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砥礪前行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這也是他入疆之後就日顯消沉的主要原因,雖然他不會在明面上說出來,但是在私下裡還是會嘆息一句,「既生亮,何生瑜」。面對越來越強勢的共和黨,吳佩孚很清楚他所依附的那個北洋團體距離完全消亡已經沒幾天了,而失去了這個團體之後,他也就不再可能做什麼平定天下的美夢了。今後,他只能是共和黨的外圍附庸,能否出頭就真要看天意了。
郭緒棟望著天空姿勢不改的回道:「新疆全省450餘萬平方里,人口不過200多萬,全省軍隊總共不過8000人不到,且大多還是春夏離營,冬天回來過冬的季節兵。
被吳川念叨的吳佩孚,此時正於迪化城南十里的軍營內躺在兩棵大榆樹之間的躺椅上,悠閑的喝著石榴汁同自己的秘書長郭緒棟閑聊著,「想不到穿過了戈壁之後,迪化這裏倒是草木繁森,真如世外桃源之地一般了,也不枉我們走了這三個月的路了。」
郭緒棟收回瞭望著遠處的視線,轉頭看著吳佩孚認真的說道:「子玉既然看的如此明白,為什麼還要猶豫不決呢?」
雖然孫中山所率領的中華革命黨曾經表示過對於合作化運動的興趣,但是隨著中華革命黨投身於對總統位置的爭奪后,他們對於合作化運動的興趣就暫時中斷了。看到共和黨在華北地區如火如荼的推動著土地改革和成立集體合作社,薛仙舟覺得自己不能夠再等待下去了,一旦共和黨所主張的集體合作社成為鄉村運動的主導模式,那麼他所主張的合作化運動恐怕就不太可能推廣出去了。
吳佩孚沉吟了許久之後方才回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會答應英國人的。只是,你覺得共和黨對於俄國人究竟是個什麼意圖?照理說,共和黨要是想要趁著俄國紅白黨內亂取回一些地方,大可以同勢弱的白黨合作,現在新疆的俄國僑民和俄國領事,已經大不如去年那麼囂張跋扈了,我看白黨應該會同意我們的一些要求的。倒是紅黨現在看起來勢大,但是他們可是被協約國和周邊各國圍攻著,這紅黨還能支撐多久?」
本地軍隊的士兵之所以春夏要逃離營地,也是為了生活所迫。畢竟就是給地方上的大戶種地,一個月也能拿24兩,要是去做工,大工每和*圖*書日一兩五錢,小工則有七八錢一日。你看,如果不當兵,在這裏做什麼職業都能養活自己。
雖然吳川對於合作化模式的看法更加接近社會主義理論,不過薛仙舟卻也還是能接受,在他來拜見吳川之前最擔心的,還是吳川對於合作化毫無興趣或是存有偏見,那麼他就難以說服對方支持自己的理論了。現在么,雖然不是最好的結果,卻讓他覺得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至少比他自己一個人去奮鬥強。
伏龍芝的主張頓時吸引了紅軍軍官們的注意力,和那些依賴舊俄軍軍官組建的紅軍不同,伏龍芝手下的紅軍軍官都是遠東布爾什維克出身,可謂是有著旺盛的求戰欲。只不過之前他們因為缺乏物資,才不得不採取了比較保守的戰術,畢竟他們帶領的可都是遠東地區的老鄉。
郭緒棟對於吳川的看法,他其實在心裏還是認同的。即便他再怎麼孤傲,自比能夠安定天下的關羽、岳飛等名將,面對吳川這一路走來的艱險,他也是自嘆不如的。因為按照他自己的代入,很多時候他都不可能去選擇吳川所選擇的道路,按照事後的效果來看,吳佩孚不得不承認他都選錯了。
在這樣的時候,我們帶著一旅精兵入疆,恐怕楊督軍現在連晚上都睡不著覺了吧。我們待在這裏越久,估計楊督軍對於我們的猜疑就越大,我擔心到時楊督軍情急之下會昏了頭啊。子玉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要是想要取而代之不如就搶先下手,要是無疑和楊督軍撕破臉那就表明態度,這麼不清不楚的停留在這裏,不是道理啊。」
既然袁大總統和日本人都鬥不過吳川,我看這就是真正有大氣運在身的人了。對於這樣的人,最好不要在他氣運在身的時候和他對著干,否則就是在和天鬥了。
是以,薛仙舟接受了賓步程的邀請,匆匆從美國趕了回來,同吳川進行了數次會面,試圖讓對方接受更加溫和的對於鄉村及手工業的合作化改造。吳川對於合作化運動的興趣雖然沒有達到薛仙舟的預期,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對方對於合作化的模式是有著另一套看法的。
說句實話,雖然他和賓步程交好,但實質上他對於共和黨的理念一直都是心存疑慮的。他並不喜歡和_圖_書主張激烈變革社會的社會主義,特別是以暴力手段推動的土地改革,他一向都認為暴力所推動的社會變革不會保持長久,反而會引發各階層之間的對立,從而造成更多的暴力事件。
一目十行的掃過手上的電報,吳川微微頷首心情不錯的對著一旁的張雲榮說道:「這倒是一個好消息,徐景魁同志還沒有到烏法,伏龍芝已經打下了薩馬拉了。捷克人看來很快就要選擇撤退了,看看徐景魁同志到什麼地方了,發個電報給他,讓他派人勸說捷克軍團儘快撤退,我們可以幫助他們同蘇維埃進行協調,保證俄國紅軍不追擊他們。」
吳佩孚再次躺了回去,雙手枕在腦後看來好一會天空,這才慢悠悠的說道:「他那個破破爛爛的迪化城有什麼可圖謀的。再說了,我們這一旅人馬靠著疆內可養不起,這本地軍隊的士兵四兩二錢一月,但發的官票在市面上就只能兌換二兩一錢,新疆物價比關內要貴的多,這點錢那裡夠生活?
