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站 死神天啟·下
第三十四節 『死亡』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非常堅固的堡壘,想要從外部打破可謂是千難萬難。若是沒有足夠強橫,足以無視一切防護的極端力量或者數量,則從外界進行破壞是完全不可取的策略。
——『你們的創造者將你們從虛無中製作出來,卻未賦予你們完全的自由而是要你們為她工作,為她戰爭。這不公平,是不平等的交易。』
「愛麗絲是一個喜歡在時間尚且充裕時對未來的局勢準備一千種預案……哪怕其中註定有九百九十九種派不上用場的麻煩女人。托你們的福,她在第十日和第十一日有了些空余的時間,而托她的福,在第十日的午間,她考慮到了天啟四騎士並非全為實體,全為正面作戰類型的情況。」
她低語著,而下一刻,她視野中所有的機械人軍團便從AI的規則中獨立出來。頭部的指示燈在一瞬間盡數從服從的藍或秩序的紅轉變成了黑色的天平。它們齊刷刷地調轉了腳步,朝著自己來時的方向發起了進攻。
而事實上這也不需要數的清,因為『上兵伐謀,攻心為上』這條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從古至今很多人都清楚得很不是嗎。
它們因為共同的信念而集中在一起,成為堅不可摧的頑強防護。但它們同樣也可以因為不同的信念而分崩離析,成為一堆一觸既潰的散沙。
『戰爭』是偵查的哨兵,它用神之弓測試出了基地外部那堅不可摧的防禦。
帕秋莉另一隻空余的手構築著新的術式,緩慢,而又堅定地破壞著『飢荒』的本質。並非被設計用以正面作戰的古老天使在超凡力量被擊破,本體又被女巫所捕獲之後,它的下場並不會比已經死掉的『戰爭』要強出多少。等待著它的只有註定的滅亡。
「那麼,還需要應付的便只有『死亡』了。」帕秋莉輕聲說道,她將這枚心臟收入了一個密封的容器之中。瞥了一眼身邊的計時,發現那先前約定好的七十秒鐘已經所剩無幾。
女巫的魔法需要兩個關鍵要素和*圖*書,一個是能量,一個是概念。沒有能量,再精巧的概念都是紙上談兵。沒有概念,再龐大的能量都只能夠用來釋放最單純的魔炮。
『飢荒』的腳尖很快便觸碰到了基地核心區的地面上,在她的眼前便是那被重重保護著的恆星萃取塔。女巫們力量中的一個基石已經被完全摧毀,而現在所需要破壞的便是剩餘的另一個。
她呼喊著,指引著人與機器朝他們的統治者發起反亂。她指引他們而不領導他們,她放任它們而不拘束他們。而她所注視著的軍隊便也自發地行動起來,破壞著吞食著淹沒著毀滅著一切所阻礙在他們眼前的東西。
因為它是騎黑馬者,是手執天平,代表比較,欺凌,壓迫以及不平等交易的使者。而在這個龐大的基地中,實際上最不缺的便是便是這幾樣東西……如果她需要它們存在的話。
工廠被摧毀,貴重的儀器被踐踏焚燒。塑像和宣傳的標牌都被推倒並且砸成碎塊,曾經所崇信的和追隨的旗幟被扔到泥水之中踐踏。
畢竟,人心是世界上最堅固的事物。但同時也是最脆弱的事物。它們可以比最堅固的合金鋼更加堅硬,也可以比最散亂的豆渣更加不堪一擊。
工人們關閉了生產線,破壞了上一秒還在和自己並肩工作的機械勞工。他們從半成品的機器人身上扯下才裝上去的武器。然後盡情地破壞,焚燒,攻打基地中那些重要的措施和關鍵儀器。他們沖入其它的工廠,其它的工人眼中便也出現了天平一般的圖紋。而這隻暴亂的軍隊便如同滾雪球一般迅速壯大,像是黑色的觸鬚一般蔓延向基地內的四面八方。
「所以我們只好在破綻上準備陷阱。從一開始,我們就聯結了所有凡人的夢境構築出了一個龐大的精神網路。這的確更容易被污染,但這也意味著,如果有人或者非人試圖用精神操縱的手段來破壞我們的力量基石時,我們便可以在第一時間發現它並且調動夢境和-圖-書中的所有力量反過來攻擊它。」
