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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泰拉自然也好。

今日的觀星，到此為止。

在那之後過了一百年，平安無事，平平無奇的一百年。

這杯茶，沒有顏色，既不是紅，也不是綠。只是不同於白開水的多種異色混合。

「你會贏，我會輸。但你會死去，而我會復甦。」少女的聲音淡漠，宛若星空之中本不存在的幽暗河流。「我會永遠失去帕琪，我會直接破除執念而立地成聖。而到了那時候，你固然會死去，但你也會獲得你想要的成果。」

她做不到，她幾乎什麼都做不到。

她不喜歡凡人。

阿米婭不喜歡這個——所有的統一國度執政都不會喜歡這個。若只是一塊普通的自留地那麼倒也就算了。然而問題在於，凡人想要鼓搗出的是一座國外之國。一座平行於泰拉，有著獨立律法，權威，並且在各個領域都更加偏向于凡人的國外之國。

追悼會結束之後，新的執政接過了魏彥武的職責。而接過這份職責的人卻並非魏彥武的兩個已經闖蕩出不小名氣的侄女——陳暉潔或者塔露拉。不，執政權柄的轉交過程並沒有任何瑕疵之處。而第二位執政的身份，正是過去的羅得島理事人，如今薩卡茲一族的魔王。手指上套著十枚指環的阿米婭。

她在這期間又去見了幾次林夕，並毫不意外地發現西琳的這個後世，這個表側人格已經在那位斯卡蒂小姐的陪伴下逐漸獨立——西琳似乎並不打算通過吞噬她來完成晉陞而是單純地重複一遍前世今生的變轉儀式，而伴隨著林夕的異化，原本是德莉薩套皮的斯卡蒂也逐漸向著兩個獨立個體的方向變轉。

艾麗斯沒好氣地揮了揮手，示意這傢伙早點滾蛋。而霸王自然也就知趣地嘿嘿笑了幾聲，然後挽著同樣褪去了文月公主身份的切爾茜離開了泰拉大陸。

沒有，沒有，一直都是沒有。

她們的進度緩慢，副產品的成果一個接一個，但能夠讓這亞空間超越單體宇宙的極限從而航行於多和-圖-書元海洋之中的最終目的卻從來就沒有眉目——不過這也無所謂，艾麗斯並不是很在乎自己能否成功。相比起製造一個超越種層次的文明方舟，此刻的她其實更看重和這個自稱為安德洛墨達的傢伙的相處。

「你贏了，艾麗斯。」她在艾麗斯走進門時露出苦笑，而後——「我願意改換口味，喝你說的那種茶了。」

「我有一個猜測。」那時候的艾麗斯如此淡淡地說：「如果在泰拉發生變化，在我的儀式還未編撰成功，在洛葉還在此處逗留的時刻，如果那時候你遇見了完整的我，那麼你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嗯，沒錯，林夕和斯卡蒂離開了泰拉。

她們已經不再是西琳和德莉薩的副本。

阿米婭的衛隊做不到，阿米婭本人也做不到。而既然不能夠採用最簡單的方式快刀斬亂麻地處理，那麼便只能夠選擇用巧妙的手腕分化對方，讓這群凡人沒有辦法集中力量而忙於內部的爭權奪利。

——但是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動手了。

她總是精神恍惚，總是在科研之中犯下各種簡單或者複雜的錯誤。而在經由她手的連續數次實驗都因為她的失誤而中斷之後。即便不需要艾麗斯這個院長開口，她也被從所有的研究項目中排出。並被半強制地送到療養院內進行養護。

安德洛墨達有時候會將這同樣的話題再問一遍，而更多的時候，她便從頭到尾都保持著相當安靜的沉默。

不是因為凡人作為這片理想國中唯一會主動犯罪的族群而給她添了太多麻煩。也不是因為凡人總是抱成一團，然後對其它的所有族群都保持敵視的態度——不，她不喜歡凡人，只有一個緣故。那便是凡人總是想要分裂泰拉這座理想國，建造一座屬於凡人自己的國度。

然而艾麗斯不為所動，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她，不去看桌上的那兩壺不知道顏色的茶。