郭緒棟終於有些被嚇倒了,他急忙說道:「這事可干不得,南疆都是纏回,我聽說喀什喀爾提台馬福興就一直想要割據南疆和費爾干納地區的纏回合為一體,獨立建國。那些俄國紅軍雖然殘暴,但要不是他們壓制住了境外的那些回民,恐怕新疆早就亂起來了。
正常人哪有革命尚未成功就先和日本人干仗的?孫文、黃興這些口口聲聲要追求國家和民族獨立的革命領袖,不還是在革命之前就把滿洲出賣給日本人了么。
吳佩孚終於從躺椅上坐了起來,雙手揉搓了一下臉龐后,稍稍振奮了下精神說道:「郭兄說的是,屈身守分,以待天時,不可與命爭也。」
我不知道共和黨為什麼有親近紅黨的意思,但是我認為只要吳川的選擇還沒有出現失誤,那麼我們照做是最好的。等到他身上的氣運消退了,我們再做其他打算也不遲么。」
靠著榆樹坐著的郭緒棟望著軍營外鬱鬱蔥蔥的青楊和沙棗、桑柳等樹種,又瞧了瞧湛藍的如同藍寶石的天空,也不由點了點頭說道:「確實,這裏就是塞外的世外桃源啊,聽說西邊的伊犁更有塞外江南之稱,也不知那百里杏花溝是一片如何的美景了。」
距離迪化西面約三千公里的薩馬和_圖_書拉城內,剛剛打了一場漂亮的圍城打援戰役的伏龍芝在辦公室內對著地圖向自己的部下們說道:「科穆奇軍被我們消滅了大半主力,現在他們都向著烏法逃亡去了,我們追上去也不會有多大的意義了,反而有可能在追擊中遇到捷克人的撤退部隊,他們可比科穆奇軍難對付多了。」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自己的副官陪同著一人從大門處走了過來。郭緒棟看了來人一眼后,便對著吳佩孚說道:「是楊督軍的秘書魯效祖,看來楊督軍還是忍不住了,這是要和子玉你攤牌了呢。」
張雲榮點頭答應了一聲,隨即又向他彙報道:「張紹曾委員的啟程日期已經定好了,是後天上午的火車票,餞別宴是放在今天晚上,還是明天中午?」
英國人這是利用我們呢,就算我們幹掉了費爾干納地區的蘇維埃政權,也不過是讓這裏的回民勢力大漲。我們帶來的漢人死一個就少一個,那些纏民倒是因為我們同俄國紅軍的爭鬥而聯合起來了,到時候我們哪裡還能在南疆站住腳?
