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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田做小目的意圖就是打算用實地對抗中國流的速度。」林海峰突然很想笑，尤其是看到石田芳夫眉頭緊鎖的樣子，就抑制不住的開心，「但是現在趙向北這樣子，他如果還小飛或大飛守角的話，那麼就顯得太緩了。趙向北隨時可以守回去拿到整條右邊。如果他大步開拆形成對圍模樣的對局，那趙向北恐怕是很歡迎的。」

石田身體緩緩地向前傾，一直到半個身體都俯在棋盤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那枚彷彿不應該出現在那裡的黑子。

王立誠一直在思考，良久之後，才回答：「打入進去，內掛右上角。」

這盤棋的對局室在三樓，已經屬於比較高檔規格的對局室。尤其是電子計時鐘，也比樓下的機械表看上去好了很多。

可現在外面有了一枚黑子之後，整個問題的性質就變了，左下角不再是官子問題，而是角地的死活問題。一旦被挖通，那麼不管石田芳夫怎麼努力，恐怕也只能即刻起立了。

至於對手，也從倒霉蛋三村智保變成了石田芳夫九段。

「也許五百年前是一家。」趙治勛偏偏還什麼都懂，笑了笑說，「因為一些個人的事情，所以來看一看。」

趙向北似乎壓根就沒想過向外跑，斜跳一手似乎打算就地求活。

「那麼，我夾擊。」王銘琬搖搖頭，「右下的實地太大，不划算。」

趙向北猜到了黑棋，略作沉吟之後，第一手落子右上星。石田芳夫應的是左下星。趙向北第三手落子右下向小目。這讓石田芳夫認為他是打算布局中國流，因此在左上布下內小目朝向右側，打算等一下小飛或大飛出去，用實地對抗速度。

這小子是先撈后洗！中午封盤時候，石田芳夫看著棋盤上的40手，心中已經完全明白了趙向北的想法：黑棋實地40目，白棋不足20目，只要中央圍不起來，就是大敗無疑！

如果坐在這和*圖*書裏的是江鑄久，就會告訴他：什麼都不做，看著就好了。

下午回來的第一手，趙向北瞪著眼睛看著棋盤上的局面，半天不動。

「就這樣？」松島編輯顯然沒想到趙向北比趙治勛還狠，怔了怔，還問，「就這樣？」

加藤王座點了點頭：「那麼，你覺得右邊那裡，如何處理為好？」

這時候石田芳夫很希望小趙在上邊拐頭。他寧可被破掉中央的一些潛力，無論如何也要打入右邊了。

「難道說連你也會沒有信心么？」王銘琬笑著說，「你不是最喜歡治孤么？」

專門研究過一手棋的目數的石田芳夫是知道那裡的味道的，之所以暫時置之不理，是為搶急先手在下邊長出，避免黑棋跳起破壞中央。

趙向北如果用中國流，那麼應該落子17·11位，但黑棋落子卻是在17·12位，於是所有的東西剎那間改變了。

和梶原武雄一樣，石田芳夫看到這樣的一手棋，同樣只有一種感覺：震怒。他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枚黑子，毫不猶豫的穿象眼。

執白棋本身就不推薦使用中國流布局，或者在面對中國流的時候盡量避免形成對圍，因為那樣的話黑棋會穩穩噹噹的發揮先手優勢。所謂寧丟三子不失一先，黑棋僅僅貼過來5目半卻可以抱著先手跑，誰虧誰賺一目了然。

至於對圍大模樣的想法，兩位棋手從根上就沒考慮過。

石田芳夫，男，38歲，大手合升段賽30連勝記錄保持者。1968年第12期首相杯爭奪戰冠軍。1970年第17期日本棋院選手權冠軍，第18期連霸。1971年第26期本因坊戰勝林海峰本因坊奪冠，時年22歲，創下最小奪冠年齡的記錄，號秀芳。之後五連霸，獲得名譽本因坊稱號。1974年第13期名人戰勝林海峰奪得名人稱號，繼坂田，林海峰之後成為第三個名人本m.hetubook.com.com因坊。1984年勝片岡聰獲得天元戰冠軍。大手合升段賽第1部冠軍2次。專業十傑戰冠軍2次。1974年第22期，1978年第26期王座戰冠軍。

