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拿什麼換
也不知過了多久,何雪庵才起身走到旁邊摘下口罩,一邊捶著後背,一邊激動地嘆息道:「好寶貝啊!何某平生經眼名畫過萬,此畫當為第一!只此一幅,便覺不虛此行!」
想屁吃呢!
徐生洲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啊呀,已經八點二十了,你們還有四十分鐘參觀時間。張萱的《搗練圖》、李公麟的《龍眠山莊圖》,還有其他的畫,你們都還沒看,得抓緊了!」
陶文霞冷冷地說道:「我們圖書館保管也不差!」
「這種傳承千年的絹本設色古畫,居然絹未斷、色未脫,只能說是奇迹!」
廖曉溫顯然知道嚴三全之前挨懟的事。他直起身,醞釀好感情才笑著對徐生洲說道:「徐校長,你也知道,書畫鑒定主要靠經驗,而《女史箴圖》又關係重大,說不定咱們國家的美術教材都得用你們這幅畫的圖片。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打開展櫃,讓我們上上手?」
他知道,陶文霞只是打工仔,徐生洲才是話事人。
陶文霞不樂意了:「要說《文物保護法》,我也認真學習過。首先,我們作為民辦學校,依法接受贈與文物,是受國家法律保護的;其次,國家只是鼓勵文物收藏單位以外的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捐贈給國有文物收藏單位,但不作強制要求。第三,至於國家的物質獎勵嘛,我聽說號稱貴館鎮館之寶的紅山文化玉龍,群眾捐贈的時候,只給了30塊錢獎勵。是不是真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
等廖曉溫微微點頭后,他又接著說道:「老薛、老張他們仔細比對了印章,目前沒有發現明顯的錯誤。我僅從畫作的形制、規格、技法上看,別的不好說,至少這幅《女史箴圖》要比大英博物館的那幅唐摹本年代更早,非常具有研究價值。」
看完之後,他們還覺得意猶未盡,一坐上返程的中巴車,就忍不住議論開來:「這所學校絕對來路不小!雖然只有幾十幅畫,但幅幅都是精品,一幅就勝過普通的百幅、千幅。一路觀覽下來,簡直如入寶山,珠翠滿眼,目不暇接!」
邊上一位老人家馬上說道:「筆跡、字體都對,但是不是勾摹、描寫,得上手之後才知道。」
因為她知道,神州科技職業學院是民辦院校,雖然有好幾位副校長,但舉辦者只有徐生洲一人,很多事情他可以一言而決。同樣道理,這些畫作捐不捐全在徐生洲的一念之間。一旦徐生洲被他們封官許願的畫餅給迷住了,事情就會變得不可收拾。
趁著廖曉溫過去看畫的間隙,陶文霞一把攀住徐生洲,低聲說道:「校長,你可千萬要把准!別聽他們忽悠,一時興起,就把東西給捐了!」
徐生洲從高腳凳上站起身:「廖主任,你們海龍王家財萬貫、金玉滿堂,就別老惦記著咱們小門小戶的這點家產了。再說,民間有一點好東西,就被你們划拉進國有庫
和_圖_書
藏,鎖在裏面吃灰落土,讓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玩什麼、看什麼呀?」徐生洲微微一笑:基操,勿六,皆坐觀之!
陶文霞打開展櫃后,這些人便整齊地圍了上去,拿著放大鏡開始一寸寸檢查,這一看就是好幾十分鐘。徐生洲很是後悔沒帶幾篇論文過來看,當下只能撿了張高腳凳坐下,在腦袋裡想著如何完善自己提出的空間遍歷理論。
徐生洲拍拍胸脯:「你放心。別說現在畫作是真假難辨,就算全是假的,我也不捐!」
陶文霞道:「我倒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怕他們劍走偏鋒!江湖傳聞明代趙秉忠狀元卷,一直藏在趙家後人手裡,文博部門為了收歸國有,先後上門24次,最終磨得趙家後人沒辦法,只好上繳。咱們這批畫作分量這麼重,他們還不得把三十六計用個遍?」
「何止不虛此行,簡直是不虛此生!」
如果不是徐生洲和陶文霞再三提醒,加上那群老人家身體確實有點吃不消,他們能組團包夜!