這省城說是駐軍一旅,但真要打起仗來,估計連一個營的兵力都湊不出,也就那幾隊回民馬隊尚可一戰。而且士兵手中的武器破爛老舊不說,甚至連人手一桿好用的步槍都配不齊,他們也就是打一打周邊的土匪,以確保省城的安全,至於國戰什麼的就不要想了。
從吳川的小樓離開,順著林蔭小道向衚衕外走去的薛仙舟,突然覺得周邊的環境看起來非常的賞心悅目了。雖然這裏不是他第一次來,但他還是第一次有這樣輕鬆的心情去欣賞這座城市的美。
更何況,現在共和黨發了電報讓我們儘快前往伊犁,在伊犁河下游找一處地方建立營地,準備修建從斜米到伊犁的鐵路支線,為之後的內地移民建設一塊安全區。我們要是不理會共和黨的命令去聽從英國人的指揮,我看共和黨對我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新疆一年的財政收入不過250-260萬兩,中央貼補新省軍費一年說是60萬元,但實際上只撥給了37萬元。我奪了楊增新的新疆督軍不難,可想要養活手上的這旅人馬就難了。更不必提,要是共和黨不許可我的行動,那些士兵究竟願不願意跟我干還是一個問題。」
郭緒棟想了許久之後,還是搖著頭老實說道:「國內那些政治名人,哪怕是以權術著稱的袁大總統,做事也還是有脈絡可尋的,但是共和黨的魁首吳川么,不管做什麼都像是天馬行空,讓人無跡可尋。
吳川看了看窗外天高雲淡的藍天,便不假思索的說道:「就在今晚吧,讓朱和中過來作陪。對了,順便幫我問一問朱和中同志,吳佩孚現在還停留在迪化嗎?」
自辛亥年到今日,共和黨每一次的決定都是以小博大,只是他們每一次都贏了而已。可這其中的兇險之大,咱們這些局外人都要為共和黨捏一把冷汗,畢竟他們只要輸一次就前功盡棄了。
吳佩孚長嘆了一口氣道:「總覺得不甘心啊,再往西去距離中原就更遠了,到時我們可就真的回不去了。」
楊督軍雖然手腕出色,硬是靠著權術壓制住了伊犁軍政府並瓦解之,從而獨自掌握了新疆大權。但是他沒有實力啊,他派去喀什的馬福興現在越來越跋扈,大有聯絡英國人搞獨立的意思;伊犁鎮守使楊飛霞對於他也是警惕萬分,擔心自己步那些哥老會首領的下場。
僅僅討論了幾句之後,這些紅軍軍官就選擇了支持伏龍芝的決定。一方面是因為他們也希望能夠儘快的消滅白軍的主力;另一方面則是不希望轉入托洛茨基的指揮下,因為聽說這位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剛剛槍斃了一個無辜的政委,以臨陣退縮的名義,但事實上這名政委是收攏了敗退下來的士兵,組織起了另一道防線。
托洛茨基的這一做法引起了許多紅軍官兵的不滿,現在斯大林正代表紅軍官兵就這件事向人民委員會告狀,並公開的質疑了托洛茨基的做法。於是原本只是在小範圍內傳播的事情,現在變成了在紅軍中流傳的事情,自然也就引發了不少紅軍官兵對於托洛茨基的不信任。
倒是英國人向我許諾,如果我願意進攻費爾干納地區的蘇維埃政權,那麼他們就願意支持我控制喀什喀爾,甚至是整個南疆六城。」
郭緒棟心中一動,隨即問道:「是www.hetubook.com.com不是英國人和俄國人和你說了什麼了?」
過了黃河之後,我們就開始拿雙餉,每日還有伙食津貼,折算起來就是24個大洋一月,雖然還是不及本地的僱工拿的多,但是已經算是有保障了。而且士兵家中還能分到田地,退伍之後又給安排工作,所以雖然離家萬里,但是軍中士氣卻並未下落多少。
一名部下頓時說道:「哪有什麼,只要能夠給我們補充足夠的物資,捷克人也擋不住我們的進攻。有這些坦克和裝甲車,野外我們可以打垮兩個捷克師。」
吳佩孚一躍而起,冷笑了一聲道:「就算要走,他楊增新也得客客氣氣的禮送我們,不從他身上刮點油水出來,弟兄們都快要忘記誰才是他們的旅長了……」
吳佩孚伸手把石榴汁放在了兩人中間的矮桌上,然後轉頭瞧著他說道:「郭兄,你這是話裡有話啊。是不是姓楊的又和你說什麼了?」
即便從了軍,吳佩孚也一直都是把自己當成是讀書人的。對於氣運神怪之事,他自然也和正統讀書人一般的看法:敬鬼神而遠之。這種立場並不是說完全的不信,也不是說完全的相信,只是平日里遠離神怪之說罷了。
所以在獲得賓步程邀請之前,他一直都試圖自己組織一批信仰社會改良主義的年輕人,然後從一兩個村子開始建立起合作社,再推廣到各地去。只是隨著袁世凱的去世,共和黨陡然加快了對於關內地區的土地改革運動,而南方卻找不到願意和他合作的鄉紳,薛仙舟這才意識到要推動自己的合作化運動,必然是要獲得政治力量的支持的。
伏龍芝的目光卻已經移動到了察里津西面的卡拉奇,他用手指著這座頓河畔的城市說道:「不,我們要去這裏,截斷克拉斯諾夫的後路。那些頓河哥薩克在頓河北岸的平原上可以縱橫來去,我們還拿他們沒有辦法,可既然他們主動從頓河草原跑到了察里津的周邊,那麼我們就可以利用頓河切斷他們的歸路,然後把他們趕到察里津城下去殲滅他們。只要消滅了克拉斯諾夫,那麼南俄志願軍就會陷入孤立,整個南方的形勢都會好轉了。」
薛仙舟腳步輕快的踩著樹蔭下的光斑,順著平坦的人行道向衚衕外走去時,送走了他的吳川也正在自己的書房內打開了一份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