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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杞鼓起勇氣湊近仔細看，果然如鶴三娘所說。看清了就急忙撤身，被血腥氣頂得頭暈暈的。

方小杞一驚：「失去意識？」

他話音里透著一絲不滿，讓方小杞一愣。

白不聞控訴得沒錯。她就是懷疑他。

再這樣下去，夫人定會休了他！他欲哭無淚。

她記起鶴三娘好像從未跟白不聞打過照面，給雙方介紹道：「這位是白藥師。這位是我們大理寺的仵作，鶴三娘。」

次日，邢府院子里一塊相對乾淨的地方擺了張椅子，易遷裹著狐裘坐在椅中，眼下烏青，烏紗帽歪著，雙目空洞。昨晚，鶴三娘再次出現在他和夫人的床頭，慘叫聲掀翻屋頂，他府上差點也成為命案現場。

在睡夢中死去，與此時此地的情形何其相似！

方小杞冷汗冒出來，問：「那，他們是中了蒙汗藥一類的東西嗎？」

方小杞急忙阻止：「別別別！不和圖書至於，不至於啊！回頭請人驗一下府上食水是否有毒即可！」

身後響起腳步聲，白不聞懷裡抱著孩子，一邊輕輕拍撫，一邊走過來問：「小杞，要驗什麼毒？我是否能幫上忙？」

白不聞頂著一頭冷汗頷首：「幸會。」

比如今晚，白不聞又出現在鍾馗案的現場。如同之前每次他與鍾馗案發生若有若無的關聯，既無懈可擊，又過於巧合。

方小杞看著地上的婢女屍體，若不看頸上傷口，神態安然得跟睡著了一樣。

白不聞默然一下，忽然道：「你就是信不過我。」

她捂著心口：「鶴三娘，過來得打聲招呼啊，差點給你嚇死！」

方小杞不得不被她招出去。鶴三娘道：「屍體我大體驗了一遍，死者應是先失去意識，后遭割喉。」

鶴三娘說：「首先，躺在床上的被殺的人們，他們死得異常安寧，沒有m.hetubook.com.com掙扎反抗過的痕迹。更能說明問題的，是那些不在床上的人，例如守夜的婢女，巡邏的家僕，是在走著、坐著的時候失去意識的，因此有的倒在路上，有的坐在凳子上靠著牆睡著，然後，被人以利刃割喉。」

*

白不聞看她良久，眸中漸浮起悵然，只淡淡「哦」了一聲。懷中孩子在睡夢中抽泣，他輕輕晃著背過身去，走到略遠處，被風撩動的衣袍裹著削瘦的身軀，就像昏海里的一葉孤舟。

易遷驚聞沈書允竟直接將邢府的血案丟手不管，急忙爬起來，官袍沒穿好，就被夫人一腳踹出寢室。

情景詭異又透著溫馨。

「小杞，我只是個治病救人的郎中，自問不曾做錯過什麼，你為何總是疑我？」

方小杞回頭一看，見一個遮著紅蓋頭的身影立在門外的昏暗裡。這情形她雖然已看過無數次，還是嚇得和圖書腳下趔趄了一下。

她無奈地嘆口氣，默默為易寺卿掬一把淚。深更半夜的，讓鶴三娘去找人，實在是下下策。但是，若把邢煐留給白不聞，自己不在一旁盯著，總覺得不放心。

鶴三娘失望地放下手，嘀咕道：「嘗嘗都不讓……」

鶴三娘引著方小杞來到一具坐在門邊的屍體前，那是一名年輕的婢女。

「……別嚇著他。」方小杞的後半句話零散在風裡。

她腦中忽然閃過一段跟方有青的對話。上次方有青找她時，曾說起他們的原主家——安西洪家的火災。方有青說，起火那晚，他自己被煙嗆醒后，感覺頭暈目眩走不成路，爬進水缸才逃過一劫。火勢過後，他爬去父母住的角屋，見父母在床上並排躺著，燒得半焦，卻像不曾起身逃生過，就那麼在睡夢中被燒死。

紅蓋頭一晃，鶴三娘的身影已倏忽遠去。

那個哄孩子的身影特別和圖書溫柔，方小杞遠遠望著，疑念四起，卻抓不到破綻。

方小杞被他突如其來的正面發問搞得措手不及，不由露了慌色：「我……我是查案官差，事無巨細都該弄清，並非針對你一人。」

鶴三娘站起身，愉悅地說：「其他的屍身，也都是差不多的情況。走得很快，沒有痛苦。一家人攜手去到地府，說不定還反應不過來大伙兒都已經死了呢。」她讚歎地做出了點評，「真好。」

方小杞有些愣神兒，心中隱隱內疚。過了一會才對鶴三娘說：「我在這裏守著，麻煩你去知會一下易寺卿，讓他今夜先派幾個人來守好現場。你去的時候……」

鶴三娘蹲在屍體腦袋旁邊，指著屍體頸部的刀口和頸旁血漬，說：「她若是站著被殺，血液必定噴洒得到處都是，但是你看，血漬的痕迹以噴射狀淋在頸邊的牆面。這名婢女，分明是先倚著牆坐倒，然後才被割喉。和圖書而且，後來流出的血蓄在身下，一點也沒被蹭抹開，說明她不曾有半點掙扎。」

她伸指粘了一點地上的血漬：「蒙汗藥不是劇毒，是否中過葯，從血的顏色上看不出來。若從味道分辨么……」鶴三娘竟將手指往蓋頭底下湊去！

邢煐睡得不安寧，大概做噩夢了，偶爾抽泣著，嘴巴里冒出殘破的歌謠字句。白不聞一邊踱步，一邊抱著孩子輕輕搖晃，低聲哄著。不遠處，就倒卧著屍體。

鶴三娘說：「有可能。多數人都死在床上，神態安祥。這種蒙汗藥應該發作得比普通的蒙汗藥緩慢得多，大概夜深時葯勁才上來，人們已經上床睡覺，只會以為自己睡沉了。此葯定然不尋常。」

方小杞回頭看他，眼裡藏著一點戒備：「大理寺會安排，不必勞動白藥師。」

鶴三娘沖他盈盈一福，站在階下緩緩招了招手，示意方小杞到屋外說話。那動作，活像個勾魂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