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站 月世界·巴比倫尼亞
第一節 一夜夢,一晝死
她們會我的死去而傷心嗎?啊……藤丸和瑪修應該是會的吧。畢竟她們是那麼純真,那麼純粹。相比起我這個污水溝里的貨色,她們簡直就和陽光下的百合花一樣純潔無瑕。不要說是陪伴她們踏破了六座特異點的同伴了,就算是一個普通的,不怎麼熟悉的人在她們面前死去她們大概也會為此落淚。只希望,她們不要在我身上耽誤太多時間。
嘖,還真是別緻的死法。對於一位魔術師而言,排場算是夠大了。人生無常,一夜夢,一晝死。我這一生走到現在大概也沒有多少遺憾,就這麼永久的消逝倒也無妨。
因為藤丸和芥倒下了,她們在第四特異點遭遇了魔術王,承受了極其可怕的強大詛咒。芥還可以勉力支撐著不死,藤丸則幾乎完全沒辦法在詛咒下生存。在那些喜愛藤丸的從者們用各種方法試圖喚醒她時奧爾加恢復了我的替代品身份。然後委託我和瑪修在藤丸蘇醒之前去解決第五特異點。
反正它們根本就不會對我表達任何意見,因為它們從來都是對我視而不見。
不,或許並不止是如此。內中應該還有更加複雜的秘密。但是這些秘密……應該和我是沒有多大關係了。
嘖,總有種它故意把這東西交給我就是想要讓我死在這裏的感覺——是我的心理太陰暗了嗎?如果是的話……是就是吧,反正我現在的想法不可能被任何人所知曉,我現在的話語不可能落入任何人的耳蝸。我愛怎麼想是我的自由,而且我覺得我大概也不是沒有證據。
我殺光了他們,而我願意承擔這份罪孽。因為在藤丸和芥醒過來之前,也只有我能夠承擔得起這份罪孽。
我請教過所長和羅曼醫生,但即便博學如他們,也對這位眷顧我的存在一無所知。唯一能夠和我說上幾句話的達芬奇倒是興緻勃勃地想要幫我『驅魔』,說我被古老的舊紀元惡魔給侵蝕了什麼的……我沒同意,這件事也就就此不了了之。
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將這份儀式交付給我的可是那位幻術師默林啊。那位教導了這失控女神的原型,曾經的騎士王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的古代魔術師默林——它雖然隱藏了身份但是我知道是它。而它大概也猜得出我認出了它,所以才這樣大方的將這最後的應急手段交付給我吧。
不……或許並不是視而不見。還有一位英靈,一位存在響應過我……我不知道她是誰,但她應該為我提供了一些至關重要的幫助。或許也正是因為她的影響,在第二特異https://m.hetubook•com.com點結束后我的眼眸從淺綠變成了淡藍色。而在第三特異點結束時,我的亞麻發梢染上了一層金黃。
籠罩倫敦的死霧很麻煩,倫敦市內的諸多混沌機械兵也很麻煩。為此我決定直接引爆泰晤士河的地下水脈,用最極端的方式將這座城市夷為平地,從而逼出盤踞在倫敦市中的聖杯持有者。
我並不後悔,因為我是魔術師,魔術師弗洛拉。而我的魔道終點不是抵達根源而是修復人理。為此,我自身的存亡與修復過程中所造成的一切犧牲都是可以接受的損失。
因為默林有可能是從者,而從者向來都不喜歡我。
……理所當然,瑪修不願意和我簽訂契約哪怕是臨時契約。當我降臨到那浩瀚的十八世紀北美大陸時也沒能夠獲得任何一位自由從者的幫助。不過無所謂,我本來就不需要它們正如同它們不需要我一樣——我隱藏起了身份,暗中挑撥大陸上的數股從者勢力相互爭鬥。同時我橫穿北美,在各處地脈節點中埋下隱晦的咒符。
那位古代的英雄重視藤丸,照顧瑪修,憐憫在爆炸中只剩下魂體的奧爾加所長,忌憚著芥。但卻唯獨對我視而不見……我一開始還沒有注意,而等到弓兵和劍兵紛紛現身。那位持有聖杯的反轉劍階阿瑟王在對其他人輕拿輕放但卻唯獨對我下殺手時,我就應該知道有些不對勁了。
