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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沒打算等安德洛墨達回答，而是自顧自地在遍布腳下的草原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躺下，然後仰望天空。

畢竟泰拉是理想之國，而理想之國若是不想從這儀式中的位格上墮落，那麼它就必須得避開戰火。

所以，戰鬥會在三千年後結束。雖然這可能和阿努比斯的劇本不太一樣，但當萬族的代言者出現之後，艾麗斯便已然不再需要過多地顧及阿努比斯的感受。她知道自己只需要留在名為泰拉的理想之國中便不會被戰爭所困縛。而在這三千年內，她有足夠多的時間將注意力投注向自己的『對手』。

沉默。

星空……原本的泰拉意識海中，並不存在『星空』這一事物。因為泰拉的歷史中本來就沒有多少對星象的記錄和研究。也因為泰拉住民們大多自小時起就只能夠看到厚重的鋼鐵城塞于天災陰雲。從古至今，本來就只有極少數的學者有資格，有閒情逸緻去觀測星空。

【肉|欲，獨佔欲，歡喜，嫉妒，以及其它種種繁雜的情緒結構，都已經被完全的解析並且純化。從而不復存在了。】

比如說，她在看到不感興趣的人或者物體時會從下到上地審視對方而從來不是從上到下或者從左到右。

「我不知道。」艾麗斯回答。

比如說，她出門時肯定先邁左腳，無論有幾個門連在一起，門後有多少個走廊。她在跨越門坎時肯定是左腳最先邁步。

「我不知道。」艾麗斯淡淡地回答。「或許很多，或許很少。或許我知道了全部，或許我所知的一切全為錯誤。」

而艾麗斯並不打算快速地中止這個遊戲。

她系扣子時，會先系中間那一枚然後再從下到上。她撰寫文章時，會先寫完內容，最後再加上題目。

沉默。

純粹的東西，固然是好的。但不純粹，不受控制的事物，也未嘗便沒有可取之處。

就像是西琳哪怕直到現在也沒有醒來，卻也已然ｈｔｔｐs://ｗｗw•ｈetuboｏｋ•ｃｏm.coｍ佔據了那個名為『林夕』的個體超過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成分。僅留下不足萬分之一的表側『林夕』人格在泰拉大地上支配著那具軀殼而行動一般。如今的帕秋莉·諾蕾姬。如今的安德洛墨達，也是這樣類似的情況。

從萬分之一到千分之一併不難，從千分之一到百分之一其實也可以說很簡單。而若是戰場抵達了整個宇宙的百分之一，那麼走完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可謂是一躍而就。而根據艾麗斯的粗略計算，整個宇宙被質量戰爭給徹底淹沒所需要的時光也就是三千年左右。那對於凡物而言或許漫長，而對於超越種而言，即便不進行時間層面上的干涉，區區三千年以後也和下一秒種沒有太大的異差。

沉默。

星空在沉默中輪轉了幾個角度。

於是，時間繼續流逝。

安德洛墨達在眺望中陷入沉默。

——理想的國度怎麼能夠有傷痛和死亡呢？

很有趣。

很多細節，而這些細節艾麗斯相當眼熟。除卻絕對不去喝紅茶這件事以外，安德洛墨達的行為舉動在她的記憶庫中都能夠找到相對應的記錄。

或許細節上會有些差異，但從大體而言，卻並沒有什麼不同。

推手，什麼是推手？

她知道自己在成為超越種，成為真神之後經常抽出時間，甚至乾脆切割出一個化身來陪著帕秋莉。但她更知道無論是自己還是帕秋莉，在那樣的陪伴中都並未獲得多少快樂。

言語稀少，是因為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安德洛墨達。

所以，質量戰爭會延續，會蔓延到這座宇宙中的每一個角落。而就艾麗斯目前所觀測的區域來看，這整個試煉場宇宙中，已經有大約萬分之一的星域完全陷入戰火。

——理想的國度怎麼能夠參戰呢？

她喜歡紫色，淺紫而非深紫。她會在茶水裡面放廣藿香的碎末，https://m.hetubook.com.com每次一勺七克。

「我喜歡看星星，因為它們在我弱小的時候，能夠讓我認識到自身的渺小。警示我四周危機四伏。而在我強大的時候，能夠提醒我宇宙的遼闊。讓我意識到破綻往往就在許多在平時不以為意的細節之處。」

