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 與喪屍共舞的假日
第九節 論社會學的錯誤運用方式
「你看,張傑大哥,人的心靈是如此脆弱。只需要稍微地撥弄,他們便會輕易地迷失掉自我。」蕭宏律輕聲說道,這名年方十二歲的小男孩幽幽地嘆了口氣,言語中竟是有了些老氣橫秋的味道。「無論是你還是我,想要破壞掉他們的社會,摧毀掉他們的秩序,讓他們所擁有的一切盡數化作虛無都只是一念之間便可達成的易事。而拘束著我們,讓我們不這麼去做的東西是什麼呢?」
「當然,我不怪它們。雖然那群人剝奪了我自由行動的權力,讓我吃了不少苦頭,但他們也的確照顧了我的身體,讓我有一段雖然不怎麼美妙,也算不上非常糟糕的童年。至少在我因為絕望而被選入主神空間之前——我對我的小白鼠生活其實並不是非常不滿。」
「所以才需要張傑大哥你來幫忙。」蕭宏律回答。「幫我從這片居住著兩億人的土地中檢視,並挑選出那些可能會在實驗的開始階段造成妨礙的傢伙,然後讓他們在階段合適時保持安靜,並且挑動這一區域的集體潛意識,讓每一個人都充斥著爭鬥……或者說求存之心。」
「我復活了她。在我造出的她身上復活了真實的她。就像是伊莫頓復活安蘇娜一樣,我將她從死淵中拉出,然後讓她擺脫了造物的身份轉而成為了一個真實的活物。主神的限制離她遠去。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即便我死在了輪迴世界中,她也可以作為一個普通的原住民而繼續活著。」
張傑用力地吸了一大口,然後將手中的雪茄掐成粉塵。他知道咒怨二的世界,而雖然在神鬼傳奇之後的那次度假中缺了席,但他在之後也能夠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判斷出那個世界中所發生的具體事件。
「我的復讎是正當的是嗎?」他微微偏過頭,看向張傑。「在不額外地捲入無辜者的情況下,你是否同意那些傢伙全都應該去死?」
「我們輪迴者遲早要離開,所以計算我們自己這些變數的意義不大。因此,我這次實驗的內容便是……」蕭宏律輕輕吸了口氣。「我打算消除掉這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國家之間,上下各個階級的強弱之差,賦予每個人均等的自由。」
「老好人嗎?這樣的說法或許不太準確。」蕭宏律搖了搖頭。「隊長只是善良,但並不是昏了頭的聖母。就算我們真的做出了一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只要不傷及同伴,他實際上也只是會很生氣並且試著在暗中勸誡,直接翻臉的可能性幾近於無——別的不說,咒怨二的世界里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事,在我們這些當初經歷過的人心中其實都有那麼一點底。然後包括鄭吒大哥在內,每一個人都閉口不言。」
蕭宏律的手指將觀景台外側的護欄輕輕地捏成薄片,然後又慢慢地將它恢復還原成為管狀的樣子。他的眼眸幽暗如水,水中有著不可見的龐然大物翻起波瀾。
「你……沒有拯救任何人,而是毀了他們。」
蕭宏律笑了笑。
「我才懶得管什麼無辜者的定義,我殺到了我覺得有辜的人全都死光了為止。」蕭宏律冷聲說道。「換成鄭吒試試看,要是讓他知道他的羅莉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而且還死得極其痛苦,你看他得殺掉多少人才肯善罷甘休。」
「楚軒和鄭吒……」
「其實也就是一本異能向的末世流劇本展開罷了。」蕭宏律聳了聳肩。「只不過在這份劇本之中,沒有作為外敵的喪屍的位置。有的只是這些最多能夠獲得CC級強化的生化流異能者間的相互競爭。這就是我的社會學實驗,你覺得怎麼樣?張傑大哥。」
「階級依舊會存在,富有和貧窮依然會成為決定身份的要因。」張傑回答。
張傑做出了一個洗耳恭聽的動作。
他頓了頓,看向桌上的電腦終端。
而蕭宏律繼續述說。
「這是件從大圖書館那裡獲取的小玩意,本質上是愛麗絲小姐研發T病毒時所弄出來的失敗品。它的作用是讓感染了T病毒的凡人不會因此而變成喪屍,而是單純獲得深度喪屍化后所具備的強大力量……自我再生,力大無窮,反應加速,壽