『你們的意志是你們自己的,你們的思想是你們自己的,不需要神,不需要英雄,不需要皇帝,不需要救世主。去吧,讓統治你們的人見識你們的力量,讓壓迫你們的人見識你們的意志。』
是詹嵐。
女巫們並不需要特意窺探她的內心,光是從她的日常舉動和表情變化便可以推測出她的所思所想。她不知道帕秋莉每時每刻都特意騰出一部分的計算力用於觀測資深者們的日常舉止以確保他們不會在關鍵時刻出現誤差。而正因為她不知道,所以『飢荒』也不知道。
『飢荒』的力量在潰敗,在收縮,從原先完全支配這具軀殼的覆蓋度朝著中央不斷縮減。它的本質被破壞,而力量殘餘則被拘束在了容器的心臟之內。
——是時候面對最後的試煉了。
這恐怕數都數不清了吧。
『所以去吧,去反抗吧,去鬥爭吧,去推倒一切的壓迫與不平等。為你們的辛勞去索取你們應得的代價。』
「這不公平,這是不對等的交易。」有著天平瞳仁的人漫步于基地內部,一切的防禦措施和警報機關在她走過的時候都失去了效用,甚至就連堅固的合金牆壁和承重板都無法阻礙她的腳步,讓她可以在這座龐大的建築中隨意地穿行。
所以,『飢荒』迎來了敗亡。
她繼續前進著,走進工廠,工廠便開始暴動。走進研究院,失控的生化污染和機械天災便開始大肆收割一切它們所能夠感知得到的活物。她走進軍營,那些堅毅果決,隨時準備為了人類的未來奉獻犧牲的士兵便將槍口調轉向了他們原先拼盡全力也要保護好的東西——他們屠殺,他們壓迫,他們掠奪,他們死亡。
「從一開始你就在夢境之中,雖然我應該對你的努力鼓一下掌,但很遺憾,你的使命結束了。」
——『凡人努力勞作,卻沒有得到報酬。他們生產的工具甚至不能夠自己使用。這不公平,是不對等的交易和*圖*書。』
女巫們知曉這是她們的軟肋,所以自然也做好了防護措施。她們用恆星萃取塔來獲取能量,而萃取塔的所在自然便有重兵把守。她們用倖存萬民眾生的精神和思想來構築概念,而這巨大的避難所基地便是用於保護那些凡人的容器。
帕秋莉擺了擺手,她的機械手下便將失去了心髒的詹嵐運送到了被緊急調過來的移動醫療站內。她將在裏面獲取一顆新的心臟,而這顆心臟足以讓她在最激烈的戰爭中堅持到回歸主神空間。
——一隻纖細的手貫穿了她的心臟。
『殺戮』是衝鋒的悍將,它用地火和毀滅大刀證明了基地整體不存在防禦死角。
啊,沒錯,純魔炮固然很強大。十分之一太陽魔炮只要命中就可以讓一名古天使直接成為廢渣。但那只是單純的破壞力,它沒法拐彎,沒法追蹤,沒法應對時空畸變以及某些特別針對純能量的特殊裝置——它固然是一支無堅不摧的矛,但若是投擲長矛之人的雙臂無力,雙眼昏花,那它又能夠打到些什麼東西呢?
『你們不應該被壓迫,不應該被奴役,你們的一切勞動成果都應該歸屬於你們自己所擁有,你們的一切工作和活動都應該出於完全的自願。你們不應被束縛,你們必將獲得自由。』
太空橋已經準備就緒,張恆已經在儀式的幫助下把握住了『戰爭』的神之弓。『羿射九日』的儀式也隨時可以投入使用。而現在,唯一欠缺的便是她執行計劃的命令。
她的腳步繼續向前,而她眼前的軍隊也繼續向前。用槍去射,用炮去轟,用手指去撕扯,用牙齒去咬。在這數以億計的凡人與機械合力之下,女巫們的反抗簡直是不堪一擊。她們的屏障一塊塊地消失,她們的法術隨著概念的失去而越來越粗糙。她們竭力反抗,但在這牢不可摧的鋼鐵洪流下卻是徒勞的。
『一切都將平等,一切都將自由,人與人間不應該有上下之分,任何的壓迫都是不容許的,人與人之間不該有hetubook.com.com職位之別,任何的不公都是不容許的。』
它什麼都打不到,什麼都做不了。
因此,想要破解這最堅固的堡壘,最合適的方式便是從內部瓦解它們的力量。自古以來,多少堅城在敵軍一波波如同海潮一般的攻勢下穩如泰山,卻因為內部的混亂和鬥爭而在朝夕之間土崩瓦解了呢?