艾麗斯沒有獲得回應，但艾麗斯卻感覺得到，自己身和*圖*書側的那具溫軟軀殼，在自身言語尾音落地的那一刻無聲地一僵——

她似乎是全然放棄了。

它沒有任何可以形容出來的顏色。

她拂袖而去。

「但是你現在卻沒法這麼做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你其實已經沒有辦法和我交手了不是嗎？畢竟，你最強的時候，就是你剛剛降臨，剛剛復甦的那一刻呢。」

而艾麗斯的回答在每一次都是簡短而且一致的『沒有』。

「你說得對，我的確只有這些話和你說。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了。」艾麗斯淡淡地回答。對遙遠世代那紅茶，綠茶的話題閉口不談。而就在她說完這一句話的時候，太陽便從泰拉世界的另一側升出。

而在沉默的末端，太陽升起的前一刻。安德洛墨達問出了和去年幾乎一致的疑惑。

而她唯一能夠做到的事，便是在天亮之前努力地問出一句——

運作，運作，在這恆星系級的文明上加裝超單體的高等技術。

——「你，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她如此問道。

安德洛墨達的動作一僵。

她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隻懵懂小兔子了。如今的她，早已越過諸多嚴苛的試煉成為了能夠擔起一族興衰的君王。但即便如此，當她以禪讓制的形式接過了泰拉執政的位置之後，出現在她眼中的，也仍舊是一個艱巨的考驗。

泰拉的住民本不不需要養護。

因為這本是一個坐落於意識海中的世界，這裏的住民只要心不曾死去，那麼壽命便不存在限度。

它可以有世界上一切已知的顏色。

然而安德洛墨達的心卻要死了。

而在阿米婭的統治下，泰拉大地上雖然偶爾會有些衝突，但卻始終保持著穩固的秩序並向著未知區域邁進。

前世配前世，今生配今生，這很好。

——她們在百年前所立下的習慣一直都沒有變動。在這百年之間，每一年的同一天里，艾麗斯都會和安德洛墨達一起躺在同一片草地上仰望天空。

因為水面上的www.hetubook.com.com油已經揮發了太多的部分。而剩下的這一層油漿只要稍稍攪動。那麼它便再也無法完好地覆蓋住油下的厚中水層。

泰拉的變化，依舊在她的規劃之內——有時候她也適時地弄出一些變數，但很遺憾的是並未因此而成就出什麼讓她眼前一亮的成果。而除此以外，在這百年之中，她和安德洛墨達的合作項目也一直都在運作。

——「你，就只有這些話和我說嗎？」

於是，她斂去笑容，並看到了最終的結果。

然後艾麗斯便點了點頭。

但是阿米婭勇敢地面對了它，並且在之後的數十年中都將這件事處理得很好。

「塵歸塵，土歸土，該走的，不要留。」——她用的是古埃及語，而這句話正好便是神鬼傳奇原劇情中伊夫林用以葬送伊莫頓的咒。

和詹嵐簡直就是一路貨色。

艾麗斯並不打算干涉西琳的決策，尤其是當她發現西琳已經完全不處於任何風險之中的時候——她很快就從林夕的世界內消失。而林夕或許依舊記得那位名為『羅艾』的舊時同事。但那段記憶也隨著她一次又一次地遠離泰拉而逐漸消逝無蹤。

而艾麗斯隨即收回視線，不再去關注那些對她而言已經沒有什麼作用的事物——她依舊是泰拉科學院的院長，依舊掌握，或者說引導著泰拉科研的進步。而在這一百年間，她培養了數量繁多的有才幹的學徒，雖說他們當中至今為止還沒有一個值得讓她將名字記住，但若只是做些輔助研究，編寫些定理，鼓搗些教科書之類的雜務，那麼他們便完全可以勝任這種程度的工作。

當艾麗斯以朋友的身份來看望她的時候，在艾麗斯眼中，『安德洛墨達』這具容器內的油幾乎已經揮發殆盡。或許下一刻，油底下的水便會將她徹底吞沒。

於是，艾麗斯便輕輕笑了起來。

「沒有。」艾麗斯的回答簡單而且利落。而這一次觀星也至此而終。

但她卻並未就此放棄——她和圖書還在等著艾麗斯。

而這一直持續到這亞空間開闢以來的第一百個年頭——就在這一百周年的這一天。當了差不多一百年泰拉執政的魏彥武終於壽終——艾麗斯和安德洛墨達都受邀參与了這位泰拉執政的追悼會。而在會議之上，艾麗斯清晰地看到離去的霸王朝自己揮了揮手。

