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煐兒
易遷看著陽奉陰違的下屬,靠在椅中有氣無力:「沈雲洲這幫嘍啰本官指揮不動啊……聖上什麼時候放那小子回來幹活啊……」
之前沈星河雖然入獄,但從未放下案子,從案卷中找到馬車墜崖案,給她指明調查方向,告訴她要去木工坊找線索。而她在調查路上邁出的每一步,都要先問問他,才邁得有信心。
邢煐抓著手帕小鼠專心玩耍。
聽山慌忙給揭下來,一邊說:「大人,劉太醫在後院的井水裡驗出了毒,大概是蒙汗藥一類的,可不敢用這邊的水給您泡茶,要不,貧道您買壺酒暖暖身子?」
聽山跑過來,朝易遷後背「啪」地貼了一張符:「大人,這是貧道新畫的避邪符,用硃砂畫的呢,您貼著百邪不侵!」
邢煐似聽懂了這話,忽然往白不聞肩上一趴,生怕被拋棄似的。白不聞趕忙拍著安撫,對方小杞說:「這孩子挺聰明的,是聽得懂大人的話的。」
「那個孩子啊,白藥www.hetubook.com.com師照料著呢,一醒來還是念叨歌謠,分明就是中邪了。貧道想給孩子做做法,白藥師不讓,已抱回大理寺,用咱們的灶房去給孩子煎藥了。」
差役們都在忙,沒人聽到。易遷氣急敗壞抬高聲音:「本官連口熱水都喝不上么?」
易遷拍打著椅子扶手:「她接了個爛攤子甩給本官,自個兒丟手不管了么?快去把她給本官找回來!」
半日,他緩過一口氣,吩咐道:「茶。」
易遷氣急敗壞:「揭下來!本官又不是殭屍!」
白不聞嘴裏念著歌謠:「小老鼠,上燈台,偷油吃,下不來……」每念一句,白不聞手指鉤動一下,頂得手帕小鼠一跳一跳,就跟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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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罷了!邢家那個倖存的孩子呢?」他一邊說,一邊從聽山手中抽了幾張符,疊好收進袖中。
她漫無目的回了大理寺,一進后衙就看到白不聞坐在階上,把身上裹著小www•hetubook•com.com斗篷的邢煐攬在膝頭,用一隻帕子折成的小鼠逗他。
常鏞朝她打個手勢,示意她到一邊說話。
易遷年紀大了,腰還不好,已折騰得夠嗆,懷裡揣著手爐,靠在椅中氣若遊絲,沉浸在懊悔當中,嘴裏碎碎絮叨:「本官錯了,本官不該搶案子,本官全家都完了……」
她心中慌成一團麻:「聖上到底想幹什麼啊?」
方小杞一大早就跑去刑部大牢。卻不料昨日還暢行無阻的監牢大門,今日已嚴防死守,不準任何人探視,就連常鏞都被堵在了外面。
沒想到今日見不著他了,胸中一直努力攏著的壓抑忽然攏不住,決堤一般沖得她手足無措。
今日她來找沈星河,是想告訴他邢府出了滅門案的事,她想問問他,下一步她該如何做。如今人沒見到,未得到任何指點和主意,她兩手空空地回去,面對著邢家三十三口亡魂,該何去何從?方小杞心中一片混亂茫然。
方小杞和-圖-書嚇得臉色發白:「他們對沈大人幹了什麼?」
聽山往後一跳,沒被踹到,不服氣地嘀咕:「不做白不做嘛,我又不收錢……」
這次有人聽到了,跑過來時腰后拂塵飄動,手裡拿著一疊黃符,是聽山。季楊終究還是嫌他騎驢太慢,沒有帶他。
聽山稟道:「小杞姐天一亮就出去了。」
常鏞緩緩搖頭:「據老夫觀察,他們沒有對河兒動手的意思,只是將他隔絕在內罷了。現在守衛的人是宮裡侍衛,這事分明是聖上的意思。老夫厚著臉皮,去找長公主打聽消息,長公主似也不知情,特意進宮面聖,到現在尚未回信兒。」
常鏞做事仍有老將風範,平時脾氣暴,越到關鍵時候卻越沉穩:「莫慌,咱們且等等長公主的消息,審時度勢再做打算。」
邢煐臉上還掛著淚痕,被逗得咧開嘴露出奶牙。
易遷昨晚通宵未眠,先召集差役等人守好邢府,再從灶房提取食水樣本,連夜送給太醫署最通毒理hetubook•com•com的劉太醫,請他幫忙驗毒。
常鏞見她紅著眼眶久久不說話,安慰道:「你莫擔心,河兒只是被關在裏面,不會怎樣,受不著什麼委屈!」
兩人站在街角,常鏞濃眉緊鎖,壓低聲音說:「昨日你走不久,守衛突然嚴密,不再讓人探視,老夫想見河兒一面都不允。」
方小杞抿住嘴點了點頭。昨夜自踏入邢府的第一步起,她就在想著,等見著沈星河,要把經歷的所有恐懼都說給他聽,彷彿告訴了他,就等於他陪自己經歷了一切,那些恐懼就能由他擔去一半。
方小杞看得心下悵然。富貴人家的孩子,養得又白又嫩,粉雕玉琢。可嘆他失去所有家人,今後命運難免飄零。
邢府的三十三具屍體,已由差役們抬到院中並排擺著,蓋上了白布,遠遠望去白凄凄的一片,慘絕人寰。鶴三娘昨夜只是粗略驗過屍,現下還要詳驗,時辰已是過午,還沒有驗完,鶴三娘頂著紅蓋頭,在成排屍體前飄來飄去,看得易遷心hetubook.com.com頭直發涼。
白不聞低頭看著,滿眼心疼:「邢家是世家,族人親朋因案子晦氣避之不及,到如今都無人來看他一眼,倒是聽說為了瓜分家產,已經吵翻了天。」
白不聞撫了撫孩子的背,說:「可以試試,只是,盡量別再嚇著他。」
方小杞努力穩住心神點了點頭。她在監牢門口又站了一陣,心知在這裏待著毫無意義,遂辭別常鏞往回走,走著走著,獃獃站在了路中間。
易遷抬腳踹聽山:「做法!做什麼法!幸好有白藥師攔著,否則邢家僅剩的這根苗就被你玩死了!」
白不聞見方小杞走過來,對她說:「醒來時哭了一陣,已經餵過飯,剛服過葯,沒大有精神,不過沒有大礙了。」
聽山趕忙答應著走開,卻是去給大家發符了,根本沒有出去找人的意思。
易遷氣得鬍鬚哆嗦:「方小杞呢?叫她過來,本官要問問她查得進展如何。」
方小杞瞅了瞅邢煐濕漉漉的眼眸,猶豫一下,問白不聞:「那,我能問他幾句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