廖曉溫似乎自己也覺得這麼空手套白狼太過寒磣,緊跟著又補充道:「當然,根據《文物保護法》,對於如此重要的文物捐贈,國家會給予相應的精神鼓勵和物質獎勵。」
那邊何雪庵正和廖曉溫嘀嘀咕咕說小話:「你看這些自晉、宋至周、隋的題跋,還有收藏的印記,都在畫作中間,或者在紙絹接縫、末后空白處,完全符合唐朝張彥遠《歷代名畫記》中所載。而隋www.hetubook.com.com唐以後的題跋、押署,有的寫上官銜,有的還有年號、歲、月,形式比六朝繁複,這些都是對的。」
廖曉溫又道:「徐校長,你真的不考慮把這批畫作捐給國家?你要知道,論層級、論影響力、論保管條件,我們國立博物館都是首屈一指的!」
廖曉溫笑得更加燦爛:「明白、明白,我們都是業內人士,規矩都懂。」
廖曉溫道:「可是——」
話音剛落,那群老人家就利索地掏出手套、口罩。
「李公麟的《龍眠山莊圖》絕對真跡無疑,遠在呆灣那幅摹本之上!」
給你們看三個小時,就算是對得起你們了,還想讓我捐獻出去?
文物都是文物,但文物之間的價值是不一樣的,就比如同樣是古錢幣,西漢的五銖錢,僅海昏侯墓就出土了10餘噸、200多萬枚,一枚能值多少錢?而古泉五十名珍,一枚又是多少錢?
徐生洲笑了笑,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我,智商130,大學是憑自己努力考上的。」
「那就好!那就好!」
這些老人家還是書生氣、文人氣太重,覺得有幸看過就是莫大的眼福,只要藏在國內,並不計較它們姓公姓私、具體歸屬。但廖曉溫不同,他是鑒定專家,更是國立博物館工作人員,心裏更多想著的是如何豐富館藏,聞言扭過頭:
何雪庵等人連聲附和:「對對,最好是能上手,很多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隔著玻璃看,終歸隔了一層,缺乏直觀感受www.hetubook•com•com。」
「徐渭的《墨筆花卉長卷》筆墨飛動,神氣洒脫,縱橫之意藏於枝葉,豪放之氣溢出卷外,簡直精彩絕倫。只可惜就看了不到一分鐘!對了,廖主任,能不能跟學校再說說,明、後天晚上再給我們開個專場,最好每幅畫都能上上手?」
廖曉溫有些尷尬:「啊,這個,30塊錢,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現在肯定不止這點……」
「那幅《搗練圖》應該是唐代無疑,甚至有可能就是張萱真跡。只可惜現今沒有張萱其他真跡存世,流傳下來的摹本只能據以推測,不能作為證據。」
「呃——你們剛才說什麼?」
陶文霞長舒一口氣,終於把懸著的心放了回去。
沒辦法,僅《搗練圖》就絆住那群老人家近半個小時。
就在場面一度陷入尷尬之時,何雪庵在《女史箴圖》展櫃前招呼廖曉溫道:「廖主任,你也過來看看,這畫有點意思!」
由於在《女史箴圖》上花費的時間太多,接下來的鑒定變得匆匆忙忙,至於那二十幅西方油畫,更是走馬觀花一般,路過就算看過。即便如此,還是拖到了十點多才結束。
陶文霞被氣笑了:「不讓我們吃虧?你們打算拿什麼來換?四羊方尊,後母戊鼎,還是虢季子白盤?如果是《清明上河圖》、《千里江山圖》,對不起,我覺得換不了,甚至它們都夠不上我們那幅《搗練圖》,只能考慮那邊的宋徽宗、李公麟。」
徐生洲遲疑片刻,才不情不願地點點頭:「好www.hetubook.com.com吧,不過——」
廖曉溫不死心:「如果你們覺得不好向捐贈人交差,可以由我們和他們對接。同時,我們還可以通過劃撥的形式,給你們學校調配一批文物,充實你們的館藏,保證不讓你們吃虧。」
廖曉溫不再和陶文霞鬥嘴,只是看著徐生洲。
「是啊!沒想到天壤之間,還有此等瑰寶留存,果然是世間寶物必有神靈護持。」
陶文霞不禁冷笑三聲:「能給多少?5個億還是10個億?」
他這一動,其餘人也都感覺有些吃不住勁,紛紛摘下口罩走到一旁:
廖曉溫也是行家裡手,此刻同樣是滿臉驚喜之色:「難得!真是難得!傳世一千五六百年,經歷無數國亂兵燹,居然能保存如此完好。而且線條均勻流暢,循環婉轉,畫面典雅寧靜,而又不失活潑明麗,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徐校長,你們這幅畫了不得啊!」
陶文霞沒有直接反駁,指著邊上那副梵高的《上班途中的畫家》介紹道:「文森特·梵高,風車國後印象派著名畫家,為藝術發展做出卓越貢獻,深深影響了二十世紀各大藝術流派,在世時精神非常富足,甚至得了精神病,但物質非常匱乏,最後在貧病交加中開槍自戕而死,年僅37歲。」
廖曉溫消化完何雪庵的意見后,又問了一句:「那書法能看出什麼瑕疵嗎?」
廖曉溫面容一整:「同志,不要只看到經濟利益,重要的是為國家文保事業做出的重大貢獻,和國家給予的精神獎勵!」
廖曉溫臉色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