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立志清虛
第四十三章 再會故人
「道友可有意將這道袍出讓?」吳尚道笑道。道寶聞言大笑道:「道友差矣!你我皆是方外之人,視錢財如糞土,怎說出這等市儈話來?道友既然合了眼緣,貧道便將這玄蠶道袍送與道友便是了。」吳尚道連連推辭。道寶又道:「不過貧道看道友那葫蘆倒是頗有古意,可否借貧道一觀?」
「你莫非不知道?」另一人道,「九華山化城寺奪寶之時,有一個乞丐從密道跳了出來,救下一條白蛇精,又破了九龍盤珠陣,還和化城寺退院大和尚法空大師對拼一記,卻是平手!你說這樣的乞丐,能不值錢么?」吳尚道聽了心中暗笑,只說這人倒知道得清楚。
這道人做乞丐的時候比穿道袍的時候還多,不由上了心。取出一串大錢打發了小二,吳尚道在席上盤腿坐下,一邊拿了菜牌子點菜,一邊偷聽隔壁說話。
「哦?」道寶一愣,轉而笑道,「道友,若是如此,只說明你修行還欠了火候啊。貧道煉製的這困仙散只是讓修行人聚不起真氣,對身體絕無影響。」吳尚道苦笑道:「貧道認栽了。還就請道友自解去了吧。」道寶又是一聲輕笑,道:「道友,貧道自上次被打劫,還悟通了一個道理。做事要做乾淨,你這一身道袍也非俗品,一併舍了貧道吧。」吳尚道哭笑不得,點頭同意。
小二給吳尚道找了個臨街的空房,吳尚道見裏面還是唐風流傳下來的矮几跪席,便想換一間。正待開口,只聽得隔壁包間里有人叫道:「什麼乞丐的人頭這麼值錢!」
如意的原型本https://m.hetubook.com.com是金瓜,說穿了便是遠古先人手中的大頭棒槌,乃戰陣廝殺的兵器,後來才成為禮器。玄門引入作為法器,也是因為它乃兵器之根,能夠降妖除魔。青木子這當頭一擊打得道寶三魂出竅,七魄震蕩,良久方才站穩了身形,只覺得身子沉重,耳目昏聵,恍恍惚惚如醉如夢,再定下心神方才發現一身修為居然全都化作烏有。
吳尚道略一沉思,道:「你家小姐可是姓白。」家丁們喜出望外,連聲道:「正是正是,兩相認了可見沒找錯人。道爺,小的們在前給您引路。」幾個家丁當即側身而行,給吳尚道帶路。
吳尚道也不和他客氣,欠了欠背道:「道友這身道袍,可有來歷?」道寶如遇知音,笑道:「這玄蠶道袍乃是貧道走遍千山萬水,取五方玄蠶之絲一縷縷編織而成的。手工粗糙,入不得道友法眼。」吳尚道只是微笑,心道:若是不曾認識你,我倒也不是不能相信。只是你有前科,說的話實在靠不住。
道寶道人大笑一聲,岔開話題道:「道友,你可聞到空中有些氣味?」吳尚道仔細一聞,道:「確實是有,不知是什麼東西。」道寶道人又大笑道:「那便是貧道獨家密煉的困仙散。只要你聞到了,一身真氣便再難駕馭,哈哈哈。乖乖把葫蘆交給貧道吧。」吳尚道面露驚慌之色,斥道:「你這道人,居然明搶!」
道寶道人面露凝重之色,道:「道友差了。想貧道當年也是只盜不搶的。後來有一個道友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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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道一身家當搶得乾乾淨淨,無意間點化了貧道。自那以後,貧道領悟了自然無為之妙,所謂有為之心無為之行,便再不拘名相,能搶則搶,想盜便盜。福生無量天尊!這方是道法自然,隨心而化啊!」吳尚道見他們已經打消了施粥害人的念頭,便悄悄退回了自己的包間,催小二快點上菜。這家食為天倒也名不虛傳,上菜快,菜色也好。吳尚道在九華山地道里吃了那麼長時間的辟穀丹,早就吃得反胃了,頓時甩開了腮幫似風捲殘雲一般將餐盤打掃乾淨。
吳尚道這次是真的愣住了,心道:老叫花啊老叫花!你這隨緣而化倒真的化了旁人。
「顧盼有情,貧道真空山道寶道人,見過道友。」那道人進門便拜。吳尚道只得起身回禮,心道:我看你笑是因為老子搶了你的寶貝,現在那個錦囊還在老子葫蘆里呢。
道寶卻不知道這年輕道人正是上次搶他寶貝的道童,只覺得面善,卻實在想不起來哪裡見過。吳尚道自然也清楚這點,不怕他看穿,只是盯著他的那身道袍看。
道寶心中大喜,上前來解葫蘆藤。誰知那葫蘆藤像是生來便纏在吳尚道腰間一般,找了半天連個端頭都沒有找到。道寶手忙腳亂之際,只聽到吳尚道喊了一聲「道友」,茫然抬頭,只見一個小孩拳頭大小的如意當頭砸下。
「貧道蓮花山青木子,見過道友。」吳尚道作揖笑道。
隔壁那兩人怎知道隔牆有耳?雖然聲音又回到平常,中間卻只隔了一層木板,倒像是故意說https://m.hetubook•com.com給道人聽的一般。
