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林禽眉頭一挑，道：「這麼重要的秘密，你為什麼告訴我？就不怕我出賣你？」

「信任？」翟瀟雨搖頭道：「我誰都不信。事到如今，我的一隻手已經廢了，莫說捏決，就是拿劍都拿不穩了，更不敢信任何人了。」

翟瀟雨一指前面不遠處一方草廬道：「我在那裡等你。」

「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翟瀟雨聲音低沉地道：「我一出生她就已經離開了。我是令合歡撫養長大的，令合歡一直稱呼她為婉兒，所以我也就叫她婉兒了。」

林禽稍稍遲疑了下，看著遠處，彷彿在樹林中偶然飛過了一隻烏鴉，又似乎沒有。

而還在門外等待的弟子，也是人人惴惴不安，甚至都沒有人去看林禽一眼，更沒有人有心思去盤問林禽在做什麼。

「你怎麼知道的？」林禽愕然道。

沒過多久，又有一行人進去，然後汗流浹背的出來，如此來來往往，不覺天色已經黑了，林禽倒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一天，只是屋中慘烈情況卻超乎尋常。

碑上無字。

身後翟瀟雨幽幽地道：「我原本想著替她報和-圖-書仇之後，把你的頭顱提過來獻給她。然後再為她立碑，但是現在看來。」

林禽愣了一下，想了想道：「然後……然後……我還沒想好，我現在只想先復讎。」

「這——也是他告訴你的？」林禽一頭霧水地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林禽用手輕輕地撫摸著無字墓碑，獨自蹲在那裡，腦海中一片空白，但是似乎又被一些人一些事填的滿滿當當。

「愛？」林禽忽然間想起了很多人，特別是朱桑和扶雨若玡的臉，從他的記憶里被拉扯出來，猶如近在眼前，林禽沒有底氣地道：「愛。」

一些人得到了赦免，歡天喜地奔出來；一些人得到了獎勵，更是眉開眼笑；而另外一些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進去之後，過了半天，林禽都沒有見到他們出來。

「你撒謊。」翟瀟雨搖頭道：「其實也很正常，人總是在患難之中更容易信任彼此，就像過去的你和她，因為同時要對付一個強大的敵人，所以才會走得更近。但是當這個強大的敵人消失了之後，想再走下去，和圖書就會發現其實彼此不合適，再說了，她之所以將紅手絹扔給你，並非是因為她有多麼的喜歡你，而是再向某個人示威吧？」

「我會把那年進入寨子中作惡的人，一個一個都找出來，然後殺死他們每一個人，用他們的血，替我的族人償命。」林禽咬牙切齒地道，一想起這徹骨的仇恨，林禽的眼中就會冒出灼人的火焰。

「報仇。」林禽不假思索地道：「該去找那個人了。」

林禽自然明白翟瀟雨口中的「他」是誰。問了一句道：「為什麼你會直呼你母親的閨名？」

終於，驚心動魄的一天過去了，翟瀟雨從屋中走了出來，看見了林禽，頷首道：「跟我走走。」

林禽自然跟上。其實，他知道翟瀟雨要帶自己做什麼。

翟瀟雨漂亮的嘴角浮現一起微笑，道：「這些事情你覺得張馨月會沒跟我說過嗎？」

翟瀟雨沉默了下，林禽意識到，剛剛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自我解嘲地笑了笑道：「尊主若是不想回答就算了，我只是忽然好奇了一下罷了。」

「然後呢？」翟ｍ.ｈeｔubｏok•cｏｍ•ｃｏm瀟雨笑著，繼續追問道。

「榮奎？」翟瀟雨忽然笑了，道：「他最近的日子可不太好過，中原大戰中吃了好幾次敗仗，現在他的地盤縮得只剩下一個縣城了。聽說，許多跟著他的人已經走了，剩下的也就只有一個能打的了，叫什麼來著……」翟瀟雨想了想道：「記起來了。好像是叫從燁。說是此人雖然能打，但榮奎不怎麼信任他。」

翟瀟雨笑了笑，道：「很奇怪嗎？不然我怎麼知道令合歡殺了婉兒。」

「這個我知道了，但是你真的打算娶她嗎？你愛她嗎？」

林禽沒有答話，靜靜地蹲在墓前。

翟瀟雨向著外面一條泥濘的小路走去，前幾天剛下過雨，這條根本沒有人修整過的路，走起來有些蹩腳難行，翟瀟雨的腳面都濕透了，沾了不少淤泥。走了約摸半個小時，天色終於盡墨。翟瀟雨忽然回頭道：「告訴我，你有什麼打算。」

「殺了榮奎呢？」翟瀟雨又問道：「你打算幹嘛？」

林禽心中一動，不覺臉紅，翟瀟雨這種中年熟|婦，偶然間露出來的小女人姿態，比和*圖*書那些年輕少女更加具有殺傷力，若是自己稍有不慎，就會把握不住心猿意馬。林禽不知道翟瀟雨剛才那片刻，是偶然為之，還是故意在對自己施展媚術。和這個女人相處，果然是時時提防，一個不小心就會中了她的道兒，萬劫不復。

「復讎？」翟瀟雨點了點頭道：「確實是一種活法。但是絕不會是一種讓人感到痛快的活法。這點我最明白了。殺了他又怎麼樣，復讎了怎麼樣，人死不能復生。我不過是不想讓婉兒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得那麼快而已。」

翟瀟雨突然停下來腳步，道：「到了。」

翟瀟雨忽然轉頭，對著林禽嘟嘴道：「我騙你的啦。」

「所以，你是真心的信任張馨月了？」

「誰知道呢？」翟瀟雨慢慢的聳了聳肩膀，道：「總之你記住，令合歡就是一個變態，他跟你說的話，你一個字都不要信，好了，不說這些東西了，沒意思，聊聊你吧。那個女孩子你打算怎麼辦？哦，錯了，好像是那兩個女孩子？」

翟瀟雨問自己的問題，現在已經有了答案。以後，等報了仇以後，自己會一個和圖書人再來這裏，就住在那間草廬裏面，永遠守著這墓中的人，用自己的一生來向她懺悔，用自己的餘生來為自己贖罪。

林禽沒有說話，輕輕地用手撫摸著這塊無字碑。

停了一天的雨，淅淅瀝瀝地又開始落下來。

柳夢蟬說過，要帶自己遠走高飛，若是按著她說的那樣做，現在這裏也許就是他們結廬隱居之地吧，那間草廬中的油燈或許現在就會亮起來了吧？也許，現在就會有笑聲從茅草屋裡飄出來。

「什麼？！」林禽不由得大聲叫了起來，道：「你說是令合歡撫養你長大的？」

「我和珮瑤是有婚約的。」

哪會像現在這般，物非人非。

「那就更好了。」林禽冷笑一聲道：「這叫善惡有報，希望他這條命能夠留得久一點，等我來取。」

眼前在這墓中長眠的，是林禽出道后殺的第一個人，也是林禽永遠不能原諒自己原因。

林禽停下腳步，看著前面，立著一座孤零零的墳塋，左右均無任何東西，連一個作伴的孤魂野鬼都沒有，林禽心中不由得一酸，身不由己地走了上去，蹲下身子，去撫摸身下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