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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兒拚命晃著頭，想喊卻喊不出來，想哭又哭不出聲，突然眼前一片漆黑，似乎有無數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好似勾魂的小鬼，在一聲聲叫著她的名字。那一定是林家堡屈死的冤魂們前來找她索命……

梁贊被夾得直吐舌頭，暗道：敢情這條板凳是給我準備的。現在老子的脖子被你夾住，氣都上不來，你他娘的還叫我說話。只是在心裏把個黎蒼天的祖宗八輩罵了好幾遍，也不見黎蒼天有鬆手的意思。

「第二天了，天剛蒙蒙亮。」梁贊回答。

「不對，不對，我也什麼也看不到啊。這房間黑，蠟燭燒完了，等會兒到了外面陽光強烈，也許你就又看到了呢？」不經意間瞧見昨晚拿來的那根蠟燭，現在已經燒乾了，好似彤兒的眼淚，凝結在桌角。

「瞎了就是瞎了！說那些騙人的話有什麼用？」

彤兒努力地睜大了雙眼，可眼前依舊是如夢中一樣漆黑一片。梁贊搖晃著她的肩膀，不住地呼喚著。

梁贊還沒等反應過來，黎蒼天已經幾個箭步和*圖*書衝到了面前，單臂一探夾住了梁贊的脖子，手腕一扭，將梁贊背轉過來，頭剛好就被他夾在肋下，動也動不得，黎蒼天則早就穩穩地坐在板凳上了。

「是做夢，大小姐，你……不要緊了吧。」梁贊關切地問道。

他的身後是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穿著灰色的衣服，看不清面貌，惡狠狠地對彤兒吼著：「這是你的殺父仇人，就是他殺了我！」

只見一個高大的人影逆著光站在門口，用腳把左手邊的一條板凳挑了過來，那板凳在他的腳掌下，平轉了七八圈，那人才把腳一壓，將板凳正正好好地橫在了他的腳下。這麼熟練的腿功，梁贊不用看清那人的臉也知道是黎蒼天無疑。

又是火。

「瞎說！」梁贊正色道：「別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我們不是挺過了一天了嗎？過去的就叫它過去，天不是還照樣亮？我爹我娘，所有以前我認識的人，也都死了，但是我從沒想過自己要去死。不管多大的痛苦，第二天還是會來的。」

黎蒼和_圖_書天一隻腳踩住板凳，手扶著膝蓋，銅鈴一樣的眼睛瞪著床上的梁贊，「你小子真行啊，那小妮子真叫你給弄床上去了。」

又哭了一會兒，彤兒終於止住悲聲，問道：「你說的對，我不該再哭了，於事無補。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嗎？」

「做夢……」彤兒滿頭是汗，喃喃自語。她這才發現，淚水已經不經意地爬滿了臉頰。或許是太過疲憊，昨晚她竟不知不覺在梁贊的懷裡睡著了。

隨著倉庫的門被人一腳踢開，雪地里的反光投了進來，刺得梁贊幾乎睜不開眼睛。

梁贊愁眉苦臉地說道：「就是太冷了，兩個人相依取暖而已。」

黎蒼天點了點頭。昨晚他拉著那幫手下，豪賭了一夜，輸了個底朝天，到了天明，賭局散了，他這才想起，那間倉庫沒有取暖的東西，現在也不知道小叫花子和那個丫頭凍死了沒有，所以，飯還沒來得及吃，就匆匆趕了過來。在門口聽到梁贊和彤兒對話心下稍安。

梁贊一愣，「起來做什麼？好像，天好ｗｗw•hｅｔｕｂook•com.cｏｍ像才剛剛亮……」

彤兒輕輕嘆息了一聲，「如果這一切都是夢……就好了。都是我的錯……我也許應該早點死掉。」

「大寨主……」

黎蒼天哈哈大笑，「那你們現在在做什麼？」

黎蒼天見狀，皺了下眉頭，「又來了，我昨天說什麼了？早上來再看到她哭，就把你小子腦袋擰下來當球踢！我在門口聽了大半天，你還是沒把這事給解決！這麼窩囊，我留著你做什麼？當我的話是放屁嗎？」說著把腳一蹬，那條板凳轉了半個圈，順著狹窄的過道，直奔梁贊的雙腿而來。

「彤兒，彤兒，大小姐，大小姐！」

「在天青寨，我可是說一不二，小子，現在就送你去西天，你還有什麼遺言？」

話彤兒是聽到了，可是她一點反應也沒有，有心叫梁贊不去好陪著自己，但是那個大寨主又兇巴巴的。要是叫梁贊去，那就又剩下自己孤單一個了，走又走不了，死又死不掉。一雙無神的眼睛痴痴地看著不知名的所在，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和_圖_書來，卻也不去擦拭。

「既然不說話，那就死去吧！」

又是林家堡。

倒是林彤兒突然把眼淚一抹，大聲吼道：「夠啦！你這個土匪頭子，就知道欺負人了！不要臉！我不哭了還不行？想殺人，你殺我好了，別為難小叫花子！」

「天再也不會亮了……」彤兒輕輕啜泣著，梁贊知道那種失去親人的傷痛，沒那麼容易愈合，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怎樣去安慰，只能在一旁默默地替她擦去眼淚。不過他相信時間會慢慢地撫平傷口，關鍵是彤兒能不能過得了自己這一關，旁人能幫她的實在有限得很。

黎蒼天假意怒道：「媽了個巴子的，我這是養大爺的地方嗎？不用幹活，喝西北風啊？叫你起來就起來，哪來那麼多廢話！」

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頭？看來自己不再是小叫花子，卻成了奴隸。梁贊心中雖然不樂意，還是一骨碌從床上跳了下來，看了眼彤兒說道：「大小姐，我先跟著寨主幹活去，你在這先歇著。」

彤兒搖頭道：「如果我不是什麼皇族的血脈……ｈｔtｐs://ｍ•ｈｅtｕbooｋ•ｃoｍ.ｃｏm爹，娘還有那麼多人，就都不會死了……」

「那你也暖和夠了，天都大亮，還賴著不起嗎？」

梁贊連連擺手，「沒，沒，不是你想的那樣。」

林振豪滿臉是血，一點一點地向這邊爬著，彤兒的手裡握著一枚磨光了的銅錢鏢。只聽林振豪用那種不男不女的語氣說道：「還記得我教過你什麼嗎？錢能救人，也能殺人。」

彤兒握著手裡的那枚銅錢，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殺了林振豪，火中，薛不凡燒焦的臉突然撲到了彤兒面前，他用鷹爪掐住了彤兒的脖子，「你沒有爹，沒有娘，你不是林家的人！所有人都是因為你才死的，最應該死的是你。」

彤兒嘆了口氣道：「看來我是真的瞎了，什麼也看不見了。睡著和醒著再也沒有什麼分別。對我來說都是夢一樣……」

倉庫了沒有窗子，從北角處的那個破洞照進來一點淡淡的光，風雪已經住了，從破洞里能看到微藍的天空有一抹淡淡的紅，那是朝陽躲在雲朵里映照出來的瑰麗。

梁贊勸慰道：「這不關你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