那是我第一場戰鬥,也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從者態度的異常。已經影化的騎兵和暗殺者專門盯著我砍也就算了。那姑且持有自我意志的魔法師從者,愛爾蘭的庫丘林在看到我時根本就是當做我不存在一樣……啊,明明我也是愛爾蘭人的說。
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緣由,但是芥一直都很討厭我……不只是我,她討厭所有人類,討厭除卻藤丸和瑪修以外的所有人類。而這份厭惡在這個必要的時候肯定能夠成為助力,讓她能夠在合適的時候將藤丸打醒……
那些從者們更加的討厭我了,不只是在特異點中,就算是在迦勒底內,當我看到那些從者被召喚出來的靈基之影時它們也都基本對我漠然以對——我能夠理解它們,畢竟我在之前才差點用陰謀詭計將它們坑死,現在不待見我實屬正常。而我也不是藤丸,這些使魔的意見對我來說毫無用處。
瑪修依舊尊敬我,如同她尊敬所有人一般將我視作她的『前輩』之一。但當北美大陸上的戰爭抵達臨界,我將要動手引爆靈脈時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卻第一次地明確提出了反對的意見——我沒有理她,因為她無法提出更加合理的方案。所以,我在合適的時候引爆了靈脈,殺死了北美大地上的所有從者和幾乎所有的人。
而藤丸依舊在昏迷。依舊沒有蘇醒。
不過,或許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些從者們才對我不搭不理的吧——英靈降世,成為從者,為的是守護人類。而魔術師大概算不得人類。所以,從始到終,從者們只會眷顧身為純粹人類的藤丸,以及結下了許多緣法,有著隱藏秘密的芥么?
啊……腦袋也有些開始疼了。記憶也變得不穩定了么……
藤丸和芥醒了過來並且降下,我在聖城大地上不再能夠調動迦勒底的資源。唯一的亞從者瑪修也不再聽從我的命令。我被廢棄了,而我知道就算一切都順利,奧爾加在回收適格者時大概也不會為我準備名額。
沒有一位英靈願意響應我……哪怕我使用了各種聖遺物,動用了等同於巨量靈子彙集體的聖晶石也完全沒有一位英靈響應我的召喚——哪怕是厭惡著人類,同時自己十有九八也算不得人類的芥都能夠召喚出蘭陵王。但我卻什麼都沒有。
但我必須死……不,我死不死其實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要有人啟動儀式從內部封鎖住這座失控的邊界之塔。而在從者無法在這聖域中穩固存在的此時,我便理所當然的成為了最合適的那個人選。
我因此而活著度過了特異點F,回到迦勒底后虛弱了一整天才將奧爾加所長的靈魂從我身上剝離。我在那時候還很天真,還以為那位和我來自同一片土地的古代英雄是別有深意。然而當我恢復過來,迦勒底的修復工作大致完成並開啟靈基召喚功能之後,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才將我徹底打醒。
她們都不該死,因為她們在未來還有更大的用處。而既然她們不應當死去,那麼我這個沒有多少價值的傢伙也就該發揮一下餘熱了。
我大致還記得第一特異點是百年戰爭時期的奧爾良,是一正一反兩位貞德之間的戰鬥——真是有趣,哪怕是哪位傳說中的聖女貞德在見到我的時候也都下意識地便嫌棄地避開彷佛見到了什麼髒東西似的。哪怕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向我道歉,我也知道她懊悔得是她做出了不禮貌的行為,而不是真的想要和我說聲『對不起』。
無所謂,我不在乎。我來到迦勒底是為了完成拯救人理的理想,而不是期待著它人對我的崇拜和尊敬。既然我所處的崗位能夠發揮hetubook•com.com出我的價值,那麼我便會克服所遭遇的諸多困難而將它接受。