和圖書命倍增。感染者會變成外貌不會變化的,理智正常的舔食者,追蹤者,甚至暴君。而我又拜託了帕秋莉姐姐在裏面加裝了一些基因武裝的生體兵器,比如說生體電漿炮,超聲波感官,紅外視覺之類,並且根據感染者的交戰烈度隨機激活相應能力。」
「良知?利益?」張傑回答,他卻是沒將這個小男孩當做個真小孩來看待。他也並不認為蕭宏律的這一番話是想展示自己所擁有的力量以及傲慢——他隨即又補了一句。「以及團隊所定下來的規則?」
憂鬱的小男孩嘆了口氣,接過了張傑遞過來的香煙。仔細打量了幾秒后把香煙放到了口袋裡面,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枚棒棒糖。
「所以你打算做這場實驗。」
「所以,我來到了輪迴世界。而在我于這個輪迴世界里生存的時候,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將這過去的遺憾挽回的辦法……我不是鄭吒,我不會滿足於一位從主神那裡製作的造人。雖然我的確造了一位,但我不會滿足……然後在我接觸愛麗絲姐姐的這段時間中,我從她那裡學習到了將死者復活的儀式。而當我在上個世界的最末成功晉陞到第三階,具備了足夠分量的計算力與操縱精度后,我帶著我造出的那個她回到了現實世界。」
「那得看你對無辜者的定義。」
「積攢一些資糧罷了。」蕭宏律笑了笑,他打了個響指,整座觀景台中的其餘遊客們便全都從心底湧現出了離開的念頭。或許是趕著回家陪伴家人,或許是想起了有什麼重要的文件或會議,或許只是單純的身體不適——只是數秒過去,整座觀景台上的遊人們便迅速地走了個一乾二淨,他們乘坐著觀光電梯或者百多米高的螺旋樓道迅速離開,而一片廣闊的交談空間隨即便被清理了出來。
「社會學實驗……」張傑伸出手,這一次從虛空中扯出的是一支古巴雪茄。他隨手點燃,然後重重吸了一口,噴吐出來的煙霧在眼前化作城市的模樣。「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在強大者放下矜持的情況下,弱小者唯一的武和-圖-書器便是自己的眼淚,唯一能夠指望的生機便是強大者的憐憫——對於這個世界,或者這個星球來說,我們中州隊是強大者。而對於這一重天幕下的社會來說。強大者便是人類中的富有者以及權力之人。」
「理所當然的,她死了。死因是一場火災……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我所在的研究樓起了火。然後她把我救了出來,自己卻被關在了火海裏面——你說這女人蠢不蠢,為了一個實驗素材把命搭上什麼的……她難道就不知道這個實驗素材離了她根本就活不下去嗎?」
張傑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既然蕭宏律最終會因為絕望從而被拉入輪迴世界,那麼之後會發生的事情也就可以預見。他很清楚,自己現在所需要的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保持沉默。
他輕輕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從額前捲起一縷細發。
「當然,好日子不會一直持續下去。我之所以會覺得被研究的日子不算太糟糕其實也有原因。」他指尖稍稍用力,將那幾根頭髮輕輕扯斷。「在那個『治療』我的研究機構中,有一位很親切的大姐姐一直都在照顧我……那真的是一位很好的大姐姐。既漂亮,又溫柔,而且還很有耐心……即便我有段時間因為吃藥的緣故鬧得厲害,像是個瘋子一樣她也不離不棄地照顧著我——我在那之後就做了決定,如果我能夠從研究機構中出去,或者成為裏面的重要人員,那麼我肯定會在最多十六歲的時候向她求婚。哪怕最後被拒絕了,我也會運用我的智慧和能力好好地照顧她一生一世。」
張傑輕輕吸了口氣,他意識到眼前這個淡笑著的小男孩是真的下定了決心,並且為之做好了足夠多的準備——治療T病毒不會違背中州隊的行為規則,至於效果好過頭那顯然不在售後範圍之內。而強化大地上住民的求生欲對於藥劑的效用發揮顯然具備正面效果,換而言之,蕭宏律雖然帶來了混亂,但他也的確拯救了這片土地上那數之不盡的感染了T病毒的人民。但是……
