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他直覺陶知越不像是喜歡喝酒的人。
他的聲線清澈柔和,此刻帶著一股不確定的茫然,尾音有點軟,彷彿失去了力氣。
陶醫生完全相信了他的話,放下了戒備,聲音變得很鬆弛。
跟陌生新奇的情感世界做了一夜鬥爭的霍燃,暫時確認自己有變彎的傾向。
霍燃很慎重地發問:「那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
霍燃覺得時空似乎錯位了,他回到了那個小小的木屋,鏡子前坐著一隻圓滾滾的棕色刺蝟,尖刺泛著銀白的光,皮毛柔順的大棕熊推門而入,彷彿本該屬於這裏。
陶知越好像不能理解他的意思:「為什麼?」
「你說得對,你也是很好的人。」霍燃回應得很鄭重。
他給動物島製作公司的人打了電話,讓他們多注意玩家的網路穩定問題,聽得電話那頭的動物島製作人一臉懵逼,只能連聲應好。
「好傢夥,郭總還會醉拳呢!都躲著點躲著點!」
「他昨天跟我說,他喜歡上了一個女生,還是一見鍾情。」
霍燃下意識忽略掉了中年人之後的那一段。
陶知越思考片刻:「明天……明天先睡覺。不想去了,好累,我要偷懶。」
霍燃顧不上這個小小的細節,連忙囑咐道:「不要走在馬路上,走邊上的人行道,小心車輛。」
……
說著說著,這段時間相處的記憶湧上心頭,彷彿有說不完的話,連聲音也變得柔軟。
「我陪你走回家。」
他沉沉的聲音里蘊滿了期待和興奮,印在玻璃窗上的手指用力地泛了白,面前暈開濕熱的白霧。
原來陶知越是為了那個人才喝了很多酒。
內心頓時一片酸澀,霍燃簡直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才算得體。
在路過那顆最大的果樹時,霍燃盯著那塊一時興起插下的小木牌,覺得[不許偷摘]看起來怪怪的。
自從換了新手機,霍燃就對手機聊天這件事真香了。
「你不問我了嗎?」
霍燃想起了那天他曾對陶知越說過的話。
即使喝醉了,陶知越也記得與他有關的一點一滴。
現在換霍燃不肯承認他喝醉了。
或者根據搜索引擎里得出的結果,他隱身了。
霍燃下意識地發問:「……你好,是陶醫生嗎?」
「記得了。」陶醫生很肯定地說,隨即又提出異議,「我姓陶,但我不是醫生,為什麼要叫我陶醫生呢?」
如果他今天也去了遊戲展,是不是又可以遇見他?
「今天喝了很多酒嗎?」
到後來,他的聲音已近似呢喃,最後一句話被湮沒在急促的呼吸里。
「嗯,是我的。」對方思考了一下,疑惑道,「但我不是醫生……你是誰?」
「然後還有橘里橘氣……」說著說著,大腦反應很緩慢的陶知越又卡住了,「噢,橘里橘氣好像不是他,是別人。」
微微發燙的手機屏幕緊貼著耳朵,手心滲出了黏稠的汗水,霍燃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緊張無措過。
[一隻刺蝟:網路故障,突然掉線了。]
霍燃站在窗前,將另一隻手緩緩放在玻璃上,指尖一陣涼意,與遙遠的晚星重疊。
霍燃定了定神,按下心裏的波瀾,繼續問了下去。
他們安靜地聽著對方的呼吸。
夜空盛大,星河爛漫,在如水的月色里,一顆顆綺麗的晚星閃爍,猝不及防地墜進洶湧的心海。
陶知越沉默了一會兒,正當霍燃又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m.hetubook.com.com說錯話,不安地想要撤回提問的時候,他很小聲地回答了。
那天在遊戲里,躲在棕熊背後的他不想嚇到陶醫生,所以只用寬厚的熊爪,輕輕地拍了拍刺蝟長滿尖刺的背。
凌晨對著一大堆文章糾結性向的時光彷彿變得很久遠,霍燃已記不清那時的自己在思考些什麼。
霍燃非常自然地給陶醫生設置了特別關心,還設置了附帶咳嗽音效的上線提醒。
陶醫生很堅持:「每天上下班都會經過這條路,公交車只要兩站,在路口左拐一直往前走,就到小區了,我每天都是這樣一個人回家的。」
在光滑冰涼的紙盒上,他們的雙手短暫地相觸了一剎那。
霍燃連呼吸都停滯了片刻。
他快要忍不住奪門而出的衝動。
霍燃的大腦霎時一片空白,想要說話卻找不到聲音。
陶醫生輕聲道:「我叫陶知越。」
但是一直到晚上八點,陶醫生都沒有回復。
在一問一答里,霍燃的眼裡漸漸漫上笑意。
「……要洗,燒烤的味道好大。」
他冷靜下來,繼續小心地問道:「這是你的QQ嗎?」
世界那麼大,恰好便遇見他。
[HR:小熊轉圈.gif]
「好哦。」
背景的雜聲里傳出幾個高亢的男聲。
他們正注視著同一片星空。
「下一次,我會第一時間把葯交給你的。」霍燃輕聲道,「我不會再忘記了。」
「我可以一直跟你說話,直到你平安到家。」
這個描述,為什麼這麼熟悉?