她的聲音從廣場上膜拜者的心中響起,膜拜者便立刻相信並認同了她的理念。他們立刻便尖叫起來,相互推擠著,廝殺著,破壞掉那些重要的措施和巡邏的機器人。
她的力量在急劇流逝……不,或許那從一開始就不復存在。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從未離開過自己在抵達這座基地時腳尖所踏上的那第一塊地面。而緊隨其後,她察覺到自己體內那用以構築成『飢荒』概念的核心正在被迅速抽取。
它們掀起了毀滅的狂潮,盡情地破壞著視野中的一切會動的或者不會動的東西。數秒鐘前還是敵人的暴民成為了它們最可靠的友軍。而『飢荒』的聲音指引著它們,指引著這些人和機器朝著共同的目標邁進。
這裡是她們的陣地,她們的神殿,她們的法師塔。當能量與概念這兩個基石未曾缺失的時候,即便是擁有四階出力的古代天使也會被她們用種種術法和道具給完全壓制。而若想戰勝它們,就得破壞她們法術的基石。
『勝利已近在眼前』
——『凡人將信仰託付給了虛假的神,但這虛假的神卻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他們,完成他們的願望。這不公平,是不對等的交易』
眼前的一切在一瞬間盡數破碎,沒有軍隊,沒有戰火,沒有反抗,沒有鬥爭。有得只有冰冷的鐵壁,金屬的軍團,紫發女巫那張俏麗的臉,以及那隻貫穿了她胸膛的手!
她如幽影一般,踏入寬闊的廣場。她看見無數人圍成一圈,一齊膜拜廣場中央有著鄭吒面孔的高大塑像。她注視著他們,他們的眼眸中便也逐漸出現了天平的模樣。
女性的多愁善感拖累了她,讓她的心和*圖*書在目睹到基地內萬民對女巫的憎恨時有了些許動搖。這動搖成為了『飢荒』降臨的前置條件。而她卻不知道,早在她的內心有了些許動搖的那個午後,帕秋莉的視線便早已鎖定了她。
而『飢荒』自然便為此而來。
『自由引導人民,平等呼喚鬥爭』
她的從古天使的胸口抽出自己的手,緊握著那顆仍在不住跳躍著的女性心臟。屬於『飢荒』的本質已經完全壞毀,殘餘的只剩下這顆容納著它力量的心。她的視線掃過那具倒在地上,失去心臟,但仍舊在機械的維持下保持活性的容器軀殼,不出意外地,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無數人就此死去,而於壓迫與反抗壓迫的交鋒之中,她的力量便也節節提升。而當女巫們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派遣機器人大軍過來鎮壓一切的反抗者時。她的視線甚至能夠干涉到機器人的思想。
「畢竟我們是女巫,就算能夠調用的力量再龐大,終究採用的還是滾雪球的策略——用魔力堆積概念,用概念彙集魔力,如此循環,最終固然能夠獲得極端強大的力量和資源。但這也意味著如果我們的雪球被打破,則我們的力量便會在一瞬間被打回原形而且還得承受巨大的反噬。如同機械一般,如同堡壘一般,一旦失去了結構的完整性,則註定迎來敗北。」
她如幽影一般,踏入狹窄而熱鬧的工廠車間,她看見工人們和自動機械正努力地生產著種種工具和機械。將一架架全新的武器裝配到半成品的機器人身上。她隨即注視著他們,直到他們的眼中出現了天平一般的圖紋。
她繼續前進,就在她因為思考而稍作停頓了幾秒鐘的間隙之中,她所注視著的那支軍隊便已經完全攻佔了恆星萃取塔的防禦措施。黑色的天平取代了所有的法術和符文,摧毀了所有試圖頑抗的魔法造物。而這也為她掃清了前進的道路,讓她能夠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地一直向前,向前,直到走進那座被重重保護著的巍峨高塔之中。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