「楚軒現在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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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正西方的兩個時區外,某個你我都很熟悉的國度上。我不知道他現在正打算做什麼,或許也是一場實驗,或許是別的什麼東西。不過無所謂,至少你可以確定無論這邊變得有多爛,都影響不到那邊就是了。而至於鄭吒大哥……」「所以,加入我的計劃吧,張傑大哥。我可以完成我的課題,讓我知曉一個弱者與強者被重新定義的國度會變成怎麼樣。而你也可以完成你那踏破京都,屠夷滅日的紅色夢想——我們兩人都會進一步地朝著第四階邁進,而沒有同伴會為此感到不適。」
「我是真的沒想到原來我所在的世界有那麼黑暗。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作為實驗器材消耗掉,而我若是沒有在復活儀式中觀測到那些些微的痕迹我甚至直到戰死為止都會被一直埋在鼓裡——我很生氣,而因為這份憤怒,我展開了報復。」
「或許吧,但我不在乎。」蕭宏律輕笑著,隨手將那枚黃色的螺旋藥劑從觀景台上扔下——它在空中便解體,崩潰,然後將內容物灑向四面八方。「而你其實也不在乎,因為這個世界不是你的世界,這裏的人民也不是你的人民。我們隊伍中雖然好人多,但至少有一半人是憤青。而憤青……」他踩了踩地板。「對於我腳下這個國度的滅亡,多半都是採取喜聞樂見的態度的。」
張傑有些驚訝地張開了口,雙目微瞪。
「啊,沒錯,皆大歡喜。」蕭宏律的嘴角扯出一抹不知道算不算是笑容的奇異表情。「至少在我于死淵中觀看她的記憶,發現一些不協調的奇異地方之前。這都應該是一場皆大歡喜的結局。」
「對,所以我打算做這場實驗。」蕭宏律微微頜首,然後輕吸了一口氣。「其實,我在決定這次出行的會議之前抽出了點時間,回了趟現實世界。」
「十分鐘前,我在南極檢測到了他的識別訊號。然後在我們開始談話的時候,有一位黑客以傀儡師常用的手法奪取了南極洲所有安布雷拉基地的控制權。」
「是憐憫。」蕭宏律搖了搖頭。「我們之所以沒有將這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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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破壞,在這個對我們幾乎毫無抵抗能力的世界中肆無忌憚地進行科研實驗或者單純地發泄輪迴之中的暴戾情緒,是因為我們對這個世界存在憐憫。」「簡單來說,我打算賦予這個國家裡的每個人一條公平的力量之道。無論是貧窮還是富有,是愚蠢或者睿智,每個人都能夠獲取同樣的機會。而這機會的源頭……實際上還是安布雷拉。」他伸出手,一枚明黃色的雙螺旋試劑便出現在了他的手心上。
「你應該知道我進入輪迴世界之前是做什麼的……我其實是一名精神……嗯,神經病人,職業則是被研究。因為我的腦神經天生就比較發達的緣故,一個有官方背景的科研機構將我作為實驗素材保護了起來,然後給我準備了一套漫長而又全面的『治療方案』。」
「她不應該出現在那的,那場大火也不應該發生。當我發覺那場火災中可能另有隱情的時候我花費了不少的精力將那座研究機構的情報給查了個透徹。然後我發現一份被封存的機密實驗記錄——原來那場火災是人為的,而她之所以會被困在裏面燒死也是人為的。而之所以會發生這種事,是因為那一處研究機構正在進行的一個實驗項目——一個,關於極端情緒下人工激活念動力的實驗項目。」
「……聽上去皆大歡喜。」張傑說道。
「當然,這個話題沒有接續下去的必要。因為我已經完成了我的復讎,而我想無論是張傑大哥你還是鄭吒隊長,大概也沒有制裁或者審判我的立場。我只是將單純地這一件事告訴你,然後證明我一開始想要表達的觀點罷了。」
空氣中隨著蕭宏律的話語而泛起了一抹肅殺的味道,天穹之上,原本晴朗空中又布滿了陰雲——然後陰雲轉眼散去。
「我覺得隊長的刀或許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張傑回答,他大概猜出了蕭宏律想表達些什麼,然而這並不妨礙他隨意地將話題扯向其它的隨便哪個方向。「若是胡作非為,鄭吒那個老好人可不會視若無睹。你也說了,他會因為這個世界即將迎來的災難而中止之前的這場鬧劇競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