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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商量，我只要正常發揮就行。」列維娜緩緩閉眼，醞釀。

「銀河雖是殘破，總歸會有遠離人煙又無人踏足的星系存在。那樣的偏僻大概率是再也不會和鏡弗文明扯上關係了，咱們可以跑到那裡，然後繁衍生息。」

左吳又語塞。很遺憾，當時的場面給自己的衝擊太過強烈，別說輪廓了，白天使曾與自己近在咫尺的腳踝形狀都記得明明白白。

驟然之間，靈光一現。左吳最後瞥了眼銀河之外的微小星點，然後將視線收回，決心以後只專註當下，又把手臂抬起，衝著自己麾下間所瀰漫起的那股肅殺，聲音不大的宣言道：

「你記不記得我的胃液很清澈，很暖和，比我的體溫還熱，還黏糊糊，也滑溜溜的呢？現在，您想不想親自體驗一下？」

可靠？

「如果是剛從那顆死寂星球出來的你，遇到現在的事，別說是要主動找鏡弗文明的麻煩了，只會直接把新帝聯的大家拋下，直接跑路。」列維娜的腳尖輕點星艦的地面：

「是嗎？但你給我們的感覺卻是滿懷意志，在宣言之後便直接行動，開始去為大家開闢前路了，留給我們的背影真的很可靠……嗚哇，就是老闆你還是瘦了點，所以我想給你披件外套，至少能更威風。」

無他，不就是要和鏡弗文明對上那麼一場嗎？

然後，列維娜臉上終於露出了那抹許久未見的，彷彿看到了髒東西的嫌棄，讓左吳心曠神怡，更妙的是，雖然猶豫了一下，列維娜還是再度將她的裙擺提高，甩掉了腳上的鞋子，抬高。

左吳作為皇帝，一直是眾目所向的中心。新帝聯的大家在閑暇之餘，最大的消遣就是對左吳遠遠的觀察。左吳也不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其心思總是能被大家提前知悉。

然後，他將列維娜的腳以分毫不差的角度，貼到了自己下巴上。現在，該領取自己的獎賞了，就是那嫌棄的表情。

她喃喃：「誰說的？我沒變，沒變！我在忍著肚子里翻騰給我的折磨，忍得越久，我就越舒服……老闆，主人，陛下……唔，您能幫我讓我的肚子里翻騰的痛苦更猛烈些嗎？」

忽如其來和圖書的衝擊讓左吳差點岔氣，好不容易緩過勁來，左吳對列維娜怒目而視，卻發現自己的女僕已經笑得前仰後合，無比放肆。

列維娜許久沒有回答，左吳有些奇怪的抬頭，卻發現精靈臉上浮現了一抹更怪的紅暈。

「或許有生之年內，都不會有任何文明會跨越圓環的黑暗，與我們相見呢。」

「當然，還有，你在買到我的死寂星球剛遇到那位白天使，連她的動作都看不清，笨手笨腳的樣子，我可是記憶猶新。」

本以為是開玩笑，可左吳的視界真的收到了一份來自列維娜的視頻文件，只能朝自己的女僕投去一個震驚的眼神。

還有，銀河被毀滅的範圍這麼大，倖存下來的諸位，誰又沒失去幾個親朋好友呢？

仇恨和憤怒悄然燃起。

「啊哈，是迫不得已開直播，還是迫不得已盯著白天使的腳？」列維娜眯起眼睛。

大家都明白這種奢侈是拜誰所賜，同樣，他們也能看見左吳庇護之外的暗潮洶湧，才在追殺下損失了百分之四十人手的真正對帝特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些心虛，左吳本想逃跑，趕緊結束這個話題。

「噗哈哈哈哈，抱……抱歉老闆，但是你看！我就知道你還記憶猶新吧？」

列維娜這麼說，她也真的在用動作來引導。左吳跟上她的頻率，全身繃緊，好像一個舞會中的初學者第一次邀請的舞伴就是在社交上久經沙場的名媛。

倒不是有人會動歪心思，在這片殘破的銀河中，閑適和散漫是再明顯不過的奢侈品。

左吳苦笑：「帥氣？我只是一下子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大家的歡呼而已。」

左吳徹底不解了：「為什麼？」

左吳搖頭：「我們現在是退無可退。」

外部環境的高壓下，才會有真的「君臣相諧」。大多數人都看出了左吳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發自內心的想要為他分憂。

卻沒想到，列維娜卻整個人靠在了逃亡者號的牆壁上，像是陷入了某種追憶：「其實吧，記得我那親戚的腳也不是什麼壞事。我說了吧？老闆你變了好多，有這些記憶卻是你還是你的證明。」

