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你真的是程序員嗎？為什麼我不願意相信……」
數秒后，他聽見咚咚咚的腳步聲，有人急促地跑來打開了門。
「申請投票表決！我要吃小龍蝦！沒有小龍蝦怎麼叫夏天！」
官宇冬：！！！！
這個狗糧因樹制宜的用法，就很靈性。
再加上剛見完面，他就因為要跳槽忙了整整一周，每天只能互道幾句早安晚安吃了沒，雖然霍燃沒有說什麼，但緩過勁來的陶知越自己也覺得有哪裡不對。
邏輯很明顯，那個夜晚就是這段程序里的關鍵代碼。
「嗯，戀愛向的AVG。」
回答異性戀，感覺沒這麼簡單，回答同性戀，好像又會被預判。
陶知越有點難以啟齒，但又不能說謊，只好儘可能地小聲道：「二十二。」
官宇冬立馬招呼他進來，順便轉頭往屋子裡大喊一聲：「新人來啦！！」
陶知越從公交車上下來，走了七八分鐘找到了官宇冬所說的別墅小區，跟門衛登記了要去的公司，在一幢幢高度相似的房子旁轉了半天，終於看到了這個很不起眼的公司招牌，被綠意茂盛的爬山虎遮去了一大半。
「自由度。」陶知越脫口而出。
又是一個聚餐的夜晚。
但想到了這個問題以後，陶知越不由自主地就焦慮了起來。
但他還沒有來得及休息，就被黃程序拉著開始討論技術細節。
「如果是我來做這樣的戀愛向遊戲，我會強調自由度，依然是攻略指定的角色，但加入成長性，甚至隨機性。讓大多數劇情選項不再是呆板的過渡，也不在遊戲前台顯示善良＋10、冷酷＋10這樣其實不會有實際意義的數值。」
小龍蝦殼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座火紅的小山，立式空調里吹出白色冷氣，人們的額頭卻依然滲出圓滾滾的汗水，笑鬧聲不絕於耳，氣氛歡暢。
聞言，一個寸頭的男人站起來，笑眯眯地跟陶知越握了握手。
「……」這家公司是不是有點過於奔放。
陶知越輕輕鬆了一口氣，他喜歡這家公司的環境和開放的氛圍，也喜歡剛才靈感迸發的自己。
連樹都有對象了。
陶知越跳過了這個問題，笑道：「嗯，交通很方便，是真的陽光別墅。」
邊上的其他人頓時投來同樣興奮的視線，連亢奮不已的黃程序都主動停止了說話。
大家一邊吃，一邊漫無目的地聊著天。
官宇冬連忙朝他招和-圖-書手：「老闆快來，面試了面試了！」
再看看江野全身上下透出的無所謂，他想了想，不太確定地給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答案：「……雙性戀？」
「剛才榕總每天固定的曬太陽時間結束了，老闆就帶它回去了。」
「這種鮮明的空間感讓當時的我很震撼，進入不同的地圖，做出不同的選擇，會開啟不同的人生。」
在一片鬧哄哄的聲音里，江野抱起放在陽台小圓桌上的那盆垂葉榕，斜睨了眾人一眼，慢悠悠地走上了樓梯。
經過半天的溝通，他已經跟眼前這群未來的同事熟悉了起來。
陶知越不由得感嘆道。
方時武有點無奈：「MMO開發起來耗時耗錢，小公司沒法做，結果戀愛向AVG就成了最省力的選擇，設計幾個性格有反差的主角，找外包批量齣劇情和卡牌資源，重點是做好核心攻略系統，付費系統一加，幾個月就能上線測試。」
重現bug，然後跟蹤日誌，分析數據。
……他是不是應該向霍燃告白？
「玩家完成主線和支線劇情的順序，他所做出的每一次選擇，都會對攻略對象造成影響，這個影響可能有固定指向，也可能是隨機的，所有的操作綜合起來，逐漸構成了玩家角色和攻略對象始終在成長變化的形象，而無數細微的隨機疊加起來，就會通往獨一無二的結局。」
在情感關係里，安全感是很重要的一個指標。
陶知越：「……」
每個人都很有個性，古怪又可愛。
一棵樹遊戲。
晚上，坐在嘈雜喧囂的龍蝦館里，陶知越戴上透明的一次性手套，伸向了桌上滿滿三大盆香辣誘人的小龍蝦。
「我來了！是陶陶嗎！！」
他瞬間縮回腳，關上門又重新打開，再看到的，還是陶知越無奈的笑容。
「應該是我開門的姿勢不對，等一下。」
江野搖搖頭：「不帶，這裏空氣不好，味道太大，等會兒結束以後我再去公司帶它回家。」
他拿出手機給官宇冬發了條消息，然後摁下門鈴。
陶知越忍住內心的窘迫，大方地跟他們打招呼：「你們好，我叫陶知越。」
「……老闆還挺浪漫的，值得學習。」
官宇冬興緻勃勃地跟他介紹：「二樓是另一個項目組，三樓是老闆的辦公室，平時面試用的小會議室，還有太困了頂不住的時候用來睡覺和-圖-書的卧室，生活用品應有盡有，有別的需要還可以提。」
這是可以當著本人的面問的話嗎？
客廳的位置用作辦公間，寬大的長條形辦公桌之間沒有隔板，每個人的位置都各有風格，能看出很鮮明的個人特色。
再加上肥美好吃的小龍蝦。
