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站 前世遺產
第六十六節 艾麗斯（六）
「嗯。」趙綴空點了點頭，一副深以為然地模樣，「這個蠢貨的確需要有人照——」
直到群星隱沒，旭日東升之刻，艾麗斯才和安德洛墨達默契地一同從草地上起身，再然後，一人向北，一人往南。
「我是神綺的女兒——我自身就是一個完全獨立的種族。」
趙櫻空愕然，然後稍稍搖頭。
「還行，那作為我們空計劃原型的無名刺客終於是被我們給徹底葬送了。」趙綴空輕笑著回答，顯然心情頗為愉快的模樣。「我們吞噬了它，以它的死亡為儀式補全了我和櫻空心靈之光中所有可能存在的缺漏。現在，我們的前路已經不存在任何阻礙，只需要再去解決掉最後一道枷鎖，我們繼續晉陞的路上便是一片坦途。」
「再後面，我覺得萬族也未嘗不可考慮。」
「為什麼你判斷詹嵐小姐為團隊中唯一的惡呢？我在平時也沒看到她做出過什麼壞事情呀。」
她當然知道相柳在哪，她腦海中有著關於這條消息的預測記錄。而她只是稍加思索，便獲得了這種事已經沒有必要繼續隱瞞下去的結果。
而在原地，只剩下艾麗斯獨自一人嘆息著微微搖頭。
他話說完，便忙不迭的解離軀殼，像是忙著逃跑一般消散於無形之中。而在他身側的趙櫻空也朝艾麗斯有些歉意地低了下頭。絕大部分的形體融入陰影，並隱約從中傳出某不爭氣男人的告饒。而剩餘的一小小小部分則留在艾麗斯的辦公室內，朝艾麗斯投來興緻十足的目光。
然而她很快就得以釋然——【畢竟，這本來就是她的風格。她本來就是會去做這種事的，這種損它不利己的事——畢竟在整個中洲隊中，僅有她詹嵐可以被判定為惡。】
「但是現在。」她稍稍垂下眉頭。「我是不能夠站在任何一邊的啊。所以我，既不是人類，也不是萬族。」
「龍騎士。」艾麗斯回答。「主神會出售輪迴世界的位面坐標。而『龍騎士』這個世界中或許便埋藏著你們所期望的事物。和_圖_書但是要小心，相柳可不是什麼弱小的對手，或許你們可以多準備幾手。」
「因為她是播報訊息的信使，所以一切所作所為，有益於凡人則無益於萬族，有益於萬族則無益於凡人……所以，無論做了什麼，只要做了事就是惡么？」趙櫻空疑惑地皺起眉。「但這樣的理論也可以反過來理解為她做的一切皆為善事吧。」
他的話中斷了。
「我覺得你說的都是主觀的歪理呢，這可和我的理念不一樣。」她向後一退，融入陰影之中。而在形體消失的剎那，有最後的片語殘留。
她沒說自己是怎麼知道，並且確定『龍騎士』這條訊息的。而趙綴空和趙櫻空也並不打算去探根究底。畢竟有些事情知道了也沒用，或者知道了也就是個自尋煩惱，而對於趙氏兄妹而言，與其去探究她愛某人身後的秘密，不如將精力放到某些更加值得注重的事物上頭。
「林夕……西琳？」趙綴空的眼眸中鎖定了林夕的形體，然後他皺起了眉頭。「這傢伙又在抽什麼風……？」
「誰說不是呢？」艾麗斯聳了聳肩。「大概是受了什麼刺|激吧，總之她現在狀態看起來還算不錯。你要是覺得有必要的話去幫她或者推她一把也無妨。畢竟她已經用這林夕的身份生活了足夠久。」
即便不動用任何權能，艾麗斯也看得出這段很快就會成為現實的未來變化。雖然她不知道洪荒萬族到底付出了什麼代價才將如今的泰拉歪曲成這般道德崇高的模樣。但她很清楚，萬族的干涉，絕對影響不到凡人的上頭。
趙綴空和趙櫻空，一位掠食者和一位暗殺者。
艾麗斯拖著下巴，于追悼會結束后在自己的辦公室內得出結論。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眼前的兩團空氣便開始扭曲模糊。
而她獲得了一個肯定的回復。
可悲的凡物，可悲的泰拉。
而且，相柳現在又被封印在某個不知名的宇宙中，並在漫長的歲月之內獲得了巨大的削弱。那麼，我覺得和圖書有我和櫻空兩人以及一些其它的準備，用以對付區區一位無法逃脫封印宇宙的四高戰力應當沒有多大難度。」