「本來我也想拍照的,但是忍住了。今天下午轉了一圈,沒有看見他。」
霍燃欣賞了足足十分鐘棕熊抱花的畫面,才想起來要收斂自己冒著傻氣的表情,隨即立刻在QQ上發去消息。
指腹上流連過灼人的熱度,肌膚帶著柔軟的電流。
陶知越仔細回憶了一下:「嗯……沒有很多,但是忘記喝了多少。」
霍燃頓時緊張起來:「你喝醉了,讓同事送你吧。」
陶醫生的聲音會是什麼樣的?
那個聲音的主人慢一拍地反駁道:「我認識的,你是王恆,我沒有喝醉。」
在擁擠熙攘的陌生人潮中,他一眼就望見了那個人。
原來陶醫生真的是掉線了,並不是生他的氣。
「啊,原來陶哥喝醉以後會不認識人啊!好好玩!」
話一出口,他坐不住了,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驅使著站起來,靠來回踱步排遣慌亂。
好耳熟的聲音,很像昨天遇見的口罩男生。
他努力抑制心頭那股莫名的衝動:「對,不是告白。」
[HR:花很漂亮,以後我也要建一個花園。]
霍燃怔住,他聽見了那個聲音里滿溢的思念和悲傷。
再想起陶知越之前說過的話,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霍燃聽著聽著,眼裡漸漸浮上不可置信。
霍燃好奇道:「為什麼?」
「HR?」陶醫生很不相信的樣子,「真的嗎?我怎麼沒有印象。」
一直以來都認為自己的生活充實豐富的霍燃,頭一次覺得時間這麼難熬,心裏像有無數只螞蟻在大搖大擺地散步。
「不要,我沒有喝醉。」陶醫生堅信自己沒有醉,「我走路都不會晃。」
橘里橘氣,玫瑰戰爭,戴口罩的男生……
但霍燃等了好幾分鐘,對話框里也沒有任何動靜,甚至連「正在輸入中」的狀態提示都沒有。
霍燃很難形容www•hetubook•com.com此刻心裏涌動著的情感。
霍燃沒有忍住不斷叫囂的好奇心:「可不可以問你,今天是為什麼喝酒呢?」
霍燃當即緊張起來,拿起手機,等待著陶醫生的回復。
整個世界霎時只剩下轟然作響的心跳聲。
「嗯……不是的。」陶知越的聲音又飄了一下,似乎是搖了搖頭,「這又不是告白。」
在等待陶醫生出現的時間里,霍燃認真嚴肅地做了一系列幼稚的事。
「每天都是一個人回家嗎?」
「你好像很了解我。」陶醫生愣愣道,「我也最喜歡那一間,因為待在屋裡就可以看見星星。」
聽到這裏,霍燃覺得全身都僵硬了,血液卻滾燙得如同沸騰了一般。
那是遊戲里默認的拾取表情,卻和遊戲之外的霍燃一模一樣。
「你喜歡上網,喜歡逛天空論壇,還喜歡玩動物島,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上線,小島都荒蕪了。」
所以他說自己習慣了一個人。
他一眼就看到陶醫生的默認頭像變亮了一點。
陶知越的語氣漸漸恢復了正常,說到帶薪假的時候,尾音上揚,還有些小小的得意。
霍燃悄悄記下了這個名字,內心漾開無端的喜悅:「很好聽。」
「是遊戲展嗎?晉北遊戲展。」
「剛才一直跟你說話,忘記看星星了。」
陶知越。
依然是慢一拍的反駁:「不對,是知了的知,翻山越嶺的越。」
他淺灰色的系統默認頭像比平時更灰一些,處在離線狀態。
陶醫生上線了。
而這一刻,霍燃很想擁抱真正的他。
陶醫生沒有回答,呼吸時輕時重,電話里偶爾傳來汽車駛過的馬達聲。
「是我幫你開墾荒地,砍了枯樹,在花園播種,你在遊戲里是一隻刺蝟,建了很多不同風格的小屋,我最喜歡深灰色的那一座,屋頂上有一扇大大的天窗。以前我都不知道,原來屋頂也可以改動,是你告訴我的。」
「對啊,昨天運氣真好,被選中成了幸運觀眾。」陶知越笑了一下,「遊戲很好玩,小屋也很好看。」
……除了人到中年這一點。
