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你做的鹵牛肉最好吃。」霍燃注意著車內的電子屏，「是不是下一站就到了？」
霍燃問他：「在想什麼？」
快要六點了。
六點到了，該回家了。
只要鼓起一點勇氣，就可以改變一切。
郭總顯然很驚訝，推著裝滿菜的購物車，瞪大了眼睛看他，似乎沒想到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這是我上家公司的老闆，郭總。」陶知越向他介紹。
超市裡始終人潮湧動，眼前是五顏六色的蔬果禽肉。
是流星雨降臨在這個世界的那一天。
接下來是一個粉紅色的小人，一臉茫然，腦袋旁打了一個問號。
霍燃認真道：「先睡個無憂無慮的懶覺，起來吃午飯，想好晚上要在家吃火鍋，一起去買菜，然後回來準備，天黑了以後，一邊煮火鍋一邊看電影，最後吃冰淇淋蛋糕，交換禮物。」
郭總離開之後，陶知越站在原地出神了很久。
陶知越忍俊不禁道：「警惕性越來越高了。」
「但是我又看了一周，發現了好多新口味，總覺得可能會更好吃，不放心，得嘗一下才行。」
來過一次的霍燃感嘆道：「好像沒有什麼變化。」
紅色的五號這一格里，填滿了不同顏色的字跡，幾乎快把下面的十二號格子也佔滿了。
陶知越想好要在哪一天過生日了。
這是一個好問題。
「嗯，因為我經常站在冷飲櫃前面猶豫，該不該喝飲料。」
「上周不是就定好了嗎？」
窗外漸漸浮現出熟悉的風景。
「沒什麼。」陶知越搖搖頭，「就是覺得真好。」
沉落的夕陽映照著枝頭新生的綠葉，今天的晚霞是宛如夢幻的粉紫色。
霍燃聞言立刻掃了一堆飲料到購物車裡：「偶爾喝，沒關係。」
下午時分，換好衣服下樓，霍燃需要額外加一個帽子。
他辭職時見證的心愿，郭總真的做到了。
公交車到站，兩個人一起下ｈｅｔuｂooｋ.ｃom.ｃｏｍ車，前方就是超市。
「幾乎沒有變。」陶知越充滿感慨地打量著四周，「不過超市的營業員換了。」
他睡眼矇矓地掃了一眼時鐘，覺得它肯定是壞了。
「快說快說！」
霍燃說：「在回來的路上看見了這個花瓶，很好看，所以又買了一束花襯它。」
今天他們沒有開車，坐了熱鬧嘈雜的公交車。
他提著重重的飲料袋子，看著天邊的爛漫霞光，篤定道：「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現在他將要和霍燃一起回家，在夜色里煮火鍋，也許他會一邊吃，一邊想著冰箱里不知道是什麼味道的冰淇淋蛋糕。
陶知越就笑：「沒有那麼誇張。」
飛鳥輕盈地掠過，他們便跟著鳥的尾羽，徜徉在無邊無際的穹宇。
公交車駛過一家麵店。
郭總像是詫異了一下，很快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時候，整棟寫字樓的小姑娘你都不理！」
此刻的霍燃無論看什麼都是好心情：「這是梔子樹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懶洋洋的春日下午，距離忙碌的傍晚還有一會兒工夫，餐飲店的員工們大多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玩手機。
霍燃略作思考，果斷道：「並列第一。」
這個當初試圖找回入行初心的中年CEO，很誠懇地向他伸出手：「謝謝你。」
陶知越下意識地看了眼霍燃的手錶。
「那今天我們誰更大一點？」
陶知越很詫異：「我居然能睡到這麼晚。」
霍燃的手機消息里堆滿了親朋好友發來的生日祝福，他只挑了一些回復。
生活的無數碎片閃爍著螢火微光，照亮近在咫尺的呼吸。
霍燃一手攬著一個嶄新的玻璃花瓶，近乎透明的藍綠，另一手抱著一束色彩絢爛雅緻的鮮花，向日葵，香檳玫瑰，洋桔梗，金魚草，滿天星……
時光過得那麼快又hetubook.com.com那麼慢，明明兩年過去了，可又好像只流逝了兩分鐘。
「別這麼叫，叫我老郭就可以了，你好你好。」
「真的一點了嗎？我以為是鍾壞了。」
於是天藍色的小字回應：冰淇淋蛋糕！
「睡懶覺才是周末的真諦。」霍燃一本正經道，「而且今天你有權利做任何事，生日的人最大。」
