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辛亥之年
第五百一十三章
但這是列強用來約束他們之間簽署的條約,而不是用來約束列強和弱小國家簽訂的條約的,否則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這麼多殖民地了。
因此在得到了這份革命委員會開出的清單之後,陸徵祥決定還是先談一談再說,等到雙方都談不下去了,他再以北京政府的名義提出可行的建議。雖然名義上這場談判是中日兩國政府之間的談判,但陸徵祥卻很擺的清自己的位置,這依舊是革命委員會和日本政府之間的談判,北京政府只是做一個中人罷了。
於是被陸徵祥認為日本人是難以接受的清單要求,最終日本代表卻一條接一條的接受了,並且主動提出了儘快簽訂協議的要求。雖然民國政府還面臨著種種棘手的麻煩,不過外交總長陸徵祥卻覺得這個新生的國家總算有了一點向上的生氣。
落合總領事終於有些不滿的向吳川抗議道:「吳君,您這樣說就不對了。我們可是抱著中日兩國永遠和平的誠意來簽署協議的,怎麼能說是暫時的休戰呢?」
革命委員會辦理外交事務的方式令陸徵祥的英文秘書顧維鈞相當的不滿,認為這完全不是在辦理外交而是把外交部當成了傳話筒。
陸徵祥卻沒有年青人的這番感慨,21歲因為外語出色而進入北京同文館深造,22歲即被總理衙門選中放洋,為大清帝國駐俄使館的四等秘書兼譯員。之後為駐俄公使許景澄賞識留在了俄國,這一干就是十四年,直到民國成立被任命為外交總和-圖-書長。
朝鮮義兵的出色表現,不僅讓朝鮮民眾士氣大振,流亡俄國遠東地區和中國的朝鮮人不僅積極的為朝鮮義兵籌款籌物,還有人重新返回了國內參加北朝鮮義兵,試圖奪回自己的國家。
就在黃興通電自我解職的這天,哈爾濱馬迭爾賓館的一間套房的客廳內,外交總長陸徵祥正帶著自己的秘書安坐在一角的沙發上,平日里顯得寬敞的客廳因為中間放了一張長條桌而顯得有些擁擠,在桌子的另一側則坐著幾名日本人。
但唯有此次,中國是掌握了主動權和日本開展的平等外交,日本外交官也是在甲午之後第一次對中國談判時,要考慮放棄政治上的特權以維護自己在滿洲的商業利益,而不是動輒以武力或國際秩序施壓,試圖從中國身上訛詐出更多的好處。
在俄國呆久了的他除了認同用國際法處理外交之外,也從俄國人那裡學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大國是不受條約限制的。雖然列強在1871年的倫敦會議上聲明,「國與國之間的法律的基本原則,就是任何大國不可不受條約規定的約束,不得擅自修改條約的條款,除非得到簽約各方同意。」
至於陸軍擴軍一事,那只是軍部一小部分人的想法,國會並不支持這個提議,我相信這個擴軍方案是不會通過的。當然,我們現在也無法阻止吳君對於我國政治的猜測,但是我相信日後我們的行為會讓吳君明白,日本和中國之間合則兩利,分則兩和*圖*書害。只有那些白人,才是真正不可信的。」
落合總領事伸手阻止了想要說話的松岡,向著吳川微微頷首充滿歉意的說道:「吳君恐怕不大了解我國的體制,在我國報紙刊登什麼文章並不受政府控制。如果我國政府真的能夠控制國內報紙的話,那麼此前就不會出現這麼多攻擊軍部的文章了。
落合說完之後,便向吳川等人一一行禮,然後帶著隨員離開了套房。吳川若有所思的看著重新關上的房門說道:「明治維新以來到還真是養出了不少人才,落合領事的忍耐力可比那些年輕的日本外交官強多了。奧,陸總長,順便我還要拜託你一件事,我們希望外交部能夠儘快和智利建立起外交關係……」
我也感到很好奇,一個對中日友好和平抱有誠意的日本政府,為什麼要縱容報紙公開煽動民眾入侵我國。我更感到好奇的是,貴國軍部在國會上聲稱要在三年內把陸軍擴編到20個師團,這是打算對付俄國人呢?還是要對付中國呢?」
而此時的日本正陷入了一場深刻的經濟危機當中,雖然在英法政府的出面下,國際金融市場的日本公債價格終於穩定了下來,但是日本國內民眾的革命氣氛卻正迅速上升。日本政府不僅調不出一兵一卒前往朝鮮,甚至還要想方設法穩定住國內的局勢。
吳川看著落合總領事冷漠的說道:「貴國報紙不是在宣傳,朝鮮獨立組織是受我國支持的暴民亂黨,要想剿滅朝鮮的獨hetubook.com.com立運動就必須佔領滿洲,切斷朝鮮獨立組織的後援。