我失敗了。藤丸第一次指揮著瑪修控制住了我並將我軟禁在一間小屋之中。她在事後一直哭著求我原諒——真是可笑,她何時需要我去原諒了?我期盼著的是人理的拯救,特異點的消除而不是這些細枝末節。她和芥最後的勝利足以證明她的決策才是正確。
最初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應該是在管制室爆炸之後吧……我因為突發性的頭疼所以未能夠參与到第一次靈子轉移之中。所以和陪著我一起去醫務室的藤丸一起僥倖逃離了被管制室的炸彈給炸成碎塊的命運。而在那之後,藤丸立香救出了瑪修,而我則被一團爆裂的火光給吸引,救出了被卡在容器中的芥雛子。而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當應急措施啟動時,我和藤丸,芥,瑪修一起被強制靈子轉移,送到了特異點F的冬木市中。
芥討厭我。
於是,第四特異點。十九世紀的倫敦。
她很強,不是力量上的強,而是心靈與感染力上的強。和她以及精通萬種秘術,心靈深處隱藏著無數秘密的芥相比。或許我這個除了一手魔術以外一無是處的魔術師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普通人。而藤丸這個披了層平凡皮的『普通人』實際上是靈子轉移領域這一中的絕世天才才對。
很快,第一特異點結束。我在其中並沒有派上多少用場,做得最多的不過是在法芙娜來襲是做做誘餌,以及給體質不好的藤丸加持以下強化魔術。但有著瑪修這位盾兵的守護她其實也用不著我的幫忙——結束了特異點的兩場戰役,對黑暗貞德以及魔神柱的戰鬥是由芥的蘭陵王作為主力,其餘諸多流散從者輔助而打響的。藤丸在這一過程中起到了統合這些桀驁不馴的古代英雄們的作用。而我……沒做什麼。
……說起來,那位眷顧過我的存在到底是誰來著?
平心而論,這種程度的儀式對我來說有些超綱了。但那位眷顧過我的存在給予了我不少幫助,她讓我獲得了靈感,讓我的魔道技藝提升。而當北美大陸上的戰爭愈演愈烈的時候,我織出了一座足夠細密的羅網。
我沒能夠成功,因為藤丸在最後阻止了我。不過這也無所謂,畢竟最後迦勒底還是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我不明白,但我卻仍舊參与到了第一特異點的攻略之中。重新獲取了容器的奧爾加所長認為必須有人在藤丸遭遇不測的時候連接上瑪修的從者契約。換而言之,我從那一刻起成為了藤丸的代替品。
我所在m•hetubook.com.com的位置是耶路撒冷,公元一二七三年的聖城耶路撒冷——踞守著第六特異點的圓桌騎士已經盡數死去,女神倫德米尼亞德所支配著的盡頭之塔也即將封閉。大約再過五分鐘這座塔也將徹底坍塌,這座特異點將會結束,距離人理的完全修復也將只剩下最後一步。
我……不想死。
而就在那時候,我遇到了將這份陣圖交付給我的默林。
我削弱了自由從者們的力量——用咒術的乳酪劍去刺傷梅芙。鼓動吟遊詩人去請求庫丘林在殺死他們之前吃下狗肉。用龍牙去戳傷貝奧武夫,驅使魔豬去對付迪爾姆德……我做了很多,我也知道這很卑鄙。但我又不是人人都愛的藤丸立香,我只是一個凡人,只有用這種辦法來獲得勝利。
我的名字是弗洛拉,隸屬迦勒底亞斯,編號為二十三的靈子轉移適格者,典位的魔術師弗洛拉。
打醒呢……啊,我會有這種想法,果然還是希望有人會為我的死去哀悼吧。我還真是一個矛盾而且平庸的傢伙。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了,明明已經走到最後一步了,明明早就沒有後悔和回頭的路了,但是當死亡即將到來的時候,我卻在徘徊,卻在畏懼。
——我要死了。