似是列維娜臉上那股落寞和*圖*書對左吳有些觸動。

左吳無奈：「你怎麼對這事記得這麼清楚？」

列維娜愣了下。

「我這就把逃亡者號叫過來，從大家的視野里消失后，咱們的表演就算結束了……嗚哇，老闆，步伐別急啊，你現在給我們的形象是沉穩又可靠，步伐慢一點，來，跟著我的步調走，像跳舞一樣。」

左吳抿嘴，據說有些人會對引導人心的感覺上癮且沉迷，自己卻不會，而是覺得肩上的壓力又沉重了幾分。麾下蘊含鬥志的歡呼璀璨又燙人，甚至讓左吳覺得一時有些難以面對，只能把頭轉回，留給大家一個背影。

左吳乾脆蹲下，蹲到列維娜的腳前，格外認真：「我不信，除非你給我看看。」

此前大家來不及仇恨和憤怒，只是因為心中剛被倖存下來的喜悅和面對圓環黑暗的謹小慎微所填滿，而現在，卻是又親眼目睹了鏡弗文明對對帝特所施展的暴虐，還是一如往常的恃強凌弱，如此難看。

「那我該去哪，就這麼悶頭走？」左吳咧了下嘴。

這竟然是當時自己給列維娜和艾山山所開直播的錄像。

然後下一秒，他差點噴了出來。

「這隻機械腿是老闆你給裝上的，當時你說它可以自適應我的動作，沒錯，可是啊……這自適應是有個過程的。」

這簡短的宣言像是烈焰引燃引線，左吳差點被回應的歡呼掀翻。惡毒的仇恨被為了全銀河的大義消融成了坦坦蕩蕩的鬥志。

原因是視頻內容並不是列維娜聲稱的歡呼錄像。直接映入眼帘的卻是剛被列維娜勾起了回憶，熟悉無比的白天使的腳——那沒有一點粗糙毛孔的皮膚，和形狀完美無瑕的腳踝自己絕不可能認錯。

話音落下，列維娜臉上的笑容竟然漸漸斂去，反而浮現了一絲落寞：「……因為我在嫉妒白天使，嫉妒她憑什麼這麼完美，這麼久了，我居然還趕不上。」

左吳一時語塞，只能反擊：「……說不定對這事印象深刻的只有你。」

左吳仔細看著列維娜輕輕地呼吸著。

左吳咽了口唾沫，終於在好奇之下屈服，膽戰心驚的將視頻文件點開。

「那老闆你敢說你忘了白天使的https://m.hetubook.com.com腳，一絲輪廓都記不得？」

隱隱間，左吳將目光從滿載物資，已經遠行的須彌型原蟲身上收回來時，感到了自己周圍瀰漫起一股凌冽的肅殺。對，是自己該做些什麼的時候了，就算是為了引導這股憤恨，不至於讓其像決堤的浪潮一樣失控也好。

「……那是為了給你們了解我這邊的狀況，迫不得已。」左吳別過眼睛。

左吳揮手：「趕快，你不是說你的腳踝在我的印象里超越不了白天使了嗎？給我看看，實踐才能出真知。」

載著補給的艦船走後，一切彷彿又回到了正軌。不需要多餘的命令，除了科技獵人以外，新帝聯的所有人便開始各司其職，準備開始下一段的航程。

左吳本想拒絕，可這東西對自己真的好有吸引力。此前列維娜還特意強調了一下自己的帥氣，當真好奇究竟是個什麼形象。

左吳笑了下，也靠到了逃亡者號的牆壁上，與列維娜並肩：「行吧，你說得對。我確實變了好多……哈，逃亡者號的隔音什麼時候這麼好了？我想再聽聽他們的歡呼都聽不見。」

好在有人「乘風破浪」般來到了自己身邊，左吳回頭，是列維娜在自己跟前停下了腳步，她的頭髮也因為慣性恰巧從自己鼻尖掃過。

「過程中，我的腳受力不均，有時是肉腿超了荷載，有時又是很久使不上力。所以慢慢的，我的腳踝也稍微有點……變啦，肯定不會像白天使那樣的渾然天成，不會像她一樣給你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了。」

列維娜卻微微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噢，請驗貨吧，不用客氣。覺得害羞的話，我可以轉過身去的。」

「忘了這艘星艦是怎麼有現在的名字的？『逃亡者號』，哈，不就是咱們在您的帶領下，一直跑路跑路跑路，從死寂星球跑到靜謐星系，再從靜謐星系跑到都市行星，最後再跑到星海聯盟了嗎？」

「……瞧你說的，我作為女僕，每天早上幫你穿衣服就發現了，你的肩關節的活動幅度比常人要少個五度，導致你最開始的那幾件衣服被稍微撐大了些，多不得體。」列維娜指了指她的眼睛ｍ.ｈeｔubｏｏk•ｃoｍ.com：

