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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你是小狗。你跟我來。」

「這兒原來是邊門嗎？」

「真的？」

「打擾你吃飯了。」

「唉，你說。」

「也是，是這麼著，姑娘被糟蹋了，哪個會說嘛。那麼小就被糟蹋了。」

「原先在開發區的電子廠工作？」

「沒關係，就是隨便聊幾句，要不了多久。」

「有味道？」

假如那條被踩踏出來的小路可以通向山頂，梁皓打算嘗試著走上去，然後從西坡下山，這樣就可以直達垃圾填埋場。現在他只能沿著馬路繞行，半小時恐怕到不了。他打電話給阿麗，說要遲到一會兒。

「啥邊門，沒有邊門。」

如今，和山體銜接的那部分欄杆上張起了巨大的鐵絲網，足有四五層樓高，不僅如此，這張網彎彎繞繞地爬上了山坡，把上山的路阻隔斷了。

「你到底啥意思？」

王哥聽梁皓這樣說，略顯尷尬地攪了攪舌頭，放下筷子，點了根煙。

「不是味道，味道哪能飄這麼遠？垃圾場里住人的呀，撿破爛的，現在起碼住了百來號人。這座山那麼平，隨隨便便就過來了。」他說「過來」時候，胳膊往回一勾，就像有人翻過了圍欄。

「你幹啥！」王哥挺直身體，「阿麗跟你說了啥？這婊子，她跟你說了啥？」

「你在這兒很久了吧？」

阿麗蹲在自己家門口，一直望著這邊，見梁皓出來了，邁著碎步跑過來。

「沒錯。」

他正決定離開，視線偶然間掃到了圍欄后的一處崗亭，崗亭里的保安也在一動不動地注視他，距離太遠了，m.hetubook.com.com他不太確定。思索片刻后，他邁開步子，從路邊的草叢裡斜穿過去，走向圍欄。

「剛才在那兒看別墅，不經意就走過來了。」

「他們先前說，有個男人害了那姑娘，說的就是你？」

「奇怪得要命！哎呦，你不知道，這家酒店有毛病。」保安翹出大拇指，胳膊往後擺了擺，「翻過山頭就是垃圾場，非要在這裏造酒店。」

「是沒看到呀，但我就是曉得嘛。王哥是個實誠人，不是女兒的事，不會跟阿海挑著乾的。阿海的德行我還不知道，他看那女娃的眼睛，就那麼個事。不過吶，我上回不說了嘛，阿海那裡不行，說糟蹋好像也不對，到底做了啥，我總不好去問人家。」阿麗說完，伸出手指搓了搓，「老闆，能多給一張不？王哥現在篤定知道了，是我告訴你的，我要挨揍。」

「從這裏可以一直爬到山頂的。」

梁皓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阿麗。「你昨天跟我說你沒有親眼看到的。」

他們一起走向磚房，「王哥」的屋子在填埋場空地的南邊，和戚海的屋子南北相望。

「我的意思是，直接從上山過去，去酒店裡混吃的，住別墅。」

梁皓數了五張紙鈔，從皮夾里取出來，攥在手中。「還有個事我想問你。」

王哥頂開帘子看外面，手裡端一碗面，嘴巴咀嚼著。他顴骨凸出，皮膚黑亮，年紀和梁皓差不多。

保安從崗亭里出來了，他大概五十歲左右。「喂，唉，你幹什麼！」

「考和_圖_書察，考察你走大門啊，來這裏，真是……」

「我看到了。不對，怎麼……」

梁皓看著他手裡的煙。煙灰攢了很長一截，一點點彎下來，落到了桌上。

「他們就是干過，也不會向我彙報呀。」阿麗為難地癟著嘴唇，「胡琛我是不知道，阿海嘛，他老早就滿山跑，填埋場建起來之前就那樣。」

「我只是確認一下，沒找錯人。後來你跟戚海鬧翻了，跟你一起出來的兄弟還是跟著你，這裏的人就分成兩派，你和戚海……」

「那我這邊……」

「啊……現在不可能從這裏翻過去了，去不了酒店，也去不了山頂。」梁皓自言自語，「看來，你的小秘密早就被人發現了。」明知四下無人，他還是朝身後看了一眼。

梁皓跟著金瑩走進了小路，地勢緩緩向上，山海間酒店大樓一層層往下顯現。春風拂面，他看見寬大的草葉上停著翠綠的螞蚱。金瑩走在身前一米多遠，她說：「我是要去看那個酒店。」

阿麗攥緊拳頭在胸前晃了晃，快步走到門前喊，王哥！

「到別墅裏面去睡覺？」

梁皓望向鹽平山的山頭，阿麗也跟著扭頭望過去。

一道輕質磚牆把屋子隔成大小兩間，小的在裏面，全部牆面上都貼了掛歷或報紙，外面那間有灶台櫥櫃，鍋碗瓢盆整理地井井有條，灶台旁還有扇後門，望出去可以看到一間低矮的石棉瓦房，裡頭堆滿了垃圾。

