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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活著，體內居然積蓄起了一抹微弱的力量——一股寒冷的力量。

「如果我在那之前死了呢？」立香問道。

巧得很，巧得很，巧到令人感到無奈。

沒辦法了，看來能夠選的路只有一條。

身邊傳來了一抹熟悉的聲音。她偏過頭，看到那位皇女正站在石台邊上遙望著極遠處那已然靠近地平線的夕陽——立香低下頭，她又一次看到了自己那失去的雙腿和手。不，那並不是實體的肢體，而是由寒屬性的魔力所構築而成的假肢。雖然能夠動作，但卻並不能夠從動作中獲取任何感觸。

「這份魔力，會一直維持到我救出瑪修為止，是嗎？」

數個小時中的經歷讓藤丸立香祛除了過往的錯誤認知。而她很快就學會了如何應對從者的冷淡甚至敵意。畢竟她不是弗洛拉，不像弗洛拉那樣根本沒得選。也因為她認識弗洛拉，參考著弗洛拉的行為方式她很快就總結出了一套至少不會將矛盾激化的行為方式。

不止是手腳，身體內部也是一樣，有著蛛網一般的冰雪脈絡在軀殼之內爬行。將那些在先前與太陽獅子搏鬥時受到傷損的腎臟，肝臟，腸子，胃囊都粘合至完好的模樣並確保了內部的物質循環——然而它們只是被粘起來，並沒有愈合。因為這些冰寒的魔力欺騙了她的身體，讓她的身體判斷自己的五臟六腑依舊保持著完好。

「這裏，應該是鮮血神殿。魔獸女神所在的老巢。」立香注意到了一處被轟得支離破碎但卻仍有幾塊磚石結構留存的建築廢墟，並很快便發現所有倒下的魔獸屍體身上所分佈的傷勢皆為貫穿，燒傷，或者被爆炸撕裂。刀劍和齒咬的痕迹卻是幾近於無。

「如果我在那之前，想辦法治好了我體內的傷勢呢？」立香繼續問道。「安娜斯塔西婭小姐，你的魔力會在那時候殺死我嗎？」

安娜斯塔西婭不會為她提供除卻『停滯』以外的任www.hetubook.com.com何幫助，所以自然也不會接受她基於任意緣由的感激或者致謝。在明白了這一點后立香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以在那重冰雪世界里的漫長經驗很快地掌握住了這幾具冰雪義體的使用方式。

隨後，她調動起了自己的魔力迴路，用那因為不再需要修補身體從而又寬裕起來的體力重新製作了一柄匕首和一處營火。而後，她在最短的時間里剝除了太陽獅子體內的可食用部分並放到營火上烘烤，並在自己的體力耗盡之前，獲得了能夠果腹的熟食。

「也沒有但是。」皇女偏轉了小半邊身子，她的懷中抱著一個精巧的玩偶娃娃。那個娃娃看上去像是一個活物，即便是在凡人的視線中它也充斥著力量。「我讓你能夠繼續活下去並非毫無代價。藤丸立香，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我只認同一小部分，那便是繼續保持停滯那麼終有一天會迎來變質。但除此以外，我否認你的其它想法。」

她沒有去偵查四周的環境，因為那沒有必要，也沒有那麼多精力。

她知道自己急不來，因為自己手上什麼都沒有，就這麼冒冒失失地直接闖到那團薄霧所的範圍內與送死無異。

就在數個，不，十數個小時之前。當她還在疑慮為什麼巴御前沒有如同上一次循環時一樣前來迎接自己的時候。那時的巴御前實際上正在伊曼尼提克的女神麾下朝向魔獸女神所在的鮮血神殿進軍。

自己還活著。

她偏過頭，那位皇女殿下的身影出現在距離她一百米左右的一座小坡上——她不會幫助她，她甚至不會讓她有機會靠近。而想要藉助這位強大從者的力量，自然便也不是如往常一般用溫言軟語便能夠做到的事項。