結果現在，記憶雖然沒徹底恢復，卻實錘了自己真的是來自仁聯，凡事的一切責任不該會扯上自己，結果自己還是背上了這些重擔。

「……存了。」左吳心虛交代，齜牙，又對列維娜不解：「所以你為什麼特意存了這段錄像？」

「為了全銀河！」

左吳氣急敗壞：「你居然還留了錄播？！給我馬上刪掉！」

「我刪掉可以，您另存為了嗎？」

左吳挑眉：「笨手笨腳，何以見得？平時我打架根本沒遇到過幾個能讓我用上全身關節的對手，不是我把別人秒了，就是我拿對面一點辦法都沒有，好像沒機會在你眼前展露什麼笨手笨腳。」

左吳抿嘴，思索。確實，逃亡者號雖是鈍子取的名字，卻是得到自己的首肯，覺得無比貼切的。

只是艙門闔上的一瞬，竟然是列維娜先破功。她捂著肚子「咯咯」發笑，笑得如此甜美：「哈哈，陛下，今天的你是帥，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笨手笨腳，太好啦，你還是以前的你。」

甚至這背負責任的感覺，讓自己甘之如飴。

歡呼的浪潮成了實質，竟讓左吳覺得自己在被推著前行，不知要被推向何方。

終於，逃亡者號在一個恰到好處的時間，來到左吳和列維娜的眼前，打開艙門，終於在一陣前所未有的歡呼下，讓左吳和列維娜消失在了大家的視線中。

「好啊，條件是你的表情要更嫌棄些。」

左吳愣了下，抓住這外套的紐扣，想要回頭確認一下大家的眼神。

「嗚哇，誰叫你對上白天使時，給我和老闆娘開了一場直播，然後在我那位親戚踢上你的下巴時，你還盯著人家的腳直勾勾地看呢。」

可不知為何，左吳發現自己轉身的動作，卻讓那歡呼更加洶湧了。連對這些事一向不怎麼關心的科研團隊都跟著嚎上了那麼幾嗓子。

列維娜斜眼，嘴角彎出了可愛的弧度：「真空不能傳聲的，沒話找話也請老闆你換個有點常識的。不過沒關係，小女子幫你把歡呼的錄音錄下來了，這就傳給老闆你，是不是很貼心？」

左吳的麾下可不止科研團隊，還有官僚們，一些剛加入新帝聯不久的群眾，此前的傭ｍ•ｈｅｔuboｏｋ.cｏm•ｃom兵，等等等等，都是當下新帝聯的一份子。

端詳許久，左吳忽的笑起：「列維娜，還說我變了，你也變得挺多——若換作以前，你早就吐得東倒西歪了……對吧？」

左吳駐足：「我哪裡變了？」

卻沒想到，抬起頭時，列維娜的發揮卻有些「失常」。她的臉上沒有嫌棄，更類似一種熾熱的愜意：「……主人，還記得我問過你一個問題嗎？」

「嗚哇，怎麼說呢，老闆。」列維娜表情動人，其獨臂嫻熟的給左吳披上了件披風一樣的外套：「今天嘛……你好像有了超越長相的帥氣。來，小聲些，把這外套披上就更棒了。」

把鏡弗文明幹掉也是為了大家自己好，圓環灑下的黑暗猶在眼前，誰也不希望自己眼前活著個可能隨時再將銀河摧殘一次的對手，況且自稱命運棄子的他們是如此的偏激。

「你看。」列維娜輕輕把裙擺提起，也露出了她的雙腳，一隻機械，一隻肉足：

不久的以前，自己也真的會像列維娜所說，覺得銀河這麼大，總會有自己的安身之處。以及對失去了記憶的自己來說，這方世界的一切都和自己沒什麼關聯。

左吳想了想，又打開了列維娜傳來的錄播，最後端詳了一次白天使當初踢到自己下巴的角度，銘記於心后，將視頻毫不留戀的刪掉。

但現在不一樣了。左吳的麾下沒有什麼笨蛋，反而個個都是人精，沒點眼光可很難在當初加入新帝聯，然後一路混到今天，終於比這片銀河中所有過的絕大多數生靈都要長壽。

「真的？不見得吧。」列維娜輕輕搖頭：

他們之前雖然有些散漫，卻是環境的慣性不得已為之——之前艦隊一直在航道中穿行，沒有什麼外部壓力，自然也緊張不起來。

此刻，列維娜真的如她所說一樣，背過了身去，只在她衣服朦朧的布料下顯示出了窈窕的曲線和背影。

列維娜卻馬上用她低頭的動作阻止：「不要回頭，否則你就破功啦。真是……好不容易超越了你們人類的長相帥氣一次。」

自己的每個動作都是出自對方的引導，而對方雖然有些嫌棄，卻又像在挑逗般，刻意讓自己覺得與她的舞步是如此渾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