「叮叮噹噹的，搞了好長時間，去年夏天吧——要說全部圍起來的話。我嘛，還得再守ｈｔｔps://ｍ.ｈｅtubook•ｃｏｍ•ｃｏｍ一陣子。」

「我媽說酒店是你設計的，你說不是，我就想去看看。」

「我沒有機會問，問了他也不會說。」

「去倒是去過。」

「廠里裁員，就到這裏來了，一起跟來的還有十幾個人。戚海把你們安頓好，你們就跟著他一起干。」

順著圍欄往西走，一直走過圍欄的轉角。右前方出現了山壁，他放慢腳步，邊走邊注意路邊，隨即找到了那條記憶中的小路。

王哥坐著自顧自吃面，阿麗把他對面的椅子扶正，讓梁浩坐，然後陪了個笑臉，出去了。

梁皓覺得在這裏設崗亭很奇怪，這也是他走過來的原因。

嶺陽大道上塵埃四起，阿麗壯實的身影在遠處顯現，她坐在路邊的石頭上。環山路比梁皓想象中遠得多，事實上他走了將近一小時。阿麗站起來，揮著手臂喊，你可來咯。

「對。」梁皓坐下了。

「吃飯吶，自助餐，報個房號就行。有機會，那就順手牽羊。很多客人喜歡放個包佔座，缺心眼不是？」保安指著別墅群的方向說，「還有更離譜的，直接撬窗戶進去睡覺，頭痛死了。」

王哥放下帘子進去了，阿麗再把帘子撩起來，朝梁皓打了個進門的手勢。

「就這樣。」

梁皓說完看著阿麗，於是阿麗說：「去屋裡聊吧，啊？」

「你女兒在縣裡上高中，她……」

「在家裡不就能看到嗎？」

梁皓說，他來這裏考察，回去要做方案。保安隔著欄杆打量他。

「那個時候，他要是趕你們走……他算是對你有恩。ｍ.heｔuｂoｏk.coｍ.cｏｍ」

「……怎麼？」

「莫關係，梁先生，王哥還在休息呢。我在路口等你，你慢點走。」

「別這樣做，很危險的。山上有蛇。」

「你去過對面嗎？山的那一頭。」

「那可不？尤其是冬天。這裏一套別墅，一晚上六七千塊錢，誰住誰是豬頭三，老早沒生意了，那片沒有人巡邏，只要不用電，住一個禮拜都發現不了。」

「誰干過？阿海和胡琛，誰干過？」

「可是看不到裏面。」

「梁先生，我自己做主跟王哥說了，給兩百，你看行不？」

「混進去做什麼？」

「那你提我女兒做什麼？你走，錢我不要了。」王哥繞過桌子走到梁皓身旁，「走啊！」

梁皓掛了電話，沿著來路往回走。他穿過雜草地，再次走進倚山別墅區。他來到了那座木橋上。木橋對面也是別墅群，建築造型和這邊完全一樣，但它們屬於山海間酒店的客房，被鐵圍欄隔開了。圍欄頂上拉著高壓電線。

「上面的鐵絲網是什麼時候加上去的？」

保安說，那些撿破爛的只要準備一套像樣的衣服，洗乾淨頭臉，就能混進酒店。

他直楞楞地看著梁皓，等吃的咽下去，他說：「你來問趙楠的事？她的事我不太清楚的。」

保安一個人堅守崗亭，大概是孤單了，連著說了許多山海間不合常規的地方。梁皓一看手機，離約定的時間只剩半個小時。保安看出他要走，又複述了一遍去往山海間正門的路線。

「你原路返回，出了別墅區，沿大路往北走，那邊。」保安連說帶比劃，生怕梁皓hetubook.com.com不分東南西北。他口氣生硬，但是個熱心腸。

「我想知道，你跟戚海鬧翻的原因是什麼？」

「從這裏上去可以看到裏面？」

「對呀，走一點點路，往右邊走，就是那邊，有幾塊大石頭的地方，然後就有圍牆了，那個圍牆戳在山裡。先往山上走，再繞回來，就可以翻過欄杆到裏面去。你看——」

「有恩又怎麼了？一輩子聽他使喚？你這人，當真莫名其妙。」

梁皓吹走桌上的煙灰，然後看著他，輕輕搖頭。「你有個念高中女兒，老婆在菜場門口擺攤賣飯糰，你們住在鎮上。」

「沒什麼原因，我就是看不慣他，他要我幹啥就幹啥，我不舒服。」

「為什麼？」

「他們雖然都聽我的，但是趙楠的情況，很多人都知道得比我多，你想問什麼？」

「蛇不是會冬眠嗎？」

金瑩指給他看，山壁下茂盛的草叢間有一條模糊的小路——那算不上路，是草桿被壓塌形成的凹陷，但凹陷卻很長，向遠處延伸到山坡之上。

梁皓鬆開手指，讓阿麗把錢抽走了。

「還有呢？」

「行。」

王哥被煙熏著了，眯起眼睛。「說這個幹什麼？」

「王哥咋說的？」

「嘿！」金瑩忽然出現在那兒，哈哈大笑。她藏在隱蔽處，一等梁皓經過就跳出來嚇唬他。她的臉上有發紫的掌印。他們剛剛散步回來。那時候是春天。

是啊，現在是冬天。

阿麗瞪大雙眼，嘴型調整了好幾次才說出話來。「你看我像那種人嘛，老闆，不是說人窮就一定愛貪便宜。好多人干過，我可莫干過。」

「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