立香稍稍地嘆了口氣。

大約十五分鐘后，藤丸立香恢復了足夠的體力。她在期間又嘗試了好幾次連接上迦勒底的通訊，而最終的和*圖*書結果都是不如人意的一片空無。

拒絕會讓人感到沮喪嗎？

她大概明白這裏發生了什麼了。

她終於知道了自己所遭遇一切的始末，當然她並不會因此就去怨恨或者憎惡些什麼。她只是在這基礎上知道了一件事，知道了——『自己現在就算前往伊曼尼提克也見不到巴御前和那位女神』這一事實。

但這卻並不意味著她什麼都不會去做。

「不過是用魔力取代身體循環系統，暫時保住了活性罷了。你所受的傷勢並沒有因此而減輕絲毫。它們只是暫時不會產生惡化。」

她想起了在上一個循環中巴御前對她所說的，不要破壞魔獸腦域的話語，所以她雖然殺死了這隻太陽獅子。但卻沒有向那很明顯的最柔嫩可食用部位動口或者動刀。

沒辦法了，指望不了其它人，接下來唯一能夠靠的便只有自己。

那是一場一面倒的戰爭，因為藤丸立香見識過那位雖然未嘗謀面的女神與創世母神提亞馬特角力並處於上風時的景象。普通的神靈級從者甚至連接近核心圈都做不到便會被輕易地擊倒。而這樣的一位女神一旦參与到這場戰鬥中，那麼戰鬥必然會以一種超乎想象的迅速而迎來終末。

「是伊曼尼提克的女神和她的大軍。」

她注意到所有她能夠看見的魔獸屍骸都被剖開了顱骨並將大腦取走。而這樣的情況和上一次循環中巴御前的告誡相結合。那麼一個可怕的事實便在她的認知中清晰顯現——魔獸的大腦很有可能便來源於那些被捕獲的蘇美爾市民，而伊曼尼提克掌握著將魔獸，或者說只剩下大腦的魔獸重新變轉成為人的手段。換而言之——

立香的第一反應便是年輕美狄亞的『萬瑕必應修補』。但她立刻又想到迦勒底處的從者已經被盡數遣返，如今的她根本就不可能在沒有聖遺物的情況下指定召喚出美狄亞。

那便是——前往烏魯克。以及烏魯hetubook.com.com克以東的庫撒。

當藤丸立香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此刻正安靜地躺在那塊似曾相識的石質平台上端。身邊那隻死去的太陽獅子所淌下的鮮血已然凝固，而天空中的太陽已然稍稍偏斜，從昏迷過去的近午時分轉變為即將迎來落日的薄暮。

她吃得很快，快速的進食讓她的身體變得溫暖。期間她也禮貌地詢問皇女是否也要來吃一點。然後便遭遇了理所應當的拒絕。

「但是……」

有時候會，但在有心理準備的時候不會。

藤丸立香仔細地打量著自己的手和腳，那看上去就像是一團具備實體的冰雪混合物。它們的性質等同於不會產生任何排異反應的義體。若是用長靴和手套做遮掩則不會暴露出絲毫破綻——它們麻痹掉了連接手腳的神經，或者說製作出了擬態用的神經，這樣一來，斷口的部位便不會在不合適的情況下產生痛覺。

還真是巧啊，一隻不屬於『人造』的魔獸從戰場上僥倖生還，牠慌張地東行，在遠離了主戰場后卻又恰好發現一隻軟弱的人類。

「不用謝我，我並沒有治好你的傷。我也不懂得怎樣治療人身上的傷，我只是讓一切都保持不變。至於之後會怎樣，選擇仍舊在你。」

交戰的一方是魔獸們，它們遭遇了慘敗，被迫將如山的殘破屍骸隨意地丟棄在地面上且沒有任何生還者。而交戰的另一方身份不明，但卻是連一具屍體都不剩下的大獲全勝。

「你不是我的御主，我也不會和你簽訂任何意義上的契約。但在我找到我的御主之前，我會見證你這一存在最終會迎來的結局——你想去救你的夥伴，那你盡可以去救。我不會為你提供一絲一毫的幫助。而作為維繫你生命的報酬，我要求你在成功之前，不採用任何方式去治愈自己的身體。」

無論是對於普通人還是對於魔術師，這種程度的傷勢都是完全足以致死的創傷。安www.hetubook.com.com娜斯塔西婭的魔力只是讓立香維持在了瀕死的狀態且不做改變。

