說是來故地重遊，取材，探望老友。破案這種事，交給專業人士就好，我們都只是一些文化上的顧問，並沒什麼地位，儘力就行了。」

與會者面面相覷，都一言不發。

「哪個……喔，你說的是活人誤上坐滿死人的末班車，油箱里都是血那個？」

「是啊。公交車，死人，燕京。還有一個圖畫上的貓臉人，是前幾年冰城的新聞吧。」津島鬱江攤開手，「我看了一圈，國內最著名的幾個異聞都能找到對應的。還有那張看上去就是殭屍的圖畫，雖然所謂的吸血殭屍對應很多，但要說是那個蓉城的殭屍事件，或者琉球那邊的十六行屍事件，也說得通喔。還有十年前的川南真菌感染事件，那個全身披滿蘑菇的人？」

終於有人發問：「怎麼會有這麼多？到底有多少人報告見到了幻覺？」

他背上出了一層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