安德洛墨達默默地起身，動作卻是比先前的許多次都要粗暴上了一兩分。她原本不應該犯下這種如此失態的錯誤，但事已至此，那也無需多說。

——她想動手。

外側宇宙中的交戰愈發猛烈，但已經持有四高的艾麗斯已經不再對整體的戰局懷有任何程度的擔憂。原先規劃的，用復活道具慢慢磨掉胡亥和塞赫梅特的最後方案也被她隨手地摒棄，她所需要做的，只是等待那三……兩百年後的必然結果。

她作為執政的時間，同樣是一百年。而在這一百年中，艾麗斯和安德洛墨達之間的會面也從來沒有過中斷。

但在追悼結束，人群散去的那一刻，安德洛墨達卻捧著一杯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成分的茶水在她身邊詢問——

從夜到晝，從晚到早。

而當艾麗斯出現在她的病房中時，她的桌上，放著兩壺色澤不同的茶。

而這或許普通，或許不同凡響的一次對話便至此而終。

她們雖然並沒有成為天災信使，但她們卻承擔了天災信使所需要盡的責任——她們遠離泰拉，深入了亞空間的深處。在許多隱秘危險的地方和各種強大的敵人進行戰鬥，偶爾有消息傳出，那便是她們成功擊敗某隻可怖邪物或者援救了一支天災信使的消息經由口耳相傳再轉接信息網路而放出。

……

而後，在天明的那一刻各自起身，相背而行，各自走向不同的路。

因為她得應付這個龐大國度中的人類。應付泰拉大地上與日俱增，並且和泰拉其它的住民格格不入的凡人。

這是一項大工程，是一樣麻煩的工作。

艾麗斯依舊是艾麗斯。但是安德洛墨達卻一天https://m.hetubook.com.com比一天不像是安德洛墨達。

而這裡是泰拉，是心靈的世界，意識的海洋。萬物有著怎樣的顏色，取決於塑造萬物的那顆心正以怎樣的規格進行轉動。

嘖，不省心的傢伙。

沉默，沉默。

於是，時間流轉。一年之後，又是一年。

而艾麗斯根本就沒去看她手中的那杯茶，只是輕笑著回答。

他們去了何處，不得而知。但艾麗斯知道在對付已經不太麻煩的胡亥以及塞赫梅特的時候他們肯定會準時現身於戰場。而既然如此，那麼便也沒有必要去關注更多。

下一刻，她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上，而她冷著臉，拂袖而走。

阿米婭不喜歡，但是阿米婭也沒有辦法派遣執政的衛隊前去鎮壓——理想之國怎麼能夠出現內亂，怎麼可能出現對內的殺伐呢？泰拉的原住民連參与到對外戰爭的興趣都沒有，又怎麼可能對內舉起屠刀？

安德洛墨達依舊沒有回答，只是注視著仙女座應當存在著的位置，將眼睛眨了眨。

她們譜寫出了很多或有趣或波瀾壯闊的故事。

艾麗斯沒有去追安德洛墨達，也沒有做出什麼額外的舉動。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在裏面摔壞的茶杯，看著那從碎裂的杯片中向外流淌的濁液。

於是，一年就這麼結束。而在下一年的同一個時刻，另一場觀星便在同一個地方再度開啟。且在開啟后的全程都只有沉默。

某一次，艾麗斯偶然地多說了幾句話。那一天沒有月亮，天空中的繁星也都在亞空間的動蕩中而盡數隱沒。而在那無星之夜的深暗之處，少女的低語如同微風一般在兩人周遭輕掠而過。

「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嗎，艾麗斯。」——同樣的疑問，以稍微不同的句式從她口中吐露而出。

有時候，她們會聊兩句。有時候，她們之間什麼都不會說。而在交流之外的大部分時間之中，她們都只是默默地張大眼睛，注視著天穹之上羅布著的繁雜星座。

安德洛墨達沒有回答，而保持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