「你……」她的雙唇微動，說出的言語聲線細弱。「……知道多少了？」

畢竟，她已經弄明白這個遊戲所代表著的真實含義——

【我所要扮演的角色，便是油層之上，那讓氣流變動加速揮發的『高溫氣體』。而最終的目的，則是讓『油』能夠在一切迎來終結的時間點抵達之前盡數揮發了。呼，原來帕琪已經走了百步中的九十步以上，只是剩下的幾步還需要我的幫助么？】

「你……沒有什麼話想要和我說嗎？」安德洛墨達再度問道。

【但是我為什麼要急於一時呢？】然而她卻並未作出那樣好處顯而易見的決斷。

比如說，她可以調配出最精準的組合液，但只要用途是食用，則無論什麼藥劑或者固體她最終做出來的都會是猛毒。

艾麗斯將和安德洛墨達的第三次單獨會面的時間點設置為詹嵐離開后的第十七個年頭。而在此期間，她們共同出席了泰拉大地上的許多有資格被記錄在歷史書上的科研活動並做出了許多分支成果。在外人看來，這兩個人近乎于親密無間，然而卻沒人知道，這兩個傢伙實際上並沒有多少言語上的交流。

【這算是好事嗎？啊……算好事。因為一切內在不可控的要素都在致命的時候會成為可怕的弱點，將它消除之後，自然便也不會再出現情緒上的漏洞。】

比如說，她在遇到難題的時候會揉左邊的太陽穴，而在攻克它的時候會輕鬆地眯起淡紫色的眼眸看向身周最為空闊之處。

那麼她們到底在做什麼呢？——其實倒也並不複雜，她們在做的，實際上是改造這片名和_圖_書為亞空間的意識海，讓它在擴展規模的同時逐漸偏移到物質宇宙與虛空諸海的邊界在線。而最終的目的便是在戰火徹底覆蓋這個宇宙的每一個角落時泰拉和包裹著泰拉的亞空間還有路可走，不至於捲入到戰火之中。

不過她們在這段合作研究的時光中也並非全無建樹，至少阿米婭的精神干涉手段就很早地被複製成功。而能夠配發給那些天災信使的，能夠讓它們在亞空間內自由穿行並且隔斷外在精神污染的技術也被成功開發出來，並投入了運用。

交流不多，是因為沒有必要。

啊，很簡單。一個劇烈的衝突，一道激烈的刺|激，一個約定，一個契約，一個能夠讓某人的心緒劇烈起伏的事物——這種手段在艾麗斯這裏可謂是數不勝數。而只要將其中的隨便一個投入運用，則完成目的便只在頃刻之後。

油比水輕，所以水會沉在油的下面。而當氣溫上升之時，水不會脫離，油卻會因為暴露在空氣中而被快速地強制揮發。最終，當水面上所有的油都消融殆盡的時候，容器中的水卻依舊能夠保持完好。

當然，更重要的則是外側的六國此刻已經處於了絕對難分勝負的質量戰爭狀態之中。無論是身為空虛之國的秦，還是分別佔據著驕傲，墮落，平凡，逆反，升華等位格的剩餘五個國度，其科研力量都已經抵達了一個進無可進的地步。除非胡亥放開被他死鎖的時空，否則質量戰爭將會一直延續到宇宙盡頭。

於是時間繼續流逝，很快，又是十數個年頭過去了。畢竟科研本來就不是一日之工，尤其是當艾麗斯和安德洛墨達都下意識地放高了標準，將原本只要在當前世界觀內通行就算沒問題的精神污染處理技術給提升到能夠在多元宇宙中運用的時候，這一輪研究，便也成為了一場相當漫長的戰鬥。

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天平在履盡職責之前本來就不應該有所和圖書傾向。但是，是天平的只有自己一個，對於自己的伴侶，沒有必要在這種事上過於苛求。