與其說是革命委員會需要中央政府的名義簽署一份正式的協議,倒不如說是日本政府不想丟了自己的面子,向中國一個地方勢力簽署正式協議。而且在見證了革命委員會外交代表在談判中咄咄逼人的態度,陸徵祥大致明白日本人為什麼非要北京政府派出代表了。
陸徵祥是極欣賞這位年輕氣盛又熟悉國際法的助手的,他甚至已經開始盤算返回北京后就向總統提議,把顧維鈞調來外交部當自己的專職秘書了。不過他雖然欣賞顧維鈞的見解,卻也沒打算為此向革命委員會提出抗議。
陸徵祥的秘書頗有些沉不住氣的向上司小聲說道:「那個什麼吳畏之是不是太過傲慢了,之前的談判不肯參加也就算了,怎麼連簽字的時候都要遲到?我們好不容易才談出的結果,可不能毀在這些革命黨手裡啊。」
在民國政府剛剛成立時,就能遇到在外交上拿回一些權益的好事,不管是袁世凱還是唐紹儀都是相當重視的。畢竟從北京政府成立以來,就連續出現了外蒙古和西藏地方要求自治的壞消息,一時民間輿論大受刺|激,認為這民國還不如前清,外國人分割起中國來更加肆無忌憚了。
就在他和顧維鈞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時,王葆真終於陪著吳川走了進來。和陸徵祥的猜測不同,成就了這樣功績的吳川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興奮之情,倒是日本代表們對於這位一和*圖*書口一個吳君,這種親切的態度好似他們在這場談判中佔了多大便宜一樣。
陸徵祥對於如何辦理外交可謂是相當熟悉了,但唯有這次和日本人就滿洲問題的談判,他才真正感受到了兩國之間是如何進行平等的外交談判的。要知道在前清,外交官最大的作用就是和各國公使或各國政府首腦建立私人聯繫,然後仰仗著這點私人關係在外交上獲得對方的諒解,希望對方向大清壓迫的時候不要過於兇狠了。
只是陸徵祥並沒有等到日本人和革命委員會談不下去的機會,就在他們談判的一整個月中,北朝鮮的義兵突然連續發起了三次作戰,全殲了進入長津湖地區掃蕩的一個日軍聯隊,又重創了另外兩路日軍,從而粉碎了日軍在開春后對北朝鮮地區進行的掃蕩作戰。
因此陸徵祥來到哈爾濱時,已經準備好迎接一場苦戰了,但是等到他開始和日本進行談判時,才發覺其實自己並沒什麼可做的。日本方面只願意談滿洲和朝鮮問題,而革命委員會則列出了一張清單給他,向他表示談判時怎麼談都行,但是這份清單一字都不可更改。
按照顧維鈞的想法,所謂外交談判就應當是在尊重國際條約體系下進行的條約變更,而不是這種毫無策略的最後通牒。如果中日雙方的協議不屬於現存國際條約體系的一部分,那麼等到日本人恢復過來未必還肯承認這份協議,這不是平息雙方爭端而是引發下次爭端的開始。
簽字的儀式非常的簡短,顧維www.hetubook.com.com鈞在儀式結束后不由提議,為了慶祝中日兩國恢復和平,大家不如舉辦一個小小的酒宴。只是吳川有些詫異的回頭看著他說道:「甲午戰爭之後中日之間怎麼還可能存在和平,這不過是暫時休戰的協議,我以為如果日本的經濟恢復的夠快,這份協議連5年的和平都維持不住。這有什麼可慶祝的?」
陸徵祥瞧了自己的秘書一眼,倒是心平氣和的說道:「談雖然是我們在談,但是這個局面確實是人家製造出來的。如果沒有革命委員會對日本人的不妥協,我們就不可能從日本人手中收回這些權利,等一等也是應該的,日本人不是很沉得住氣么。」
因此袁世凱把自己新聘請的英文秘書都借給了陸徵祥,就是希望這位新任的外交總長能夠給北京帶回一個能夠提振人心的協議,也好安撫全國的人心。
這名剛剛歸國不久就進入外交部的年青人倒也立刻點了點頭,不過他隨即又嘆息了一聲說道:「只可惜日本只承認放棄他們在滿洲的一切特權,卻不肯把這份協議的內容適用於整個中國,否則今日便民國是外交上的大勝利了。」
陸徵祥一開始以為這會是一個艱巨的任務,雖然他一直在俄國從事外交工作,但是對於日本外交官的難纏也是有所耳聞的,特別是日俄戰爭之後日本外交官的氣勢更是扶搖直上,連俄國人都有些不大放在眼中了。雖然日本人這種小人得志的作態導致了歐洲外交界的反感,但是在外交目的上日本人卻大多實現了自己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