「那你……教過他什麼流行語?」
「真的。」霍燃努力思考該怎麼向一個醉鬼證明自己的身份,「我知道你有很多可愛的表情包,光是給我就發過很多,我都存下來了,但你從不發動態……」
「我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霍燃便沒能控制住揚起的嘴角,聲音裡帶了笑:「真好。」
「有綠茶、內涵、安利……」他頓了頓,「不對,安利是他自己學會的,作為中年人來說,我很羡慕他的學習能力和接受新事物的速度……」
[陶醫生,刺蝟也可以被擁抱的。]
清澈的聲音有些不好意思地報出自己的名字,很繾綣的發音,霍燃心頭微微一顫。
然後他就看見了小屋門口那束燦爛美麗的鮮花。
喝醉后的話語變得輕飄飄,說到後面甚至有些模糊,霍燃卻聽出了一種幾不可聞的落寞。
「離家還有多遠?現在不困吧,千萬不要犯困,堅持一下就到家了。」
「沒有哦。」
陶醫生似乎琢磨了一下他的意圖,特意強調道:「那你不要勸我,我暫時不換工作哦。」
昨天心事重重的霍燃一直熬到上午快九點才睡著,醒來時快要黃昏,夢裡反反覆復見到一個模糊又熟悉的身影。
「我應該和_圖_書祝福他的,已經到了中年,沒有談過戀愛,終於有了喜歡的人,應該是件開心的事。」
「頭暈嗎?暈的話就坐車吧。」
比起寬大電腦屏幕上用鍵盤敲下的文字,捧在手裡的對話框似乎更有一對一聊天的實感。
陶醫生愣了愣:「可是你在電話里。」
快到九點的時候,百無聊賴的霍燃正準備去刺蝟小島上看風景,電腦和手機忽然同時響起了咳嗽音效。
原來陶醫生不是醫生嗎?
接著他自欺欺人道:「不行,今天回家一定要吃藥。」
「噢。」陶醫生想到了什麼,聲音變得悶悶的,「我不喜歡這個縮寫。」
再見到他,他們之間會說些什麼?
就在此刻,從落地窗里望出去的夜空里,繁星閃爍。
[一隻刺蝟:帶了小禮物,向你道歉。^-^]
「不要洗了,喝完酒洗澡容易摔跤,今天堅持一下,明天再洗,好不好?」
雖然之前不怎麼上網,但在生活里很常用的梗,霍燃還是知道的。
但他又清楚地了解對方的敏感和謹慎。
足足過了幾秒鐘,那道呼吸的主人才開口回應:「陶醫生是誰?」
那一端的陶知越隔了一會兒才回答。
電話里寂靜了一會兒,只剩下似有若無的呼吸聲,和汽車倏忽駛過的聲音。
「到家以後還要洗澡嗎?」
「不過沒關係,昨天有人送給我一盒氯雷他定,我放進柜子里了,回家就可以吃。」
霍燃的大腦高速運轉著:「那叫輛車,直接載你到家樓下。讓同事送你上車,或者我幫你叫車好不好?」
「問我有沒有注意看車、難不難受、什麼時候到家……」
霍燃覺得心臟似乎被高溫融化了,分散成一點一點的碎片,滲透進身體的每一個縫隙,牽動每一根神經。
「要是明天起來頭痛的話,就請一天假吧,好好在家休息。」
霍燃很清楚地記得,他從自己手裡接過藥盒的時候,耳朵是紅色的,明亮透徹的眼眸中閃爍著錯愕。
「但我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然後它們一起仰頭望向天窗以外的龐大世界。
電話那端的陶知越也低聲笑了,笑得赧然:「我好像喝醉了……對不起。」
「……謝謝你。」
他知道了QQ可以設置單獨對某個人隱身,知道了拍一拍可以設置後綴,知道了可以對好友設置特別關心……
霍燃長久地佇立在窗前,不願移開視線。
他有點嫉妒那群能和陶醫生一起喝酒吃飯的同事了。
原來他們曾離得那麼近。
他並不想貿然窺探陶醫生的現實生活,只是實在不放心他現在的狀態。
他記下了對面那群醉醺醺的男人說的話,而後很認真地對陶醫生說:「我是你在網上認識的朋友,我的昵稱是HR。」