——很簡單的邏輯，很淺顯的道理。

時間之流在她的身周涌動，她注視著日漸波瀾起伏的意識之海，于潮起潮落之前，一口微熱的氣從唇間悄然吐出。

而這一次，艾麗斯乾脆閉上了口。

【我只要一個動作，一句話便可將帕琪喚醒。】艾麗斯心想道。

而安德洛墨達就在她身側一臂之隔的地方躺下，同樣看向頭頂這片因外來者的認知干涉而輝耀閃爍的星空。

「你打算怎麼辦？」安德洛墨達輕聲問道。

在亞空間，不知道，不承認的事物，在大多數情況下都等同於『沒有』。

喜悅早已成為數據，哪怕是目睹帕秋莉成功登臨真神的那一刻所鑄造出的花海星球。其實質也不過是將『喜悅』這一情感具現化后所製造出的憑證。那在本質上和雕刻一座精細的石雕沒有多大區別，當星體被成功鑄造之時，那在心中涌動著的，但又被完全控制著的情感便也隨之剝離，消失無蹤。

【然而即便如此，將情感的不可控性消除這件事，依舊不是什麼令人感覺良好的感觸呢……至少，在我還不能夠控制何為『感覺不好』之前，我是這麼認為的。】

【那麼，難得的重溫舊夢時間，就讓帕琪乘著這機會，好好地懷念一下過往相伴時的悠然感受吧。】

……

然而那是過去的事，伴隨著外界戰爭的愈發加劇，伴隨著越來越多的外界死者的靈魂加入亞空間之中，並被泰拉住民們所掌握的技術給修整恢復。越來越多屬於外界人的認知便也出現在了這浩渺無邊的亞空間之中。而這些由認知所帶來的新事物中，最為耀眼，最為吸睛的事物，便是『星空』。

她所選取的位置是荒原的最中央，她所選取的時間是夜晚的九點過後。而當她與安德洛墨達一起抵達既定地點的時候，天幕之上，已然遍布星hetubook.com.com穹。

畢竟，在成為真神，甚至在成為真神的超凡階段之中。自己，艾麗斯·瑪格特羅伊德和帕秋莉·諾蕾姬。其作為知性體所能夠擁有的一切喜怒哀樂等情緒變動，便已然是能夠被自身意志給完全掌握調控的尋常參數了。

在和安德洛墨達合作的時光中，她並不意外地發現，自己的這位敵人身上有很多小習慣相當眼熟。

——哪怕那是必然。

【難怪安德洛墨達要說賭上『一切』。而後又不告訴我到底如何去『賭』。看來這是見光即死的秘密呢。那麼，在明悟了這一條件之後，我所需要的，便也只是在關鍵的時刻進行一次用勁巧妙的推手了。】

但是胡亥會放棄對時空的鎮壓嗎？——不會。因為他不需要對任何生命體負責，因為沒有任何個體能夠干擾到他的決策。而死鎖時間線是他自身的意志和決斷，所以除非秦被攻打到破滅前夕的地步，他都不會從自己的宮殿中邁出腳步。

「喜歡看星星嗎？」艾麗斯問道。

而月輪在沉默中移動了一格。

時間在沉默中又過了幾分鐘。

這是超越種能夠達成的事，但即便是超越種，也要在這件事上花費漫長光陰。

那麼……

水會佔據整個容器，成為容器唯一的主導。但是，當油揮發殆盡之前，若是僅僅只能夠從容器的表面上往下觀看。獲得的結論，卻是這個容器內所承裝的液體，全都是油。

【我和帕琪之間的愛，已經只剩下純粹的愛了呢。】

她注視著天空，淡藍色的眼眸中倒映著閃爍的星穹。

在那第十七個念頭的秋季夜晚，艾麗斯選擇了一個不同於前兩次的新會面點——她將地點選在一座泰拉外側懸浮著的諸多大陸中的一個。而她用以落腳的地方，是一片一望無際，視野中的一切全都由兩寸高普通青草所構成的廣袤荒原之中。

少女垂下眼眸，沉思片刻。

哪怕那是必然——艾麗斯睜開雙眸，獲得了最後的思索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