她是死在尋回迷失凡人墮化靈魂的路途上的，而這一現象，在艾麗斯眼中其實就是一個再清晰不過的指向『凡人』這一群體的警兆。她以自己的『死』表述了凡人究竟是一群有多麼危險的事物，然而很可惜，能夠在艾麗斯這樣的視角上看待問題的泰拉住民，實在是不怎麼多。
「有道理，但可惜善惡是不相等的。」艾麗斯聳了聳肩。「百善之人行一惡，晚節不保。萬惡之人行一善，浪子回頭。善良在族群中的分量是沒有邪惡重的。所以詹嵐只要繼續當她的信使，她身上的惡業便越發沉重——她是惡人這件事已經是註定了的，除非她決定徹底拋棄一側陣營，投向另外一方。但那樣或許又和她的理念相違。」
「……但我姑且還是把它記住，有空也會好好考慮一二。不過，艾麗斯姐姐——」
「人類？很久以前，我自認為人。」
一群只要有所求，必有所得的生命。和一群只要擁有，便會給予的生命住在一起，會發生什麼？
「嗯，大巫相柳。」一側的趙櫻空聲線清冷地回答：「我和哥哥的血脈來源於那位製成了空計劃的無名刺客。而那位刺客則來源於大巫相柳的血脈殘留。而大巫相柳並未死去，所以它無法降臨此處。但是同樣的，只要它還活著，它便是我和哥哥血脈的源頭，不削除這段因果，我們便無法成長到比它更高的地步。」
她在這並不短暫的一生中立下了很大的功勛，她讓整個泰拉文明都對她敬重。當她的追悼會在首府廣場上召開之時，艾麗斯作為研究院的院長也曾出席致以悼詞，而就在她念著那份臨時想出來的簡略稿子之時，她看到已經重新變回詹嵐的死去天災信使就坐在觀眾席的一個不起眼位置上，並在消失前朝她眨了眨眼眸。
於是時間繼續流逝。
艾麗斯稍稍垂眸。
他語氣篤定，他信心十足。
這種事甚至不需要預測未來都可以看得出結果——哪怕那樣的結果距離成熟還有一段相當漫長的距離。但那卻是已經註定的必然之物。
「儀式罷了。」艾麗斯隨口回答道：「她在對付芬里爾的途中翻了次車，死了一次，於是她索性便讓自己成為前世，並藉助這個試煉場環境製作一個新的今生來完成超越種層次的晉陞。現在大概也就是臨門一腳的程度，只要稍微再努努力，她便可以從死亡中回歸，並且更進一步。」
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艾麗斯都有點想伸手討一顆喜糖來充作慶賀了。
艾麗斯挑了挑眉，一些細碎的思緒從她腦海中一掠而過。
艾麗斯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再問什麼。
「但是我們無法定位到那個世界的具體坐標。」趙櫻空仰起小臉，在他身邊說：「我們需要相柳的精確位置。所以來尋求艾麗斯小姐你的幫助。」
看來，詹嵐已經獲得了能夠讓她心滿意足的成果。而接下來她大概就會以另一個身份出現在外側的質量戰場之上，作為災禍的信使而大肆活動。而艾麗斯也大致猜測得出她在臨走之前到底弄到了個什麼成果。因為她的死亡本身，就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災禍兆頭。
一群庸人和一群善人住在一起，會發生什麼？
「這傢伙註定是要倒霉的，或許哪天會被飛石頭砸死也說不定。雖說到時候我會動手把她撈出來，但惡人倒霉這種事卻是在所難免。」艾麗斯的視線偏轉，看向趙櫻空。「你也是一樣哦，櫻空妹妹。你既是巫，也是人類，而某個關鍵的時間點即將抵達，同時佔據多個陣營可不是什麼好事呢。」
他的妹妹對他的話做出了補充。
「對於她這種鹹魚來說可是了不得的進步。」
兩人就這麼看了一夜的星星，在那之後，誰都沒有再說另一句話。
比如說——
因為櫻空小ｈtｔps://wｗw•ｈetｕbook.ｃom•ｃｏm妹妹的一根手指頭正輕輕地按在她親愛的哥哥后腰上。動作或許很輕，但手指頭卻已然按進了那可悲的血肉並且在腎臟表面停留。想來，如果某張喜歡亂說話的嘴若是不加以管束，那麼這支纖細的手指或許便會在某個可憐的臟器上鑽出一個精緻的洞。
