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說話間，霍燃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連著響起了好幾聲提示音。
「我想想，是你打出二等獎那張嗎？我記得那張的表情抓得特別好，我們倆都在笑。」
霍燃看了一會兒他不動如山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怎麼也散不去。
燈光把他的動作投影到牆上，簡直像機器人一樣，伸手捏住菜葉，一揪，鬆開丟掉，再伸手，幅度和頻率保持得相當完美。
今晚的時間流速比較異常，半天約等於一分鐘。
陶知越數了一會兒米粒，最終還是忍不住提問：「空調關掉了嗎？為什麼這麼熱。」
「……」
「像你學做菜和洗碗一樣快嗎？」
「……」陶知越像是粘在了水池前，一動不動，「那等我把菜葉收起來。」
霍燃依言調好，又坐下來，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電風扇的製冷效果這麼好嗎？你的臉好像不紅了。」
然後他擺好了碗筷，盛好新鮮出鍋的米飯，又拉開椅子，重新打開客廳的電視機，等了半天，陶知越還窩在廚房裡沒有出來。
陶知越愣愣地看著這張照片，當時他玩得太投入，都沒有注意到霍燃的視線。
還好霍燃真的起身去搬電風扇了，趁他看不見，陶知越立刻伸手捂了捂耳朵，想用意念讓它們恢復平時的顏色。
就是後背還殘留著燒灼般的熱度，揮之不去。
「所以我就讓公司宣傳部門的人盯了一下，發現果然有人發在了微博和其他一些網站上。」
「對啊。但是我有一個優點，你也誇過我的。」霍燃自吹自擂的時候完全不臉紅，「我的學習ｈtｔｐs://wwｗ.heｔubｏｏｋ•ｃｏｍ.com能力很強，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很快。」
不能看水池了，但是米飯也挺好看的。
平凡的夜裡，無數幢高樓，無數扇窗戶，都亮著相似的燈光，菜香悄悄鑽出窗縫。
「你看我我就告訴你。」
陶知越不禁笑起來：「沒有永遠，現在喜歡是最重要的。」
霍燃在餐桌上放好了碗墊，十分小心地把番茄魚端出來。
「為什麼你一用自信的語氣，我就有點害怕？」
「你的手機響了，我來洗吧。」
載入之後，出現了一幅熟悉的畫面。
陶知越一邊踩他，一邊故作冷靜地盯著白瓷大碗里紅艷艷的番茄魚，實在忍不住了，便笑起來。
霍燃很果斷地接過了他手裡青綠交纏的混合菜葉，不由分說地放進一旁的菜籃里。
在燈光絢爛的電玩城裡，人頭攢動的推幣機前，陶知越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正在掉幣的機器，霍燃坐在一旁，專心地看著他。
陶知越依言打開郵箱，點開最上面的一封未讀郵件，附件里滿是照片和視頻，他隨機點開其中的一個。
他突然靈光乍現：「是不是因為你小時候會對著它張大嘴，發出啊啊啊的聲音？所以一看到它，就會想起美好的童年。」
畫面寂靜，世界斑斕。
「是不是很意外？」霍燃有點驕傲的聲音傳來，「那天我發現旁邊有人在拍照，可能因為我對鏡頭比較敏感。」
手背被灼熱的溫度擦過，陶知越像觸電一樣，停在原地。
霍燃連忙出聲制止：「這個不是芹https://www.hetubook.com.com菜！不用擇葉子。」
陶知越跟著念了出來，好奇道：「什麼照片和視頻？」
陶知越怔忡了一下，眼前很像他記憶里已逝去的每一個平淡又珍貴的日子。
霍燃開始裝傻：「為什麼？那換成番茄炒——」
聽到這裏，陶知越腦海里不自覺地閃現前段時間霍燃說過的話：我有腹肌！
沒等他說完，陶知越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腳他的拖鞋，迅速道：「這個不可以，犯規了。」
霍燃糾結了一下：「那除了電風扇，還可以永遠喜歡其他的東……人嗎？」
在這個姿勢里，心跳的聲音格外鮮明，後背緊貼著另一個人的心臟，隔著衣服的體溫依然滾燙，漫無邊際地奔涌而來。
反覆糾結了一會兒，霍燃選擇放棄：「猜不到，而且我現在還在想畫家和模特吵完架是怎麼和好的……」
「洗過，放心，不會摔碎的。」霍燃自信滿滿。
他想了想，索性往前兩步：「我幫你，番茄魚要涼了。」
「你平時洗碗嗎？」
「好了，菜搞定了，飯煮熟了，用過的鍋碗瓢盆吃完飯我來洗，所以你不用待在廚房了。」
「你快去幫我看一下，是不是一封郵件？」
陶知越保持著十分鐘前的姿勢，站在水池前，一絲不苟地擇著菜葉。
霍燃拿來了電風扇，架在一旁的小凳子上，他調整著風向，順便提問：「吹到了嗎？」
