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Chapter 29
「好了,擁抱結束。」
「為什麼?為什麼要做這麼殘忍的事。」安東尼奧的聲音震顫不已。
他走到安東尼奧面前,蹲下身注視他,「你看,我向你證明了,她有這麼愛你。」
「不……」他艱難地舉起手,捧住奇奇那瀕死前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的臉。
「費爾明娜,多好聽的……名字……我會記住……」
他後悔自己在運河邊呆得時間太長,以至於等自己回到家時才發現奇奇已經在黑手黨的「照顧」下度過了戰戰兢兢的一整個下午。女孩兒根本說不出話,臉上殘餘著巴掌紅印,顫抖地被圍在中間,無聲地落淚。可在場的黑手黨卻說打她的不是他們。
酒店裡發生一切在哭泣聲中結束了,而在大學外守候的艾利希奧最終等來了蕾梅黛絲,但來的並不是安德烈而是伊森,他沒有多問,只是解釋了胡里奧等學生幹部們打探到的消息,黑手黨揚言要在聖瑪利亞海灘處決偷竊者,他們心猜可能是針對安東尼奧的行為。
「其實……我不叫……奇奇……我叫費爾明娜……路易斯……」
西蒙輕輕轉動自己中指上的鉑金戒指,不甚明顯的雕刻被轉向了內側。他緩步走到安東尼奧面前,冷眼注視他。
「看我,看看我這身衣服,記住我的身份,記住黑手黨在這裏所做的一切。」
安東尼奧泣不成聲,不住抹去奇奇臉上的眼淚與鮮血。女孩兒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漂亮的眼睛里湧出毫不掩飾的愛意。
就在伊森在腦海里瘋狂幻想要讓教授在床上也穿上這一套試試看時,教授直接掰過了他的頭迫使他看向前面。
「嗯。」安德烈點頭,「那你就不用出手了。我來。」
他好像在端詳安東尼奧似的,西蒙左看看右看看,最終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艾利希奧想起伊森刀起刀落時的凌厲,心中升起一股希望,沒準真還能https://www.hetubook.com.com行,畢竟梅梅已經在後車座上起鬨了。
西蒙笑了,不是玩味的笑,而是一種近乎于純真,帶有真心實意的喜悅的笑。這讓安東尼奧頓時疑惑不已,他突然意識到,眼前這人似乎和伊森有仇。可他的思維來不及釐清,他的下頜就被西蒙冰冷的手所抓住。他抓得很用力,叫安東尼奧的皮肉開始發白。
而前方伊森冰冷的神情,則隱匿在暗處。就在三人在遮陽棚后輕聲商量該怎麼實施援救行動時,他們猛然發現身後黑暗的海灘中有一道身影急速向他們本來。那人一襲黑衣,壓低了身子,三人在詫異之下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已到眼前。
蕾梅黛絲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因為隱現在月光中的安東尼奧的悲痛神情叫她瞬間意識到另外一名女孩兒的消逝。她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哭泣的聲音。而艾利希奧,緊握拳頭,由於憤怒脖頸上的青筋快要撕裂。
伊森接過教授帶來的望遠鏡,眯起眼睛看了看,認出了坐在安東尼奧身後的約瑟,點頭說:「有,西蒙·丹澤爾追殺我時那個人也在。」
安東尼奧再也無法忍住自己的悲痛,他俯下身吻住了奇奇那單薄的、在血液的浸潤下鮮紅如玫瑰的唇。這一刻,他無比憎恨自己先前的矜持,無論她有沒有長大,他都應該無所顧忌地去吻她。因為愛並不在於年齡,不在於身份,而在於心。
這就是克格勃,全球頂級特工克格勃應該有的形象。
他相信安德烈可以。
是的,我愛你。奇奇在心裏呼喊,美好的藍圖是因為有你才值得期待,但因曾有過美妙而幸福的憧憬,比起在泥淖中麻木地死去,此際在你生命中留下我的痕迹,已經是我的奇迹。
約瑟從后鉗制住了安東尼奧,叫他跪在地上。面對西蒙渾身散發出的恐怖威壓,安東和圖書尼奧沒有絲毫膽怯,他死死盯住他那雙灰色的眼睛,好像自己的目光能化作利刃,將眼前的人剖開。
月光落在他臉上,雪白的肌膚配上陰鷙的眼神宛若暗夜裡的吸血鬼。在蕾梅黛絲和艾利希奧被他這副模樣給嚇到之時,伊森在心裏瘋狂叫囂,太性感了!這背帶也太他媽的性感了!
