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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校長蔡元培提出『兼容並包』，毛，澤東雖然痛批儒教，卻還是提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雙百方針。」

「有信仰。」我回答。

中午師父到了，沒回家直接來到店裡，從行李箱拿出一些貨，這是師父春節期間在尼泊爾收的貨。我把貨打理完，擺在店裡，門口就有人來了。

其實我心裏才不是這麼想的，要是再來一遍，我估計說得更狠。

「你信仰什麼，別告訴我是馬克思主義。」他繼續追問。

只是在他看到我們店裡的幾尊金銅佛像、擦擦和唐卡時，皺著眉頭說：「你們怎麼可以買賣佛像，這對佛大不敬。」

倒是前面上鋪那個百曉生，伸過腦袋問：「兄弟你說啥，說慢點沒聽清楚。」

到了拉薩，先回家裡安頓下，休息一晚，第二天去店裡開門，師父還在來拉薩的路上，要中午才能到。

比如這次，我上鋪是個侃侃而談的中年男子，從開始上車就打聽周圍旅客此行終點，對那些終點是拉薩的人，他顯得格外有興趣。

我又補充一句：「妄動瞋戒，終難寸進。」

自始至終我沒有插嘴，我不想和他有什麼交集。

「我信仰儒教。」

經他自我介紹，才知道他叫周明禮，我心說這人名叫明禮，可還真不明禮。

實際上呢，咬人的狗不叫，真正肚子里有東西的人，也不會那樣顯山露水。

周明禮走後，師父問我：「你從哪弄的傻ｈｅｔubｏｏｋ•cｏｍ•ｃoｍ逼。」

「你是佛教徒嗎？」他首先問我。

對他所說的什麼經，我沒什麼研究，但是道理我還是懂，按照他的說法，那他家裡供奉的佛像哪裡來的，都是自己做的？還是別人覺得他有佛緣，送的？那別人的佛像又是從哪裡來的，都是自己做的？

「何為儒教？是指腐朽的封建君主思想嗎？」他的語氣讓我不喜。

「看你這天珠這鳳眼，加起來得十幾二十萬吧，看得出你家境良好，但是希望你能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有這樣好的家境。」

周明禮憋得臉都紅了，沒有說話，扭頭就走，其實當時我很想告誡他，這是又犯了瞋戒了。不過想想，算了，多說無益。

從剛開始青藏鐵路是如何建成，到在西藏的注意事項，聽得別人頻頻點頭稱是，不過我聽了幾句，就知道他說的那些都是在網上看來的，根本沒有任何自己的見解，而且可以判斷，他從沒有去過拉薩。

別扯了，會做佛像的才有幾人。

到店裡開門，先把衛生打掃一遍，找點東西拍照去。

「所謂儒教，乃是聖賢之道，孔孟之道，並非腐朽的封建思想。尊至聖先師孔老夫子，講究尊師重道，崇尚孔夫子有教無類的先進思想。」

「古之大儒張載有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我輩讀書人，自當有此覺wｗｗ.ｈeｔｕboｏｋ.ｃｏm.ｃom悟，周恩來總理說『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也是這個道理，生而為人，定不能渾渾噩噩虛度一生。」

「新文化運動反對孔教，打倒孔夫子，造成國人文化斷層，至後來的五四運動、文，革，無不將儒家思想視為落後封建的代名詞，認為是阻礙中國發展進步的桎梏。」

「現在常聽人說什麼國人沒有信仰，精神空虛，實際不然，我有信仰，我信仰聖賢之道，我信仰仁義禮智信。」

引起我注意的是，對面下鋪的一名在家居士。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萬里路不如閱人無數。古玩行當看的是眼力，實際上看人和識物道理一樣。

我呵呵一笑，表示跟我沒關係，可別賴我。

「傳統文化固然有其局限性，但我們要做的，正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自己不去學習，反而將兩千年的傳統丟棄，說得一文不值，取捨之意尚不得知，如何取之精華、何談去之糟粕？」

看得出來，這居士家境良好、生活優越。

一會兒又開始講中國上下五千年，從夏商周到當今國際局勢，從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到國軍退守台灣，從海灣戰爭到中菲關係……

周明禮在店裡轉了一圈，看得出他對老物件倒是感興趣。

「不是，我敬畏佛，卻未皈依。」我回答說。

「《佛說像法訣疑經》說『爾時世尊復告常施菩薩，善男子，未來世中道俗之wｗｗ.ｈｅtubｏｏk•ｃom.com中，有諸惡人造立我形像或菩薩形像，販賣取財以用自活，一切道俗不知罪福，買取供養，二俱得罪，五百世中常被他賣』。」