霍燃怔住,半晌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好笑道:「我不是做人事的,這是我名字的縮寫。」
「不要,我自己走回去,很近的。」
他失笑道:「這是好人卡嗎?」
「我不喜歡好人卡這個叫法。」
「不暈。」
陶知越有點感動:「你真是個好人。」
陶知越或許就在他目之所及的某條街道上慢慢地走著,在路燈的照耀下,走向家的方向。
「我想爸爸媽媽了。」
他連聲音都發抖了。
霍燃瞬間從熾熱的幻想里回過神來,眼中染上真切的擔憂:「是不是不舒服了?」
不知道陶醫生此刻會在哪一盞燈下。
說到和_圖_書這裏,陶知越的聲音里劃過悄然笑意。
立刻有人激動道:「陶哥現在的樣子好可愛啊!能錄下來嗎?」
「是媽媽給我起的。」陶知越低低道,「我很喜歡這個名字。」
「如果以後你又過敏了,記得馬上告訴我。」
霍燃握緊了手機,好像要握住一個轉瞬即逝的幻覺。
即使不知道陶醫生的模樣,他也覺得現在的陶醫生一定很可愛。
好不容易刻意忘記的「陶醫生有了喜歡的人」這個事實,又重回腦海。
他沉默少頃,聽見了陶知越很懊惱的自言自語。
「問什麼?」
他一睡醒就拿起了手機,QQ消息欄里長長一片紅點,卻沒有他最期待的那個人。
他孤身一人站在酒店房間巨大的落地窗前,放眼望去是璀璨的萬家燈火。
思緒翻騰,但到最後,霍燃壓下了所有複雜難言的情緒,聲音里流淌著純粹的溫柔。
聞言,霍燃也同步抬起頭,掠過了半座城市徹夜不眠的燈火,望向靜謐的蒼穹。
聽到告白這兩個字,霍燃本就急促的心跳又加速了。
霍燃有點不安,在思考出對策之前,他的手先行動了,撥出了語音電話。
「現在抬頭看天空,就可以看到星星。」他輕聲道,「不要喝酒了,對身體不好。聚會快結束了嗎?」
這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霍燃很快注意到電話中的人狀態不太對勁。
「陶哥喝醉了還記得我,嗚嗚嗚好感動,來!再干一杯!」
醉意侵蝕了理智,陶知越說話開始變得顛三倒四,聲音也遙遠了起來。
陶知越忘記了手機那端的霍燃,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吃完服務生送來的晚餐,霍燃放棄了假裝工作,索性打開遊戲,上動物島打發時間。
陶知越對他的激動毫無察覺,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因為他不上網,什麼流行語都不懂……還用很老土的風景照當頭像。」
他的聲音又遙遠了起來,霍燃覺得他一定是抬起了頭,痴痴地看著天上的星星。
霍燃正想告訴陶知越自己的名字,就聽見他有些悵然的話語。
「明明知道他是個直男,而且沒有見過面,為什麼我還會控制不住地喜歡上他?」
但是由於他的唐突,陶醫生似乎生氣了,到現在也沒有理他。
直到這樣的心情出現在自己身上,霍燃才終於相信,原來真的會有人說每一句話都透著可愛。
清瘦修長的身影被暖黃色的燈光籠罩,在柏油路面上留下一個斜長的影子。
「很快的。」
他很想見到此時獨自在街頭徘徊的陶知越。
「你是不是傻,那是QQ語音,怎麼會打錯……」
霍燃的心裏驀地酸了一下,陶醫生喝醉以後還記得同事的名字,卻對他沒有了印象。
「……」陶知越又卡頓了一會兒,訥訥道,「我路過了可以照鏡子的櫥窗,我臉紅了。」
霍燃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大概像是喝了很多很多汽水,那種輕微綿密的刺|激感從血管蔓延到心臟,身體里到處充滿了泡泡。
然後霍燃在小島上徘徊了一圈,劃出了一塊可以用來做花園的地盤,準備這幾天好好做一個花農。