石田芳夫這時候所表現得，則比江鑄久顯得有經驗的多。走不好的地方，不走，先處理那些好處理的。

「那有什麼私人恩怨？」王銘琬不是很明白。

這樣的對手，是來到這個時代以後的趙向北從來沒遇到過的。他只是和加藤正夫下過一盤定先棋，僅此而已。

石田芳夫沒有辦法，開始構思一條本不願卻不能不走的宏偉構思之路：大圍模樣。

「那麼，傳統的拆掛小目呢？」王立誠在思考應對方案。

「你為什麼會對趙向北感興趣？」王立誠同樣壓低了聲音說，「難道是因為都姓趙么？」

現在打入，也許是最好的時機了。趙向北抬手，落子。打入之深，即便是趙治勛本人看到了，就覺得驚愕：「這是不是，有些太深了？」

石田芳夫九段的確猜不透右邊這裏趙向北是個什麼用意。他雖然被稱作電子計算機，可真正的計算機也是需要程序支持的，面對吐亂碼的趙向北，一時間有點陷入死循環的意思。

但林海峰顯然也陷進去了：「讓我看一看，這裏的變化，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趙治勛猛地一拍手：「這裏真好！時機也妙，手段也妙！武庫艦名不虛傳！」他炯炯的看著棋盤上那一飛，連連讚歎，「就憑這樣的一手，趙向北君就應該進入名人的循環圈。」

只是讓他鬱悶的是，趙向北寧可落後手也要挖掉實地，不論外面白棋的模樣有多麼的雄壯。

先撈后洗，並不在於手數的多少，而在於模樣有沒有合攏。

「那麼，你下午打算怎麼處理中央的白棋大模樣呢？」吃飯時候，松島編輯抓緊時間採訪。趙向北自然不擔心他www.hetubook.com.com會違背職業道德把他的思路泄露出去，侃侃而談：「打進去，洗。」

很久之後，他才落下一子，謹慎的在下邊拆邊，試圖減弱黑棋模樣的威力。

只是黑棋第一手，落在右上，效率很高的成了空。

王銘琬自從看到趙向北和加藤正夫的比賽之後，就一直很關心這小子。以前小趙與那些初段和老九段們的比賽，也許因為實力上的差距，他的關注度還沒有這麼高。現在他坐在研究室里看著正在長考的石田芳夫，終於嘆了口氣：「趙向北，真是不愧我給他起的武庫艦的名號。」他點點棋盤，轉過頭問王立誠，「面對這樣的布局，你會怎麼應對？」

趙治勛在讚歎，認為憑這一手趙向北就應當進入循環圈。而林海峰已經開始研究另外一盤棋，看看下一局預選最後一輪趙向北是要對上大平修三九段還是石田彰九段。

這一手，就足夠寫兩頁了。

「我喜歡治孤決勝，但是也不喜歡被殺的連滾帶爬。」趙治勛同樣笑了笑，「我想，趙向北既然選了這個點，一定有他的道理。看一看就知道結果了。」

僅此而已。

這是常見的布局。只不過趙向北的下一手，讓石田感到很驚訝，情不自禁的「咦」了一聲。不僅是他，連帶著研究室里的林海峰和加藤正夫王座，兩個人同樣覺得奇異：「這樣下，也可以么？」

趙治勛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轉移話題：「趙向北的治孤，很有難度。」他指著棋盤讚歎，「電子計算機的計算能力，還是很強大的。他這一手罩，讓人很為難啊。」他開始自言自語，「怎麼辦呢？向外跑么？靠過去？」

所以當趙向北向著空中一手斜飛的時候，石田芳夫發現有點麻煩了。

拆短了一路，對於實地的幫助很大。趙向北打開扇子橫放胸前。石田芳夫聽到嘩啦一聲，抬起眼皮看了看，然後眼神就定住了，www.hetubook.com.com過了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低下頭繼續思考。