「是妓院的老鴇。」約瑟在把憤怒的安東尼奧挾制住后說,「她讓她到了大霉,凱特小姐發了脾氣。而我們可都是紳士,從來不打女人。」
西蒙坐在酒店頂層套房裡的高級真皮沙發上,抿下一口加冰的威士忌,看到這兩隻苦命鴛鴦緊緊抱在一起,眼中並沒有祈求憐憫的意味,彷彿在找機會做最後的掙扎。他饒有意味地勾起唇角,放下了酒杯,站起了身。
伊森調皮地眨眼,說:「你不是也看過我殺人嗎?你覺得我的訓練怎麼樣?」
「是我。」
艾利希奧疑惑地朝後遁去,為安德烈拿來了外套,安德烈穿好后,卸下綁在大腿上的皮帶以及槍支扔給伊森,說:「在這邊等我,如果我半小時后沒出來,你把他們兩個人帶回去。」
西蒙目光剎那間變得憂傷,以一種剖白心意的容不得半點懷疑的真誠語氣,輕聲說:「也許你並不會相信,我並沒有殺人的癖好……甚至可以說……」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后,西蒙打開了手槍保險。
他被那雙眼睛給震撼到了,因為這種仇恨的目光他曾經也見過,讓他心悸,卻更讓他心痛。但他立即整理神色,看向約瑟以及另外一名黑手黨,兩人得到指令離開了房間。
他再次抓住了安東尼奧的下頜,神經質般地強調:「記住你此刻的仇恨!記住你對我的殺意,記住這一切!」
「車上有外套嗎?」安德烈問,他知道艾利希奧有在車上放外套的習慣。「有的話借我穿一下。」
西蒙掏出手帕擦hetubook.com.com拭銀色的左輪手槍,以一種優雅的姿態對準安東尼奧舉起了槍。他唇角銜著畸形的笑,並沒有急於扣下扳機,而是望向那名壓制住奇奇的黑手黨。
安東尼奧臉漲得通紅,狠下心說:「至少她為你們帶來過利益,你們不該這麼對她。」
可當他們來到聖瑪利亞海灘時,卻驚訝地發現昔日滿是遊客的海灘上空無一人,只剩柔軟的沙子在月色下明晃晃地閃耀潔白的光芒,棕櫚樹伴隨海浪發出風的聲音,粼粼海面上漂浮著一艘遊艇,他們躲在一個倒塌的遮陽棚后,看到遊艇甲板上跪著的安東尼奧。
奇奇流下淚水,「我有……自己的……名字……」
「太莽撞了!」艾利希奧瞪大了眼睛,扭轉方向盤說:「那可是黑手黨,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西蒙輕笑兩聲,轉身看了一眼被捂住嘴臉憋得通紅的奇奇,眼中沒有任何情緒。良久,他拿出來那把隨身攜帶的左輪手槍。
從她瘦削的背後湧出一股股滾燙的鮮血,這血液刺痛了安東尼奧的眼睛。他發出痛苦的嘶吼,掙脫約瑟的挾制,將口吐鮮血,渾身顫抖的奇奇抱在了懷裡。在巨大的悲痛中他根本哭不出來,只能發出難聽的喑啞,無聲的呼喚眼前絕望而又深情凝望他的女孩兒。
他蹲下身,凝視安東尼奧的眼睛。
他滿意且詭異的笑容讓安東尼奧渾身發寒,但他此刻卻不能顯露絲毫的怯懦,因為奇奇那雙婆娑淚眼已經無法從他身上移開。安東尼奧看向西蒙,從他手裡掙脫開,咬牙說:「是我私自帶走她,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你先放了她。」
「那裡有很多美國和加拿大的遊客,他們將其視為一種即興節目。當然,這也是黑手黨宣揚自己在古巴的安保能力的一種好方式。」胡里奧當時對艾利希奧如此說。
西懞直起身,挑起一邊眉毛,說:「你也知道她會為www•hetubook.com.com我們帶來利益,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但你看到了嗎?哈瓦那的高樓大廈,每一磚每一瓦,可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努涅斯同學,你應該感謝我們,為什麼要和我們作對呢?」
「那邊有沒有你熟悉的人?」安德烈問。