我越說越激動，一番慷慨激昂，心說對這種道貌岸然之徒，絕不慣他毛病。

這串紫檀佛珠，是從一個藏族阿佳手裡收過來的，年份有個幾十年，顏色已經很黑，包漿厚實，自己戴了一年。

直到拉薩，居士始終沒有言語。

此人對話癆男毫不理會，反而盯著我手裡拿的一串老紫檀佛珠。

師父看我和周明禮認識，也沒抬頭就說：「小帥，你朋友啊，隨便看，隨便看。」

2015年過完春節，我從老家前往拉薩。坐的火車，那時候手裡有錢，不過進藏的時候，還是喜歡坐火車。

師父聽了周明禮的言論，停下手上的活，觀察了他一會兒，正言道：「弘揚佛法，何罪之有？」

「你身為一名居士，作為佛教徒，小乘之道尚未修好，自渡都還未達，卻張口閉口滿嘴不屑，對待事物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和有色眼鏡，如何修習大乘佛法普度眾生？」

師父連珠炮一般轟炸，比我還犀利，一點不慣他毛病。

對面的居士年紀在三十多歲，長得挺順眼，有點像老版西遊記里扮演唐僧的遲重瑞。

此人待人接物帶有很深的成見，心魔已深，若不破除，念一輩子的經也是枉然。

「我吃藥虧錢都是打掉牙往自己肚子里咽，我做的ｈttｐs://wｗｗ•hｅｔuboｏk.ｃoｍ.cｏｍ是古玩行當，我不是佛教徒，對佛的敬畏之心我還是有的，不過同時，對於眾生的憐憫之心我也有，不像你，家境優越就覺得別人買賣佛像是罪，不知民間疾苦。」

說來世界真小，昨天還在火車上跟他吵了一通，今天他就跑到店裡了。

「那你有信仰嗎？」他又問道。

說完也不理他，自顧自念起經，平復一下心情。

總之，除瞭望文生義就是斷章取義，基本沒什麼有營養的話題，不過對面中鋪和上鋪兩個女孩卻被他唬得一愣一愣，主動跟這中年男子交換微信，表示到拉薩時要讓這個「見多識廣」的大哥照應。

不過進門是客，我也向他道歉，說昨天是自己太衝動了。

「你是說，那個被打倒的孔老二？」他的語氣越發戲謔，滿臉的鄙夷與不屑，我覺得，是時候給他說道說道了。

「而實際上呢，就我而言，自小所學的五講四美三熱愛，都脫不開儒家思想說的忠孝仁義禮智信，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就是我一直接受學習的理念。」

（一家之言，佛道儒無高下之分，只是修行不到走了歧路的人，是要懸崖勒馬的。）

「宋時國以北無險可據，蒙古滅宋建元，卻被漢文化同化，而不是滅掉漢文化；滿清入關建立清朝，一邊學習漢文化，一邊大興文字，獄，可謂敬之畏之。」

「我每天跑市場，拉薩跑遍了，日喀則也常去，都是自己開車，開車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加油吧，我去尼泊爾印度泰國要路費吧，吃住都要錢，我收貨回來加點利潤賣掉有問題嗎？」

這種人並不少見，現實生活中且不論其過得怎樣，在公共場所總喜歡弄出一副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的百曉生模樣，對於涉世不深的大學生等，有較大殺傷力。

看著他臉上陰晴不定，青一陣紫一陣。

他頭髮很短，脖子上帶顆虎牙天珠，穿一身阿迪的運動衣，手裡盤一串鳳眼，目測那串鳳眼的尺寸在8～9mm，並且個個突眼，價值不菲（鳳眼菩提看尺寸，按照當時的價格，12～13mm的鳳眼價格在千八百塊，11mm的價格在大幾千，10mm的價格肯定過萬，8～9mm的隨便要幾萬塊，這個說的是尼泊爾的鳳眼，不是雲南嫁接鳳眼）。

一來如果乘飛機進藏，會有很明顯的高原反應，緩幾天才能休息過來；二來，坐火車因為時間較長，四十多個小時，可以在火車上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因為彼此並不清楚對方真實身份，卻共處在狹小的空間，彼此有種互盲的感覺，這種情況下，你會發現，有些人真的非常有趣。

「我也要吃飯，也要謀生。衣食足而知榮辱，倉廩實而知禮節，你這人雖叫明禮，可是我看你一點都不明禮。上帝為你關了一扇門，很明顯，還順手為你關了一扇窗。」

「縱觀歷史可以發現，落後的不是儒家思想，是我們貧瘠的內心。」

我雖沒有皈依，卻也喜歡念念佛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