官宇冬立刻熱情跟他握手，笑容可掬：「陶陶我要吃烤肉！謝謝！」
陶知越唯一能確定的是，霍燃突如其來的性向扭轉和熱烈追求，是以那個喝醉酒的夜晚作為節點，一下子就發生了。
他看了官宇冬一眼：「明天發獎金。」
江野望著陽台聽完全程，給出言簡意賅的結論。
陶知越喜歡這樣簡單直白的溝通方式，他的大腦瞬間進入了興奮狀態，飛速運轉起來。
總而言之，環境很好。
「雖然付出了一頓飯的代價，但陶陶你收穫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知識點：千萬不能亂碰榕總，這是本公司的生命禁區，其他時候老闆都很好說話。」
「真的是門口地鐵直通的陽光別墅哦，沒騙你吧！」官宇冬炫耀道，「坐地鐵過來很方便吧？半小時夠嗎？」
這誰能猜得到。
……
他點點頭，露出禮貌的微笑：「對，是我。」
官宇冬已經開始熱血沸騰：「不能實現也要實現，動物島能做得那麼好，我們也可以搞出來！」
不過他們現在，到底算是什麼關係呢？
「請問你平時用的什麼洗髮水！」
「對，技術方面的事等下讓小官他們問，我想先聊點其他的。」方時武單刀直入，「小官應該也說了，我們現在面臨一個問題，有點推進不下去。」
被規定的劇情和隨機的意外，才讓他走到了這裏。
「是樹性戀啊！」官宇冬純良地眨眨眼睛，「老闆的對象就是那盆樹，所以我們尊稱它為榕總。」
可目前信息不足，他之前對霍燃的想象過於跑偏，導致很多相處的記憶在腦海里亂成一團，理都理不順。
聽到官宇冬的話，陶知越才突然想起來，嚴格意義上來說，霍燃並不是他的對象。
陶知越有點好奇：「什麼？」
「我玩過一款自由度還可以的AVG，而且是比較早的單機遊戲。」
「哦，那沒事了，快進來。」
陶知越越想越投入，視線忽然被官宇冬T恤上的那棵樹吸引，開始直愣愣地瞪著它發獃。
「猜我們老闆的性向！」官宇冬語出驚人，「
ｈｔtps://wｗw•ｈｅtubｏok•ｃｏｍ.ｃｏm猜錯了今天晚上就要請我們全組人吃飯！」陶知越這下是真的很好奇，忍不住問官宇冬：「所以到底是什麼性向？」
陶知越十分遲鈍地感到一絲擔憂。
大家開始就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討論，方時武再一次向陶知越伸出手，真心實意道：「歡迎。」
「老闆，今天不帶榕總來嗎？」
官宇冬留著很普通的短髮，戴著一副很常見的黑框眼鏡，身上穿著印有公司名稱和小樹圖標的黑色T恤，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整個人透著一股活蹦亂跳的氣息。
陶知越聽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開口：「下次再迎新，我來問。」
同樣在醉酒狀態里，他會不會回想起上一次喝醉時發生的事？
「我相信可以。」陶知越沉聲道，「動物島既然能批量智能處理遊戲交互，我想這個技術肯定可以橫向移植，而且遊戲類型決定了我們的數據量要小得多，沒有那麼大的研發難度。」
所以自然而然地，陶知越現在很想知道喝醉酒的那天晚上，他到底跟霍燃說了些什麼，霍燃又告訴了他什麼。
這是他喜歡的新世界。
他仔細翻閱著腦海里十多年的遊戲史和近十年的從業經歷，同時夾雜著這段時間以來的生活體驗，一個模糊的想法漸漸開始成型。
大家已經轉移了話題，七嘴八舌地討論起晚上吃什麼，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他一邊動手拆著紅艷艷的小龍蝦，一邊在內心嚴肅地進行思考。
他看著官宇冬黑色T恤上的五個大字：一棵樹遊戲，還有中央的小樹圖標，突然領悟了什麼。
陶知越跟著他往裡走，聽他不停地叨叨。
陶知越很快領悟了他的意思：「所以到時候會出現大量競品，但目前找不到跟其他競品最鮮明的差異在哪裡？」
之前因為誤會，不小心埋下了一個他「心有所屬」的雷，又因為霍燃的攻勢太猛烈，所以他很不知所措地被動接受，一直沒有表達自己的心意。
一旁吃成了花臉的官宇冬湊上來：「陶陶，你的對象呢？什麼時候帶到公司里來轉轉呀，不能讓老闆一個人囂張。」
遊戲展偶遇的那天，他好像還跟當時只是HR的霍燃說，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人……
他甚至沒有告訴過霍燃，自己也喜歡他。
隨著他們走進來，原本埋頭工作著的其他人紛紛抬頭張望，不約而同地heｔｕbｏoｋ•ｃｏｍ•cｏｍ望著陶知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所以……？」