這是一座戰場，一座龐大的，激烈的，並且已經分出了勝負的戰場。

她在太陽完全落下之下利用身邊的簡單材料製作了一根火把，幾個入門魔術師也能夠施展的簡易魔術觸媒，然後，她開始探索這座巢穴周邊的一切。

是了，肯定是這樣。伊曼尼提克與鮮血神殿之間的戰爭曠世日久，而既然伊曼尼提克有著將魔獸轉化為人的手段，那麼鮮血神殿沒有道理不作出相應應對。那麼，將牲畜也作為製作魔獸的原料便是必然會執行的策略。而也正是因為這個緣由，這一隻太陽獅子才會比它的同類弱小，才會在伊曼尼提克的追擊下僥倖生存！

——殺魔獸，吃魔獸。便是殺人，吃人。

「而另一方應該是一支軍隊，一支強大的軍隊。它們的平均戰鬥力或許已經接近了二十一世紀的現代裝甲部隊，甚至在某些方面還有超出——雖然只是大致地掃過一眼。但我連一點魔獸以外的殘肢和武器都沒看到……是碾壓式的對局。」

「不會。因為你和我之間不存在任何契約，也不存在任何約定。我只是自顧自地維持住了你的生命，自顧自地提出了我的要求。你是否接受，是否堅持完全取決於你自己。我只是會在你治好傷，救出人之前觀察你。當你治好傷，或者救出人之後，你對我便不存在任何價值或者意義。」

「不對，那隻太陽獅子……不是由人變的！」她捂住自己的嘴，從鼻腔中發出含糊不清的辯駁聲。既然伊曼尼提克人大獲全勝，且有閒情逸緻將所有魔獸的腦全都剖出並移除，那麼它們就沒可能注意不到這隻從西邊，也就是魔獸巢穴中過來的太陽獅子！

而且她也大體明白了安娜斯塔西婭的意思。

當太陽完全落下的那一刻，她舉著燃燒的火把站到了最近的制高點。而當月亮升起來的那一瞬間，巢穴之外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一切情景都映入了她的眼帘。

「原來是這樣。」立香點了點頭，站起身。她朝皇女深深一躬然而又被避開，最終只在嘴角掛起一抹略帶自嘲和尷尬的笑。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一股酸水從她的胃囊中突然冒起，她忍不住地想要嘔吐。但在那麼做之前一抹靈光卻又從她的腦海中掠過！

而且這隻太陽獅子也並沒有真正的人類那樣聰明！牠甚至沒能夠看穿藤丸立香那倉促的布置和陷阱！

「對。」皇女輕輕地撫摸著懷中的布偶。「你既然否定我的不變，否定我『停滯』的理念。那麼我便要讓這份『停滯』成為你完成自身期盼的重要支架。當我的理論得以驗證之後，自然這份力量也就沒有維持的必要。從你的體內離開便是理所當然。」

「謝謝你，安娜斯塔西婭……」

「魔獸女神失敗了，但卻沒死而是向著外側的某處逃竄。那段時間應該正好就是我和圓桌騎士們陷入迷霧之城的時間……我還真是不夠幸運。」她嘆了口氣，放棄了從魔獸的屍骸中搜尋可用物資的想法。

為何自嘲？自嘲是她剛剛還以為自己說服了安娜斯塔西婭。

「你死不死與我有什麼關聯？你既不是我的御主，也不是我的盟友。」

為何尷尬？尷尬是她發現自己居然還會有這種傲慢的想法。

她更知道安娜斯塔西婭不會幫她，哪怕她跪下來苦苦哀求，哪怕她想盡一切用以威脅或者誘惑的手段——她知道自己這麼做只會招致安娜斯塔西婭的厭惡和唾棄，而到了那時甚至連自己身上的『停滯』狀態都會被剝離。

換而言之，那便是她可以通過進食來回復體力，但吃下肚子里的無論是食物還是藥材，都不會去修補那被自己的肉體判斷為正常運轉的內臟。想要治療，就只有將安娜斯塔西婭的魔力驅除，而一旦將安娜斯塔西婭的魔力從體內驅除，那麼在那一瞬間這具瀕死的身體就會壞掉，藤丸立香這一個體就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