當日九華山之事,早就被那些倖存的魔軍兵卒傳得沸沸揚揚,聰明人去偽存真,倒也能知道不少內幕。只聽剛才大叫那人又道:「我呸!能和法空大師對拼一記還不吃虧的人,那是什麼修為!這價錢買一百個乞丐倒是夠了,能買法空大師的腳趾頭么?若真有人接了,還真成了天下第一蠢!」吳尚道心道:這人咋咋呼呼,卻不是蠢人。
吳尚道收了如意,理了理道袍,道:「道友,你心術不正,還是洗心革面從新再來吧。」道寶嚇得語無倫次,半天才說出一句整話來:「你……你把我的修為弄到了哪裡去!」吳尚道笑道:「貧道替天行道,將你修為化去。我看你年紀不過四十,若是洗心革面,總還有證道的希望。你身上這件玄蠶道袍,貧道就收回了。」說罷,吳尚道便將道寶按倒在榻上,三下兩下剝了他的道袍。又見道寶手上有枚戒指,順手取了下來,裏面裝的都是各類害人的藥物。
不一時,那道人居然就走了上來,騙小二說是和吳尚道一起的。小二見是兩個有錢的道爺,心中不疑,將那道人帶來吳尚道的包間。
另一個咋呼的也是智力有限,只說這個主意好,可以一試。讓道人聽得無奈至極,只得起身去推隔壁的門。只見隔壁包間里坐著一個書生打扮的文士,一臉邪氣,對面是一個大鬍子疤臉武夫,桌上一盤羊腿一壺酒。
一行人直走到揚州城往外,早有馬車轎子等候。吳尚道上了馬車,見裏面乾乾淨淨,便盤腿打坐,溫養和*圖*書元嬰。馬車直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在一處莊園門口停下。吳尚道下了車,放眼所及皆是青山草木豐,鳥鳴山更幽。
那武夫正要動怒,被那書生攔下道:「道長以為如何?」
「道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吳尚道說完,走出了包間,只留下嚎啕大哭的道寶道人。小二趕來結賬,吳尚道一指樓上正哭得委屈的道人,道:「他賭輸了,這桌飯菜算他頭上。」小二將信將疑,吳尚道已經邁步出去了。
吳尚道暗自吸了口冷氣,這人為了毒死我一個,居然不惜枉殺無數無辜!
再抬頭看那莊子,大門上提著「白氏山莊」四個字。莊院里又湧出一幫僕役,躬身行禮,請吳尚道進去。吳尚道進了大門,過了三進堂屋,一路直往後花園小花亭去了。
那領頭的家丁又看了看吳尚道的腰間,拜道:「我家小姐命小的們往這個方向來找一個叫木頭的道長,她說木道長必定腰纏葫蘆藤。其他小的也不知道了。」
酒足飯飽之後,食為天還送了茶水果盤,招待周致。吳尚道倚在窗口,一邊看著下面人來人往的繁榮景緻,一邊盤算著怎麼讓赤明魔尊知道他已經來了。就在這時下面走過一個道人,身穿一身玄色道袍,頭頂雙髻,飄飄然有仙人之姿。那道人恰好也抬頭看到了吳尚道,兩人對視一笑。
「你這葯聞了,是不是還會渾身發軟,手足無力?」吳尚道問道。
「道友……」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道,「請……」
吳尚道心中笑道:「原來是在這裏等我。」遂正色道:「我這葫蘆乃是恩親所賜,m.hetubook.com.com不敢送人。」
吳尚道笑道:「想那乞丐其實是一介狂狷異人,怎會去吃你那稀得如水的粥飯?」兩人一聽有理,那書生又道:「道長以為如何能找出這乞丐來?」吳尚道起身走了兩步,似乎絞盡腦汁,突然一拍額頭道:「聽說那乞丐自稱四海五湖無定根,那就只需找外來的乞丐便是了。」兩人紛紛驚嘆。忽然又說,誰知道哪個乞丐是外來的,哪個是本地?另個說,去找丐頭自然就知道了。這個又說,若是丐頭有意欺瞞怎生是好?……
花亭被一片花海包圍,只有一條小木橋可以過去。吳尚道踏上木橋,方才看到花亭里站的女子正是白素真。白素真換了一襲青紗罩衣,長髮結辮,更顯青春活潑,頗有當日卷包而去時的神韻。
吳尚道剛走到街上,迎面走來幾個壯年,一色的深藍長衣,顯然是某家的假定。那幾人盯著吳尚道看了半晌,領頭那人上前拜道:「敢問道長,可是木道人?」吳尚道奇道:「貧道道號青木子,卻不曾自稱過木道人,想來是你搞錯了。」
兩人見闖進來一個道士,不由大罵道:「你這道人好生無禮!怎得硬闖他人包席!」道人施禮笑道:「卻是為了給兩位送個良方。」兩人奇道:「什麼良方?」道人在席上徑自坐下,道:「剛才在隔壁聽得兩位所論,貧道以為不妥。」
「你也真是蠢材。」之前那人又道,「那乞丐能硬拼法空大師,我們難道也要硬拼那個乞丐?」這人卻是想拿花紅的。只聽他繼續道:「咱們便出個五十兩銀子,施上百日粥,在粥里下點斷腸散,總能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