今天滴酒未沾的陶知越，默默盯著面前七倒八歪的啤酒瓶，心裏逐漸產生了一個大胆的想法。
「不對，你剛才說了是我。」
陶知越略微恍惚，然後還真的思考起這個問題。
這很合理。
「嗚嗚嗚，又是默默吃化肥的一天。」
陶知越的心情格外的好。
「好，以後你就是我爸爸了，爸爸好。」
官宇冬慷慨道：「好啊！但是你先幫我投烤肉一票！」
「……」陶知越善意提醒道，「有內推獎金。」
陶知越聞言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
黃程序一錘定音。
霍燃會因為那些話而胡思亂想嗎？
另一個姓黃的程序馬不停蹄地加入討論：「你有成熟的程序框架嗎？」
「玫瑰戰爭你應該知道吧。還沒公測就火得人盡皆知了，所以女性向遊戲已經被炒成了下一個風口，這個品類原本也有固定的公司在做，但現在是所有公司都想分一杯羹。」
「對，這就是照著榕總畫的，名字也是因為榕總取的！」
跟陶知越想象中的差不多。
他沿路打量著這家坐落在別墅里的遊戲公司，進門就能看到處處充滿了大量遊戲和動漫元素，玩偶、手辦、海報……擺著超大屏電視機和遊戲機的休息室，窗明几淨的廚房和餐廳。
「對，就是這個問題。」方時武驚訝於他的敏銳，「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就像他來到這個陌生的新世界后所經歷的一切。
「但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它開局可以選擇放置角色的位置，位置不同，可觸發的劇情也不一樣，遊戲里有好幾個地區，在同地區里多次吸血就可以佔領，然後會遭到吸血鬼獵人的攻擊，再根據玩家的應對，走向不同的結局。」
「你好，我是主策劃方時武，小官已經把公司的大概情況跟你介紹過了吧，還有我們正在做的項目。」
官宇冬又震驚了：「可是陶陶你看起來好年輕，請問你多大了？」
「化肥香香，我也想談戀愛。QAQ」
他希望能給對方安全感。
「啊啊啊啊可惡！」官宇冬絕望地接受了殘酷的現實，「要不是你已經有對象了，我絕不會讓你踏進公司一步！」
官宇冬旁聽了一會兒，頻頻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麼，變得興奮起來，強行插入他們的對話：「對了，我差點忘了，每次來新人的保留節目！」和-圖-書
大家都停下了動作，聚精會神地看向他。
陶知越看了一眼對方不修邊幅的造型和很久沒刮的鬍子，不禁在心中認可，果然很野。
周圍靜悄悄的，襯得陶知越的聲音格外堅定。
比如那個放滿了粉粉|嫩嫩動漫少女手辦的桌子，陶知越覺得肯定是官宇冬的。
隨即他小聲對陶知越道：「這就是我們老闆，江野。」
於是大家從充滿了思考的寂靜氣氛里醒來，發出笑聲。
其他人馬上加入戰場：「不行，上次聚餐也是烤肉，膩了，我要火鍋。」
在熱情又奇妙的問候聲里，樓梯上傳來拖沓的腳步聲，一個鬍子拉碴的男人穿著拖鞋走下來。
「……他在外地，下次一定。」
方時武愣了半天，才道：「技術上可以實現嗎？」
「有。」陶知越的聲音很肯定，「前兩年寫好的，後來玩動物島的時候冒出來不少新想法，一直在做修改，可以用來做初始的框架，不用從零開始。」
最盡頭是一個開放式的陽台，採光極佳，陽光肆意地灑進來，照耀著小圓桌上那盆綠瑩瑩的垂葉榕，很有生活氣息。
「那款遊戲是吸血鬼題材，玩家可以操控男主角選擇目標吸血，從而觸發愛情線。」
告白需要因人制宜。
雖然那天之後，他並沒有提起過這件事，甚至一天比一天熱烈，看起來完全沒有受影響。
江野朝陶知越點點頭，隨意拉了把椅子坐下，往後一靠，漫不經心道：「就在這裏面吧，我聽著。」
他補充道：「我們不會空手套創意，主要是聽小官說你喜歡這個類型，我們也希望加入進來的是能碰撞出火花的新鮮血液，職位和待遇全都按照能力和貢獻來，老闆很大方的。」
一個散漫的聲音響起。
「你好你好，你就是呱呱的朋友嗎？好年輕啊。」
官宇冬這才從石化里反應過來，整個人重新活蹦亂跳：「謝謝老闆！老闆我愛你！」
這段時間的經歷太夢幻，他差點忘了這是一個異性婚戀關係為主流的世界。
結果最後還是小龍蝦以三票的絕對優勢勝出，烤肉黨和火鍋黨慘敗。
官宇冬卻震驚了，恍若未聞：「影視公司在隔壁，你是不是走錯了？這個月第三次了好煩啊我明天一定要讓他們把招牌打出來……」
他不知道霍燃更確切的喜好，也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是什麼心情。
「我喜歡，做吧。」
陶知越不禁有那麼一點點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