「雖然這個不是自|拍，但這是我們第一次合影，很有紀念意義。」霍燃道，「所以我要收藏起來，選一張做屏保，你喜歡哪hｔtｐs://ｗwｗ.ｈetubｏok•com.com張？或者你幫我設置吧，這樣我也可以很驚喜。」
「我讓他們都處理掉了，給發出來的博主留了言提醒，不可以公開傳播，然後送了他們一年網站會員……有幾張拍得特別好，我覺得應該送五年。」
啪嘰，又是一腳。
於是霍燃像白天看他切西瓜那樣，倚在廚房門口，悄悄往裡面張望。
「我好像聽說過這種吃法，肯定也很好吃。」霍燃語氣很認真地附和，「但是今晚先不用做了，番茄魚就夠多的了，快出來吃飯。」
陶知越正要接過他手裡的碗，就見他眼睛亮了起來。
從嘗完糖拌番茄開始，陶知越就再也沒有用正臉看過他，巧妙地從各個角度展示著自己的後背。
然後他開始撿散落一池的空心菜葉，尤其裏面還混合著芹菜葉，慢悠悠地拾起來再分開，簡直是消磨時間的利器。
磨蹭了一會兒，陶知越鼓足勇氣抬起頭，就看到霍燃很專註地看著他的眼神。
陶知越看了屏幕上的照片很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宣傳小張：霍總，照片和視頻都已經發到您的郵箱了，您看看還有什麼別的需要嗎？］
那個人跟他離得很近，正側過臉在他耳邊說些什麼，眼裡帶著笑。
霍燃默默轉頭看了無辜的電風扇一眼。
裊裊的白色熱氣被風扇吹往窗戶的方向，在星光點點的夜色面前，像夢一般消散了。
「但是明明只穿了短袖，不能再脫衣服，我去把電風扇再挪過來吧，剛才怕菜被吹冷，就沒有拿過來。」
霍燃正在跟沾滿洗潔精的碗搏鬥，匆忙道ｗwｗ•hｅｔuｂｏｏk•cｏm•coｍ：「你划個Z字就可以解鎖了，快打開郵箱看看，這是送給你的小禮物。」
「電風扇除外。」
「或者還有一些新發現的，我都沒看過……啊，選不出來，我覺得每張都很好，這就是選擇恐懼症嗎？」
「不告訴你，但是從這句話可以判斷，你小時候肯定干過這件事。」陶知越正經道，「繼套娃和圓形小獎券之後，我又掌握了一個你的把柄，你好傻。」
霍燃很快把一池子菜葉都攏進了菜籃，然後擰開水龍頭，幫懷裡的機器人沖了沖手，順便環視了一下四周。
吃完飯，霍燃很積極地跑去廚房洗碗，這次換成陶知越有點不放心地站在他身後張望。
手機屏幕還亮著，在白色的系統時間下，是一張有些模糊的照片，畫面里的霍燃一手拿著裝滿遊戲幣的塑料碗，另一手拉著身邊的人。
陶知越聞聲一頓，後知後覺地看了一眼手裡突然禿頂的空心菜梗，僵住了。
羞赧的情緒在久違的日常氛圍里漸漸淡去。
「你猜。」
陶知越就這樣靠在廚房的拉門旁，一邊陪著他洗碗聊天，一邊認真地翻看著附件里每一張照片和視頻。
「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告訴你，他們擁抱接吻了。」
「……你要相信我！」霍燃抓著滑溜溜的碗，辯解道，「而且今天我近距離觀察過你做菜了，放了幾勺鹽和糖我都記在備忘錄里了，回去我就買一模一樣分量的番茄和魚，還有一樣大小的勺子，我一定能完美復刻。」
「吹到了。」陶知越點點頭，「再往左一點，不然你的位置沒有風。」
「晚上好，我們已經ｍ.heｔubook.ｃｏm•ｃoｍ一個小時沒有見面了。」霍燃道，「空調沒有關，我還調低了一點，不過我也覺得很熱。」
但此刻正在發生。
半晌，他似乎找到了一個理由，小聲道：「……今天是新的做法，菜葉清炒，菜梗爆炒。」
陶知越給他夾菜。
「後來你說不喜歡照片被發動態，我想，你應該也不會希望自己的照片出現在別的地方。」
「……這兩個除外。」
「你選了哪張？」
陶知越有點意外，拿起他的手機，的確是一封郵件，還有幾條未讀消息。
霍燃沉默片刻，大腦飛速運轉起來，忽然道：「那我明天繼續吃糖拌西紅——」
所有的借口都被霍燃機智地堵上了，陶知越詞窮，只好戀戀不捨地被他推出了廚房，安分地坐到椅子上。
「你……真的是第一次談戀愛嗎？」
「好了，我設置成牆紙和鎖屏了。」
「不對，也可能是我們倆像門神一樣站在那個人旁邊的照片，特別好笑。」
霍燃又走近一點，就看見隔壁水池裡的芹菜已經被拔得只剩杆子，現在陶知越捏在手裡的，是專門為他買的白梗空心菜。
霍燃始終看著他，所以也跟著他笑。
「等明天做了再分。」
陶知越忍俊不禁：「那祝你成功。」
「對，所以我永遠喜歡電風扇。」
客廳的電視機里開始播放今晚的新聞，主持人語調平緩地播送著時事新聞，飯菜冒著淡淡的熱氣，有人做菜，有人擺碗筷，有人在關心風吹來的方向。
新買的白瓷大碗里裝著湯色橙紅的番茄魚，濃郁的湯汁中浮著嫩滑的魚片、菱形的青筍，最上面點綴著一小把鮮綠的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