安德烈知道勸說他們離開不現實,只留下了一句「記住你們的使命」就獨身朝海邊的遊艇走去。他套上艾利希奧的黑色外套后凌冽的氣勢畢露,在月色下的背影英勇而倨傲,海風吹起他微長的棕發,步伐穩重而堅定。伊森心中詫異於他的勇氣,但並沒有很驚慌。
西蒙含笑地欣賞這幕精彩的戲劇,可這笑容里並沒有絲毫得意或者喜悅,甚至有微不可察的悲傷。於是當安東尼奧最終抬起頭來看向他時,他猛地迎上那目光,竟然有些失態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話語剛落,約瑟和另外一名黑手黨就把兩人生生分開,奇奇尖叫地想要去抓住安東尼奧,可她的聲音太過撕心裂肺,讓西蒙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於是「紳士」的黑手黨無奈之下只能從后捂住她的嘴,讓她做無聲而絕望的掙扎。
只有安東尼奧。
在場的約瑟知道好戲要開始了,他不自覺地勾起唇角,準備好欣賞接下來的一切。
幾乎就是在剎那間,被約瑟死死摁住的安東尼奧迎接了他人生中永生無法忘懷的悲慘一幕。他在做好死亡的準備中聽到一聲槍響,卻迎來的是一道溫暖的懷抱。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看到奇奇抱住自己,艱難地掛在自己身上,妄想可以停留久一些。
西蒙自嘲地笑了笑,為自己的多言,他面容再次變為陰狠,一字一句地說:「不過,這回我倒是很願意。你問我為什麼?只不過是為了讓你記住這一切。」
「為什麼?他們有很多人!」
「放心。」伊森在車上拍艾利希奧的肩,「等我們到了那裡,你和蕾梅黛絲把圍觀的人群和-圖-書弄亂,我趁機把安東尼奧救出來。」
「我不能……長大了……但我愛你,安東尼奧……我愛你……」
「不,我們不走。」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不錯,不錯。」
當約瑟把安東尼奧和奇奇帶到自己面前時,西蒙驚訝地發現安東尼奧這張臉他見過,當然,安東尼奧很明顯對他也存有印象。但那詫異的眼神很快就被洶湧的怒火所替代,安東尼奧緊緊摟著驚嚇不已的奇奇,儘管他那能拿槍的手已經被約瑟殘忍地撇斷,腕部腫脹成駭人的血紅色。
「啊?什麼意思?」伊森嚇了一跳。
「你覺得你有和我協商的籌碼?」西蒙輕笑。
他又看了一眼艾利希奧和蕾梅黛絲,「你們兩個人無論如何都不準開槍,最好現在就離開。」
奇奇,不,應該是費爾明娜的身軀最終癱軟在了她心愛的男人懷裡,她沒能在這世界上留下什麼值得稱頌的東西,但她在一個人心裏刻下了永不能磨滅的印跡。她得到了最珍貴的愛,微笑凝滯在稚嫩的臉上,她將年輕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這個絕望而幸福的夜晚。
「是啊,教授,他們有很多人!」艾利希奧在一旁也著急地勸說,安德烈只是送給了他一個安撫的微笑。
「我會給那些美國佬好看!」梅梅舉著槍,頗有種上戰場的架勢。
「你跟他們打交道了這麼久,裏面有沒有那個叫西蒙·丹澤爾的屬下?」
那雙眼睛流下驚恐的淚水,安東尼奧心碎了,在這裏,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渺小與無力。
安德烈壓低了聲音,目光凜冽持槍而來。他此時穿著黑色襯衫,襯衫外綁有灰銀色的皮質背帶。背帶上綁有匕首等利器,連接到腰間,勾勒出他無比完美的精壯身形。他挽起袖口,胳膊上的肌肉線條宛古希臘的雕塑。黑色長褲上也綁有各式各樣的武器,不同於往日的溫柔和煦,他此刻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危險與死亡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