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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和鈞。

他的聲音變得稍顯乾澀。

終於勝利了。

「我們做了弊，我們要為此付出代價，而這代價便是我們所擁有的一切。」

「但是我執意如此。」他在笑容中擠出話語，偏過頭，看向自己唯一的並肩者。

「我不是你。」

「就按照你所說的，讓我們徹底的結束這一切吧。」

它出現了切實存在的邊界。多元中的宇宙總數也變得可以計量。

「你不後悔嗎？」

該亞是敗者，先天魔神是敗者，萬族都是敗者。

聯軍們不知道自己在贏得一切的同時也輸掉了一切。聯軍們在屍山血海中歡呼雀躍卻全然沒有察覺到同袍數量的削減——畢竟，這些可憐傢伙的數量不多。而且，它們全部都出身於異族。

「你的願望達成了，古。」鈞漠然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同伴。「但我們為此付出了十分巨大的代價。」

他的聲音很輕，他的語氣中也沒有包裹什麼特異的感情。他只是注視著自己唯一認可的同伴。然後等待著古的響應。

他的同伴給出了一個他所期盼著的否定答案。

「古，我們走得太快了。」

那河流自未知之地湧起，席捲多元諸海並將每一個凡人都浸入其中。而在河流的末端，它分別於自己和古的身周收束。

勝利了。

在古和鈞這兩個莫名其妙地就爆炸式晉陞，從一介區區凡物徑直登臨聖位，甚至在極短的光陰中掌握了內宇宙雛形的凡人面前輸了。她本不存在形體，但崩壞現象還是隨著她的死去而產生在了她體表的每一個角落。而她的身軀——

古沒有在第一時間里回答。

鈞輕輕撫摸著懷中的玉牒，他觀測著整個多元宇宙。並很快得出了一個宇宙消亡所需要的準確時間數。

「為什麼要後悔？在我們走上這條路之前，在我們弱小如塵的時候。我們不早就決定好了要為人類的崛起付出一切的嗎？和圖書鈞，你會因為變得強大了，所以就忘記了自己作為人類的身份嗎？」

然而現在，卻是凡人統管，並支配了這片大地上的一切。

「我和你截然不同！」

「對，」古點了點頭。「我應該死在這，開天，道解三分，我的死換取該亞的徹底的死。因為我隱約感覺到她還未完全結束，還有後手殘留。這樣我可以稍微拖延一下她的復生，而我的內宇宙將轉世成人皇，庇護我族凡人的同時，處理掉她最後的殘留。」

「沒有那個必要了，古。」鈞摘下眼鏡，隨手將它扔到多元宇宙的諸海之中。然後，他給予了古最後的答覆。

「你也可以這麼認為。」古點頭，承認。「你還有別的問題想要問嗎？鈞。」

——直到這一刻，凡人們才知曉。知曉戰爭雖然已經取得了勝利，但自己的引導者們也隨之凋零消逝。新的時代由此而誕生，而凡人們很快就發現了洪荒之外的諸多大陸，發現了劇本模因。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了這個時代的主宰。

還不夠多。那麼，在這之外，還要做到什麼程度？

沒有人知道它們消失了多少，沒有人知道它們如何消失，沒有人知道它們消失前的遭遇和消失時的速率。甚至於……沒有人意識到，它們正在消失。

「多元宇宙的崩毀不是一個一蹴而就的過程。在這期間我們有足夠充裕的時光將洪荒周邊宇域內的棲息凡人聚攏。而當一切毀滅之後，或者之時。我們便可以在這崩毀的舊物之上，做出一個不受任何外力干涉的新多元宇宙。」鈞給出建議。他甚至在同一時間編撰出了執行這一工程的初略方案。

肩扛巨斧的健壯青年，和手捧玉牒的眼鏡青年。

他思考了好幾秒，在這形而上的空間中簡直等同於幾個量劫的好幾秒。無數繁雜的訊息流在他身周潮湧——他將自己的命運從出生時ｗｗｗ•hetuｂｏok•com.ｃom起開始便好好地計算並校對了一遍。而後，他稍稍地將眼帘垂落。