一年之後，是另一年。十年之後，是再十年，而當百年光陰無聲流逝，亞空間內的泰拉大地空前繁榮的時候。最偉大的天災信使，開拓者，安心院安傑麗娜在探索中自然壽盡的消息傳回了泰拉的首府之中。
艾麗斯看得出他們兩人如今的狀態都不怎麼樣，但心靈和肉體上的束縛都已經完全地祛除。看來，他們不止戰勝了那與生俱來的最終的對手，同時，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已然邁出了那最後的一步。
艾麗斯輕敲著桌面的手稍稍一頓。
這個消息讓無數泰拉人哀慟，因為在這百年的時光流逝中，安潔莉娜和追隨著她的天災信使們替泰拉，替亞空間探明了無數場災禍。數之不盡的心靈惡獸被她發掘，捕捉，然後送回泰拉凈化成純潔的靈魂。而成萬上億的迷失者也就此被她拯救出來，並得以加入到這每一日都在變得更加寬廣的泰拉世界之中。
「需要幫忙嗎？」她問道。
「我判定，若是個體所做的事情對其所在族群有益，那便是善。有害，那便是惡。而詹嵐這傢伙現在既是凡人又是萬族。那麼她無論做什麼事，只要她在履行她自身的理念，對這兩個對立的族群造成影響。那麼她自然便是毋庸置疑的惡了。」
「不用，這是我和櫻空所需要面對的敵手。」趙綴空含笑回答：「從我們手頭所獲取的情報可知，外道大巫雖然有著准聖級別的攻擊面，但作為兵裝的缺陷卻讓它們只能夠發揮出最多常規四高的戰鬥力。
「再然後，我覺得自己可以當人。」
「你——現在是否還自認為人，是否將自己歸屬於人類的範疇之中？」
她感應到自己的心靈之光，正在普照宇外虛空。https://www.hetubook.com.com
一個修長，纖細，陰柔，宛若蝰蛇一般的熟悉男體率先出現。而他的手牽著另一位女體的手，一位妍麗，精緻，如同環蛇一般女體的手。
兩人就此分開，並在第二天于研究院內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再度會面。但是，在那之後的每一個年頭的同一天中，她們都會不約而同地來到那一片草地上，手挨著手，肩並著肩，一起遙望星穹。
她徹底的的離開了。
既然不多，那就沒辦法了。不過就算有很多人知道，泰拉此刻的住民們也干不出將這些被複蘇的凡人孤立或者驅逐這種非道德的舉動——相反，他們因為安潔莉娜的逝去而對安潔莉娜身前的成果格外看重。沒過多久，凡人就被視作一支和泰拉諸族同等的新生族群，從而得以被納入泰拉的體系之中。
她在斟酌一番后問道：「相柳？」
「艾麗斯小姐。」她睜大眼睛問道：「我剛剛稍微讀了一下這間房子里的歷史殘留。而在我們來之前，你似乎獲得了一個詹嵐小姐被判定為惡的結論——雖然很抱歉讀了你所遺留下的信息。但這個問題我總究還是不吐不快。」
「恭喜。」艾麗斯微笑著朝他們輕輕點頭。「看來你們收穫不錯？」
「因為惡的概念不一樣。」艾麗斯淡笑著回答。「我在這裏判斷好惡，不是根據我們經常所接觸的凡世的道德觀念。甚至沒有以我自身的理念為準繩。我判斷詹嵐的好惡，這好惡的主體卻是一個族群其本身。」
【詹嵐倒是留了一個爛攤子。】——艾麗斯心想。
「——照顧是不必要的。」某位可憐的妹控哥哥露出無奈的笑容。「我想西琳應該能夠照顧好自己。唔……那我們就暫且告退了。在需要對付塞赫梅特或者胡亥的時候，我們會準時前來參戰的。」
「原來如此，聖賢們在外道大巫身上所下的限制，死鎖它們的血脈，讓它們的子嗣無法成長到比源頭更高的地步么？如此一來，這個問題還的確有些棘手。」她的手指輕輕地按在辦工桌的桌面上，慢慢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