他只覺得現在的一切都很好。
想了很久,霍燃小心翼翼地發問:「明天還會去遊戲展嗎?」
他的心情陡然間雀躍起來。
血液一下子升到了頭頂,霍燃再也無法保持平靜。
「明天還可以休息,帶薪的哦。」
為此和*圖*書,霍燃完全無心工作,取消了去遊戲展的安排,窩在房間里無精打采地處理了幾封郵件,期間保持著平均五分鐘看一次手機的頻率。
霍燃知道在對方喝醉的狀態下套話,是一件不夠光明磊落的事,但他實在遏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
霍燃忍住心頭的悸動,聲音強裝鎮定:「為什麼覺得他是中年人?」
「是總之的之嗎?」
陶知越有問必答:「嗯,我想想。」
忽然間,陶知越發出小聲的驚呼:「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多。」
霍燃一時失語,心頭傳來針刺般的感受,他幾乎反射性地回答。
「對啊,周末也是一個人。」他的聲音再度清晰起來,回蕩在寂靜的街道上,「我習慣一個人了。」
「你小心明天被打,哈哈哈哈哈。」
[HR:陶醫生,對不起,我剛剛才上遊戲,看到了你的消息。]
陶醫生應該是在跟同事們聚會喝酒。
周圍的嘈雜遠去了,在同事們亂鬨哄的道別聲中,陶醫生似乎走出了餐館。
還有陶醫生在半夜發來的簡短留言。
……那以後他該怎麼叫陶醫生?
「不用對不起,你這樣很好。」
屏幕中央的大棕熊彎腰拾起花束,小心地捧在毛茸茸的懷抱里,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
氣氛恰好,於是霍燃小心地問出了那個此前讓他鬱結的問題:「陶醫生,現在你記得我了嗎?」
「那胃有沒有難受,會不會想吐?」
霍燃絮絮叨叨了半天,另一端的陶醫生就配合地回答,很聽話的樣子。
「好,那就偷懶。」
陶知越還在喃喃自語,聲音很是困惑:「為什麼會記錯呢?好奇怪,明明他們都不是一輩人……」
電話那端有些嘈雜,傳來模模糊糊的說話聲和笑聲,更靠近的是一道清淺的呼吸,像羽毛一樣輕輕拂過他的耳朵。
還沒來得及後悔掛斷,語音被接通了。
「好漂亮,一閃一閃的,比遊戲里更好看。」
這不像陶醫生一有空就會及時回復消息的習慣。
聽了一會兒,霍燃確定了電話那端是一群喝大了的醉鬼,也從一聲聲「陶哥」里確定了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陶醫生。
「今天我又去了,好多好多人在排隊,拍照,全是粉紅色的花。我捏的小蘿莉是粉紅色的頭髮。」
「陶哥,是不是有人打錯電話了?你直接掛了唄!」
「臉好燙,今天晚上的風也好熱。」陶知越喃喃道,「我好像真的有一點酒精過敏。」
話音落地,霍燃忍不住站了起來。
他感受到一種于萬千人海中相逢的幸運,生活竟奇妙至此,更感受到一種恍然大悟后的遺憾。
如果說之前的否認可能是因為喝醉了神志不清,但聽著陶醫生此刻很認真的聲音,霍燃不禁疑惑起來。
[一隻刺蝟:前天你幫我種的花開了,摘了最好看的送給你。]
陶知越的語氣難得有點執拗:「好人就是好人,不是用來拒絕的借口。我喜歡所有很好的人,他們都應該被好好珍惜。」
想了一會兒,笨重的大棕熊從倉庫里又翻出一塊木牌,寫下[歡迎品嘗],滿意地釘到了木樁上。
「好哦。」
他們明明素未謀面,霍燃卻覺得自己清楚地見到了這一幕。
「結束了,我要回家了。」陶醫生的聲音帶著一絲愉悅,「我要去外面看星星。」
在這個晚上,霍燃從網路上學到的關於QQ的使用知識,比這麼多年加起來還要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