它們的毀滅無聲無息，沒有痕迹，沒有屍骸。所有關於它們的記錄，以及出生於它們之中的活物所留在其它宇宙中的記錄都如同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般被無聲的遺忘。哪怕他們中的一部分參与了開天戰役並且根本就是此刻慶功會上的一員，它們的消亡也依舊毫無聲息。

當開天的聯軍們還在歡呼勝利，還在興奮慶祝，還在瓜分戰果的時候。崩毀現象便從多元宇宙的邊緣開始生成。多元宇宙那原本不會停滯的生長拓張突兀中斷，而後，自最遙遠的，概念上的邊界為起點。諸事萬象，以超乎時間尺度上的極速歸於烏有。

「你的意思是，你和我都應該死在這裏？」

鈞推了推眼鏡。

他們原本以為只要推翻舊時代的一切，那麼新時代的好日子便會理所應當地降臨到他們身上。他們以為自己所毀滅的只是污垢和枷鎖，但他們卻沒有想到，一切並不是全都按著他們的意願運作。

「我知道。」古淡淡地回答，他的視線從極天之上往下垂落，注視著這浩瀚廣袤，但卻正在從無窮轉變為有窮的多元宇宙。

鈞認同了古的理念，認同了古的緣由和借口。他懷中所抱著的玉牒因此彌散出輝光，而古手中的巨斧也綻放出同質的顏色。

人類的歷史，自此劃上了破折號。

「那我們可以直接將所有凡人送入我們的內宇宙中。等到該亞的宇宙消除之後，我們仍舊能夠構建出一個新的多元宇宙。」鈞中止了上述的計劃，更改了一部分細節后，他做出了一副新的圖錄。

鄭吒仰起頭，看向空無一物，甚至連『天空』本身都不存在的浩渺凈空。

勝者奪取一切，敗者失去一切。勝者在新的領地上享受永久榮光，敗者在無底的廢墟深淵中https://m.hetubook.com.com腐爛為塵——凡人們原本以為會變成這樣。

常人是看不到這條河流的。

而後，自喉中迸出低吼！

普通的聖賢也看不到，只有真聖才能夠察覺到些許蛛絲馬跡。而想要將這河流的全貌納入眼中，那麼唯有成為皇，成為內宇宙，抑或者是身份特殊。

他們不知道自己的異族同袍不正常地消失了幾個，而他們在不知道的同時其實也不怎麼在乎。畢竟最強大的敵人都已經倒下，剩下還有什麼需要操心的呢？而事實上，僅有的知道並且在意這一現象的個體，在當前的多元宇宙之中，只有兩位。

是認同？是從屬？是理解並順應古的開闢之理，融入其中。亦或者是……

「不夠，那樣會死很多人。」然而古回答：「我們明明已經獲得最終的勝利，沒有必要再讓人類流不必要的血。」

「原來如此。」鈞點了點頭。對於古的質問不反對也不認同。

他們注視著，他們俯瞰著，他們記得那一張張逝去的臉，記得自身和自己的同伴們為了這場勝利所付出的一切。而在這亘古的寂靜和即將抵達的覆亡之中，他們之間的一人終於率先開了口。

該亞輸了。

無限多元，在該亞死去的那一剎那墮落成了有限多元。

「……你還打算親自動手，引導他們直到他們能夠抵達路的盡頭？」

在那平光的鏡片中，倒映著一條血色的河流。

她將死去，她已死去。

「……這種事，就算我們不死，也未必便做不到。」鈞的目光稍稍垂落，但他終究也只是提出異議而非反對。「我可以嘗試構築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計劃。我們能夠親手扶持著人類成為永恆主角。或者督促他們成為主角而不是如此拔苗助長。」