趙向北既然拚命地發掘實地，自然不會放過左下角，現在石田芳夫那裡還有相當大的味道。如果黑棋不是打入左邊而是正常收官，那裡有個雙先手9目，在官子中可以說是巨無霸一類。

武庫艦上如刺蝟般的武器在震懾全場，但是對於電子計算機來講，他只覺得這有點麻煩。

中國流自陳祖德第一次下出之後，後來一直是長盛不衰的經典布局。日本棋手們經過研究之後認為在中國流所在的右側掛角，是不明智的。

「現在雙方局面已經確定了，後面的路也知道該怎麼走了。」王銘琬看到這裏，原本還有些猶豫的想法也確定了下來，「石田芳夫中央基本上能圍到的，是110目。趙向北現在有實地85目到90目。」他看著棋盤上擺的42手，「就看趙向北能破掉多少了。」

現在短了一路，右下成空的潛力更大，而右上顯得空曠了許多

王立誠卻提出來另外一個問題：「話說，你來這裏幹什麼？看一看石田芳夫么？」

趙治勛很誠實：「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

「不。」趙治勛聲音壓得極低，「我是來看趙向北的。」他指指周圍，「別跟他們說，不然會說我目中無人。」

記錄員看了一眼計時鐘，用筆忠實的記錄下來：第六手，白棋思考47分鐘。

趙向北可不像他那樣謹慎，開始在左下掛角，然後選擇了一個外面看上去稍稍有些損，但實地堅固的變化。

「不。」趙治勛搖搖頭，坐在椅子上摸了摸腿，「他和我完全是不一樣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撓了撓頭髮，「他所想的，和我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如果是我選點，我會後退一路，那樣我會比較有信心。」

「就這樣。」趙向北點頭，「先撈后洗，僅此而已。」

這是個試應手，問石田芳夫要哪邊。如果橫並，那麼再飛一下把剛才ｈttps://ｍ•ｈｅｔubｏｏｋ.cｏｍ•ｃom的打入一子連起來搭個小帳篷，就有了眼形。如果穿出，那麼趙向北穿斷的一子硬爬出來，會對左下角的白棋五子造成相當麻煩。

棋周刊的編輯們自然關注名人戰循環圈之前的倒數第二輪預選，尤其是最近十二連勝一時聲名大噪的趙向北對戰二十四世本因坊秀芳，松島編輯已經準備好等比賽結束之後――如果趙向北贏了的話，好歹也要央求主編大人留下個頁面，然後約他寫一篇自戰解說。現在半田主編在看到右邊那個中國流變化之後，立刻決定放棄關於女流本因坊戰的一個稿件，變成關於這一手的手段分析。

「這是最強硬的手段。」林海峰連連點頭，「搜根，從後面追著黑棋往外走，很厲害。不過……」他點點左下角，「這裏不幹凈啊。」

「他打算逼石田芳夫起大模樣。」林海峰對於趙向北的這一套手段可以說爛熟於心，「他現在是欺負石田看不透他在右邊短一路有什麼用意，然後儘可能多的挖到實地，最後在中央決勝負。」

王立誠有點驚訝了：「你認得他？」

石田前面一直在思考打入，可打入之後被夾擊，很容易造成單方面的逃孤，並且送趙向北上下成空。他不喜歡這樣逃孤，尤其是在缺少實地支撐的情況下。

記錄員很忠實的在記錄本上寫著：第一手0分鐘，第二手1分鐘，第三手1分鐘，第四手3分鐘，第五手2分鐘，第六手石田芳夫九段開始長考。

「你也會覺得深么？」王銘琬回頭看他一眼，笑著說，「你不覺得他的風格和你很像么？拚命地挖掘實地，然後深深打入治孤決勝負。」

「也不合適。」王銘琬連連搖頭，「因為短了一路，所以白棋這樣從外面推過去，」他飛快的擺出來拆掛小目黑棋飛蓋的定式變化，「黑棋可以從下邊直接點一下。」他點點下邊，「黑棋右邊還是巨大的實空，可有了這一手，白棋的下邊就圍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