我捧回了代表特異點的聖杯。如我所料一般,當我歸來之時,沒有鮮花,沒有掌聲,有的只是看怪物一般充滿畏懼和距離感的眼神。所有人都將我視作屠殺了一個洲的兇手……而這也的確是事實。
左側的眼睛看不見了,腰部以下也都沒有了知覺……邊界之塔的坍塌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了嗎?那舞動的白光是否就是那位失控的女神?——看不清,不過就算看清楚了大概也沒有多少作用。我只需要知道在我死之前祂絕對不可能抵達儀式的核心,而我的死亡則代表著邊境之塔的徹底塌毀——
啊……眼睛已經完全看不見了。脖子以下和臉部也失去了知覺……這次大概是很快就要死個透徹。就算不被封閉的邊界之塔碾成粉末,接下來也肯定會墮入無盡的時空亂流之中永久的消失吧。
藤丸還真是一個奇妙的人……藤丸立香,一個看上去很普通,但靈子適應性卻高得離譜的普通人。對我來說,需要至少五分鐘才能夠緩過來的靈子轉移排異反應在她和芥那裡跟不存在一樣。而不止如此,所有的從者,無論是己方的還是敵方的都願意在她開口時停下來聆聽她的話語,哪怕那正處於交戰之中。
而到了現在,我註定在此孤獨死去。
這樣子做會留有後遺症,我知道。雖然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https://m.hetubook.com.com靈感,但我事先準備好了專門應對阿提拉的咒毒,藉助合適的儀式,在那位匈奴大王因為北地蠻族的入侵而降臨時直接毒死了她。而被喚醒的海神我也事先準備好了制約用的手段,當從者德雷克在我所布下密謀的影響下再度和海神交戰時,我用三叉戟布置好的密儀足以將復甦的海神和持有聖杯的德雷克船長一起埋葬。
啊,這是理所應當的。畢竟在那位銀腕的騎士歸還王劍失敗,失控的女神徹底墮入無可抑制的瘋狂之後。總歸是得有人將這位女神埋葬在這時間的盡頭……藤丸立香不行,她還肩負著走完最後一步的職責。芥雛子也不行,沒有她護著藤丸那個蠢貨肯定撐不到最後。而至於瑪修,那就更別說了。
我運氣好,雖然差點死了但卻終究沒死。因為那位庫丘林乘著這個機會擊敗了劍兵,但卻又在自身消失之前將我的軀殼當做容器,填入了奧爾加所長的靈魂……是因為瀕死的人才能夠充當殘魂的容器么?以這種方式活下來的我還真是好笑。
在回到迦勒底后奧爾加解除了我『御主』的身份。理由是我的激進策略很有可能導致某種不可測的惡劣結果。我接受了她的決定,並回到了我的休息間內——我本以為我會被軟禁在這裏直到人理修復失敗或者完成。然而我沒想到,只過了一天,我便獲得了重新參与靈子轉移的許可。
那個時候的我還真是笨呢,沒有洞察到藤丸那遠勝於我的天才本質。反而不自量力的想要在接下來的歷險中超越她——所以,在第二特異點里我說服了北地的蠻族。在羅馬內戰時興起大軍以凡人的軍團擊破了羅馬神祖一方的軍隊。所以,在第三特異點中我喚醒了被德雷克擊敗的海神,藉助它的力量埋葬了阿爾戈號和黑鬍子的海盜船。
一日之後,我踏上了前往第六特異點的傳送框。在我動身時,我知道除了瑪修,以及那位很少管事的醫生羅曼以外無論是迦勒底的員工還是那些從者們都寧願我死在第六特異點,寧願以我的消失換來藤丸的蘇醒……我不在乎,因為藤丸的確可以做得比我更好。而當我成功地降臨到第六特異點所在的聖城,並籌備好了足以不名譽地葬送掉數字圓桌騎士的計謀之後,它們的願望終於達成了。
唔,應該不會耽誤太久。畢竟她們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魔術王在第七特異點必然會投入極大的干涉力,沒有太多時間來讓她們浪費——更何況,還有芥在她們身邊。
——英靈們厭惡我,哪怕我和藤丸瑪修她們一樣是在為人理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