在這場開天之戰的戰役之中，凡人的數量並不是很多。

鈞沒有讓他買太多關子，而是徑直地單刀直入。

他的言語具和_圖_書有力量。在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整個多元宇宙中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感知到了欣喜和雀躍。而除卻『人』以外的一切活物，都在同一時刻感覺有一副無形的重擔突兀地壓上心頭。

「你也應該死在這，鈞。你的死換來對天綱地紀的再定義，抽取掉這已然殘損的多元支柱。並將『人類為永恆主角』這一概念植入其中並與其混同。讓人道代管失落的天道，讓從今以後所有的故事，都必須要有人類作為主角參与其中。」

他們如今就立足於極天之上，之上的之上。並在那形而上的最頂端處，注視著這即將覆滅的億萬眾生，和這眾生所棲居其中的多元宇宙。

「從今日起，沒有什麼能夠在人之上了。」古平淡地說道，扛著斧頭的他在這一刻就像是一個疲憊的老農。「凡人將成為這個世界上的唯一主宰，一切活物，死物，抑或者其它的東西，都將低人一等。」

於是，在一片不知其上，亦不知其下的無名大地之上。鄭吒睜開了眼眸。

她死去的同時，整個多元宇宙也將死去。

古是勝者，鈞是勝者，人類是勝者。

還有很多年。雖然不長，但那也是很多年，很多很多年。

——是這整個多元宇宙本身。

「鈞，我不認為有什麼人，或者東西，或者別的事物應當凌駕于整體凡人之上。包括該亞，包括我們。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嗎？我們的人性在剝離，越是成長，越是嚴重。或許很快我們就會變得和該亞一樣，或許我們很快就不會在乎凡人的死活。而我不期望那樣。」

鈞推了推眼鏡。手下一僵，隨後，將所有做好的預案置入垃圾桶中——他聽懂了古的意思。更聽懂了那不便直接言明的幕後含義。

他知曉了一切，他見證了一切，他明悟了一切。而到現在，輪到他來決斷一切。

而古的結論中沒有絲毫猶疑。

「我知道。」古將斧頭垂落，和*圖*書杵在空中，手指輕輕梳弄著身周奔涌的血紅河流。「我們從超越種到准聖所花費的時間，是我們從准聖晉陞到內宇宙所耗費時光的億萬倍。我們是被這些外力所推上來的，我們越過了聖的資糧積累和心靈蛻變階段，從而以完全的人性之姿抵達了這個境界。」

「你的理想，你的觀念，是屬於你自己的，還是屬於這條河流的？」

而開天的故事，自此而終。

在付出巨大代價之後，開天的戰役終於迎來了終局。

「仍舊不夠，」古再度搖頭。「我覺得，凡人不需要有一個新的主。」

而緊隨其後，在兩人形體的崩解之中，這璀璨的輝光便也席捲了整個多元宇宙。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他的神色變得格外認真——雖然他根本沒有露出表情的必要但她選擇展現出認真的面孔——他直視著古，直視著那雙黑色眼眸。然後，詢問。

他看到自己的戰友們歡呼勝利，擺出慶功的酒。他看到洪荒大陸上萬物化生，奪取了統治地位的凡人們在新家園中相互簇擁，貪婪而又渴望的看向作為戰利品的四周。他看到嬰孩降生，呀呀學語。看到少年意氣，揮灑熱血豪情。他看到整個人族都在欣欣向榮，而他為此露出欣慰笑容。

異族，異族不是人類。

「或許，我之所以會被這條河選中。正是因為我有著這樣的願望——我要為我的族人們開闢出一條前路。而且……」

而不僅如此，這些可以計量的宇宙，它們的總數也在以不可觀測的速度急劇消減。

沒錯，他們原本以為會是這樣的結果。

……

「天道不應該存在，處於天地道位的知性個體不應存在，鈞。」他的語氣誠懇而迫切：「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就讓我們將剩下的路全部走完吧。」

「這是值得的。」古點了點頭，而後繼續開口：「而且我們要付出的代價還不止如此。我們為人類所做的，還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