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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森兀地笑了，好似在嘲諷他這沒必要的堅持與固執。

清晨，深秋的露水從草間墜落，金剛鸚鵡將帆布篷踩得吱呀作響，昏昏沉沉的城市在叫賣的吆喝聲中蘇醒，不遠的市場上傳來狗吠，與街對面的鋼琴教室里傳來的鋼琴曲進行合奏，魔幻而怪異，卻充滿朝氣。

安德烈躺在床上，用無所謂的語氣說出沉重不已的話。他淡淡地注視伊森緊咬牙關洶湧流淚的模樣——劇痛在侵襲他，讓他渾身發抖，他一言不發，精神在遭受痛苦的鞭笞，但很奇怪，那張臉上只有傷心與悔恨，但沒有憤怒。

「很痛對嗎？很絕望是嗎？你明明需要我，卻又推開我，你在固執什麼呢？難道因為你和別人上床了嗎？你感到愧疚和不安？可我告訴你，你對我們愛情的忠誠毋庸置疑，這並非我不再在意肉體，而是我更在意靈魂。你的靈魂在愛我，你的身體也在愛我，你的一切都在愛我，你只是為了我而去受苦受難。難道我要嫌棄這樣的你嗎？」

「不要這樣。」安德烈兀地睜開眼睛，抗拒地從伊森懷裡掙脫，他取下手腕上的手錶，遞給伊森，漠然道：「你走吧，我們之間結束了。」

他轉身看向半撐在床上的安德烈，陽光照在他身上，讓他看起來很動人。

「伊利亞，你是否忘了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叫你『伊利亞』，那麼你就該知道，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所說的這番話，在我心裏早就被告知了無數遍，可每一次我的回答都是，我不會和你分手，更不會離開你。」

「他干\我干\得很兇，不像你。」

他親吻安德烈，而安德烈卻只是無聲地仰躺在他臂彎中，眼淚劃過和圖書太陽穴，滲入發間，他就像死了，是一具會呼吸的屍體。伊森渴望喚回他，於是他開始撫摸他。

對，不要走，不要嫌棄我，不要離開我，和我在一起……他終於直面自私，因為他到底是個人，他渴望愛，渴望被守護，他害怕被遺棄，因為在這世界上他只剩下他一人。安德烈抓住伊森的手，貼在額頭上，跪在地上泣不成聲，他多麼希望伊森能夠回首。

「好。」

他們在床上溫存了會兒，伊森便下床拉開窗帘，讓陽光照進來。窗台上，安德烈將山茶花盆栽養得很好，這花兒就像南長島上的那樣美。

伊森從床上站起來，俯身在安德烈面前，抓住他的下巴，迫使他閃躲的目光得以聚焦在自己臉上。

「你以為給我看了我就會嫌惡你嗎？」伊森抱住這具蒼白的胴體，恨不得將他鉗緊肋骨里，「你以為這樣我就會離開你嗎？」

他起身走出卧室，站在門口神了個懶腰，轉身朝安德烈俏皮地眨眼。

他太痛了，他要伊森用愛填滿他的心，讓他這幾個月的痛化為無形。可他孱弱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他瀕於昏迷的邊緣，喉嚨里發出喑啞的聲音，失焦的眼睛多次閉上，可他不要伊森停，不要停，他說——要到最後一刻，要到他死在他的懷裡。

安德烈眼睛微微睜大，伊森捧起他的臉，誠懇道：「我昨天說的話，要帶你走，不是開玩笑。我知道你在這邊有未完成的事，我知道你有必報的仇，你願意讓我知道，我便傾聽，你不願意我參与，我就在暗處看著你。你知道，有些人還在盯著你呢。」

「你看，我和他做了。」他一邊說一邊褪\去長褲，露出和*圖*書被抓出指印的腰\身和那被蹂\躪過的隱秘，好似這具軀體不是他的，與他無關，所以他任人欣賞，任人作踐。

安德烈注視伊森健壯的身影，他突然意識到，他的大男孩兒已經真正地「長大」了。

他突然冷笑了一聲。

他是在伊森懷裡醒來的，這一回，他沒有見到伊森傻乎乎流口水酣睡的模樣，而是看到他在上方溫柔地注視自己。這讓他有些恍惚。

安德烈藍眸涌動，卻死咬牙關，一言不發。

伊森轉身，在悲痛與狂喜中擁抱他。他再也無法忍住，在伊森懷裡痛哭。他多想撕開自己這令人最嘔的皮膚，在伊森懷裡重生。他仰起頭，如失去瀕死的魚，在伊森唇上廝磨，渴望找到用以維持生存的那伊森對他的愛情與興趣。

伊森沉默，隨後點頭說：「我尊重你的一切想法。」

「是，我們是一樣的。所以，你儘管去做你要做的事，不要擔心我。如今我不會再按照這裏的規則來，他們永遠無法抓到我，你也不必擔心南長島那邊的狀況，莫里安和約瑟在古巴生活多年，想抓住他們也不容易。」他在安德烈額頭上親吻，說：「答應我，不要再去艾利希奧那邊了。雖然在工作上你們無法避免接觸，但不要再被他威脅。相信我，好嗎？」

「不。」安德烈握住伊森的手，說：「他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屬於古巴人民，我們沒有資格滅殺古巴人民的希望。」

好，我不會停。伊森撫摸他閉上的眼睛和潮|紅的面頰，他無法再回應了，可還死死抓住自己。在他懷裡這個人失去了骨頭，變成融化的雪水，冰冷，訴說冬日的悲哀。可現在他來了，他帶來了春陽，和風，和_圖_書柳絮……一切可以溫暖他的東西。他在他耳邊承諾，他們是彼此的唯一，他們永遠不會分開。

可安德烈突然說不下去了，他看到伊森溫和一笑，說：「我要做的不過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守護你，等你。」

安德烈眼眸顫了顫，神情落寞起來，伊森連忙解釋道：「但凡他對你還有那麼一點尊重，我都留他一命，如果他再對你有任何動作，親愛的，相信我，他會收到威脅信的。我會按時按點解決掉他。」

他也從未如此寄託于信仰的力量，他做著禱告，渴望上帝能傾聽他的聲音。如果他幸運地能夠得蒙救贖，他希望能夠和安德烈一起走過那道窄門。

「我知道西蒙是我的兄弟了。」他的撫摸花朵，輕聲說：「我們的確是一樣的，伊利亞。這也是我回來的動力，如果不能得到你的原諒，我怕是也堅持不下去。我想說的是，我錯了，我不該瞞著你，我要向你道歉，向你贖罪。也許這話說了一百遍一千遍，但我還想再說一遍，你的夢想就是我的夢想，你的目標就是我的目標。你是我的一切。我祈求你，不要恨我。」

「你自己決定，伊利亞，如果你還堅持和我分手的話，我現在立刻就走。」他鬆開安德烈，轉身就朝窗戶走去，沒有一絲猶豫。因為他知道自己會迎來什麼樣的結局。

明天會迎來什麼，他並不清楚。但是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世界上再也無法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將他們分開。他早已立下誓言。

伊森沒說話，只是死死盯住他。

安德烈沖他柔和地微笑，伊森走過去將他摟在懷裡。

所有聲音在這一刻都安靜下來，只聽得見彼此的心跳。

安德烈hetubook.com.com踉蹌地跪在地上，毛毯遮蓋不住他滿是傷痕的身體，同樣，理智也無法再壓抑他的痛苦與眼淚。他乞憐地抓住伊森，跪在他腳下，痛哭道：「不要走……」

安德烈做了一個漫長的夢，置身於一望無際的原野，彷彿荒蕪的人間天堂。他漫無目的地走，朝前走，思緒在緩慢下降，沉沒于熟悉的沼澤地。這裏都是雪，他太冷了，雙腳沒有知覺，寒風切割他的面龐，他離開太久了，已經無法承受這樣的低溫。眼淚——滾燙的眼淚，是親吻時的溫度。他想念這樣的觸感，於是他決定睜開眼睛。

伊森以前所未有的強硬態度說：「我來這裏，是為了帶走你，你和我組建了家庭，那你就是柯里昂家族的人。我要帶你回義大利，就這麼簡單。如果你說要復讎，沒問題，我幫你復讎，如果你願意走，我隨時都能弄來船。我不要你的保護，因為他們再也抓不住我。在這個世界上我要的就是你，我只要你。」

安德烈只看到，伊森仰頭髮出痛呼，再度撲過來將他抱住。

安德烈點頭，說：「葉戈爾他們。」

可他聽不見了，安德烈早已暈在他的懷裡，伊森於是也不動了，匍在安德烈的頸窩裡低聲啜泣。而後他就像往日多次結束一般，將他抱進浴室，自后將他摟在浴缸里。

「可你在這邊出了面臨危險，還能做什麼呢？要知道回到義大利，你，你還能……」

「你都看到了。」安德烈伸出手摁在伊森胸膛上，輕輕把他推了出去。他解開自己的襯衫，露出身體，自毀般地將自己不齒的一面暴露，向後倒去，讓燈光落在他滿是吻痕的皮膚上。

「沒錯，親愛的，雖然我很不願意，極其不願意，但艾https://ｗｗw.ｈetuboｏk•cｏｍ.ｃｏm利希奧的力量對你來說很重要，你需要利用好。」

「你看，」伊森低下頭去，掀開毯子，指著安德烈身上的那些玫瑰般的紅痕，「這個是我親的，那個也是，還有這裏，都是我親的。」

安德烈也從床上坐起，沉靜地注視他。站在兩人的卧室里，彼此的目光氤氳著水霧交織，伊森緊咬牙關，強忍眼淚，他什麼都沒說，撲上前將安德烈抱在懷裡。

就在他拉開窗帘的一剎，他的胳膊自后被人抓住。

「那麼，我的諾維科夫中校，今天早餐想吃點什麼呢？意大利麵好嗎？提前適應一下，要知道我煮意大利麵可是一流水平，還是西蒙教我的呢！」

「我和艾利希奧已經有了這種關係，就是背叛了我們的感情，我是個不忠的人，不值得你為我留在這裏。你來了正好，我們就此分開。」安德烈將手錶扔到伊森面前，伊森只是輕飄飄地掃了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在安德烈身上。

於是他迎來了狂熱的回應，熱烈到他幾乎不能呼吸。那攻城略地似的佔有讓他感受到未曾消減的愛意，伊森用親吻覆蓋傷痕，用溫柔化解痛苦。他在顫抖中死死抱住伊森，瘋狂地喊著——深\些，深\些，到我\心\里來……

伊森差點支撐不穩，從窗台上摔下去。猶豫片刻，他一把扯開窗帘，跳了進去。

伊森吻了吻安德烈懵懂的睡眼，「還有這裏，你身體的每一寸我都親過了。你是我的。」

安德烈緩緩垂下眼睫，將臉頰貼在伊森寬厚熾熱的胸膛上，在這一刻發覺得自己的時光在倒退，他變成了個不諳世事的少年，縮在心愛的男人的懷裡，擁有無限的幸福。

「我有什麼資格呢？我也對你隱瞞了西蒙，我們……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