原來郭總的家就在附近，怪不得每天的遲到早退時間可以掐得很精確。
「沒有收到你的新消息，我以為你還在睡覺。」
「我這是個自主研發的項目，好多沒遇到過的問題，搞得我一個頭兩個大，多虧了你當時留下來的那份資料。」
陶知越永遠記得那一天，兩分鐘后，他收拾好東西，關機下班，去超市買菜，回家吃完飯上網，然後遇見了頂著一串默認用戶名發帖的霍燃。
購物車裡的食材越積越多，陶知越看著什麼都想嘗一嘗的霍燃，眼裡滿是笑意。
青灰色的活蝦在水箱里遊動，霍燃拿著撈網去兜蝦，活蹦亂跳地撲騰出水花。
陶知越揉著睡到翹起的頭髮，迷迷糊糊地走出來，拖鞋懶懶地摩擦著地板。
看到郭總好奇地打量著他身邊壓低了帽檐的霍燃，陶知越大大方方道：「這是我的男朋友。」
陶知越眼睛一亮，指給霍燃看：「那家店還在，我在那裡吃過牛肉拉麵，牛肉很好吃，所以後來我才學做了鹵牛肉。」
霍燃去推購物車：「這個也記得嗎？」
他正要推著車離開，又想起了什麼，忍不住道：「今年晉北的遊戲展，公司終於有項目能參加了。你們一棵樹也會來的吧？」
陶知越笑著跟他握了握手。
卧室門關著，遮光窗帘也蓋得嚴嚴實實，房間里一片昏暗，將早春溫煦的愁緒都攔在了外面。
永不停歇的秒鐘悄悄走過了原點。
無名指上的戒指閃耀如初，最美麗的莫比烏斯環
ｈｅtuｂoｏｋ•ｃｏｍ•cｏm。這是寫在他日記第一頁里的內容。
「那你準備送給我什麼？」
「哥你真的不回來啊？我以為你們會來燕平過生日呢。」
陶知越怔了一會兒，主動道：「好久不見。」
「啊啊啊不管怎麼說，臭哥哥生日快樂！知知哥哥生日快樂！」
「哎！好久不見！」郭總笑呵呵道，「你又住到附近啦？」
「我剛才去了蛋糕店，又確定了一遍口味和造型，晚上會送過來。」
兩個人的視線恰好對上。
陶知越站在卧室門口發獃，遲鈍地掃視著四周，正在思考霍燃跑到哪裡去了的時候，大門外傳來電梯門開合的聲音。
然後是一行咖啡色的小字：想吃什麼樣的？
霍燃拿過稱好的蝦，安靜地看著陶知越跟偶遇的熟人寒暄。
「……啊，知知哥哥中午好！」霍思涵不好意思道，「那當我沒問，嘿嘿。」
居然是上家公司的CEO郭總，喜歡遲到早退，還喜歡在喝醉后表演醉拳。
「那你們今天準備怎麼過呀？」霍思涵特意放低了聲音，「知知哥哥不在吧？你可以偷偷告訴我今天安排了什麼驚喜，我不會說出去的！一起過生日，一定會很隆重吧！是不是比上次的煙花還要浪漫？」
他和霍燃的命運從此奇妙地交織在一起，在平凡的歲月里，深深地改變了彼此的宿命。
霍燃看著他，漸漸反應過來：「我也想到了，這次我一定猜對了。」
公園也路過了，那裡有個總跟著爺爺早起遛狗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兩歲，但依然是個小朋友，或許還會笑眯眯地撲蝴蝶。
推車出去結賬的時候，從超市門口落進來的陽光已經變得昏暗。
潔白的梔子花苞躲在青綠的葉子背後，香味甜得恣意。
「是——不對。」霍燃警覺道，「我不會提前說的。」
活著真好。
陶知越笑起來：「等下你提，很重的。」
「所以你ｗwｗ.hｅｔuｂooｋ•cｏｍ•cｏｍ上午是跑出去偷吃冰淇淋了。」陶知越抓住了重點，「現在換成了什麼味道？」
「太好了，遊戲展上見。」
洗手台前，水流拂過臉頰，帶來清涼與潔凈，陶知越抬頭看鏡子里的自己，像要確認歲月流逝的痕迹。
陶知越意外道：「今年開花好早。」
他被綿長又堅韌的生活氣息包圍，心頭充盈著難以言喻的感動。
陶知越也恍然地望過去：「一定是。」
「沒有什麼特殊的安排，是很普通的一天。不過能跟另一個人分享自己的生日，好像就是最大的驚喜了。」
「對。」
最後是一個紅色的對勾，外加一個眉眼彎彎的笑臉。
陶知越忍不住笑道：「我在。」
意外之餘，又同時笑起來。
餐桌上擺好了一碗熱粥和一把瓷勺。
在這漫長又短暫的兩分鐘里，他們彷彿一起被吹進風裡，變成了碎片般的雲。
電話那端的霍思涵沉默半晌，然後含淚微笑：「是真的很普通哦，但是為什麼我又被傷到了？！而且傷得好重……」
這是曾經的他最期待的時間。
光落在霍燃臉側，描出好看的輪廓。
「我想好了，中午吃得清淡一點，晚上在家吃火鍋。」霍燃強調道，「自己煮湯底的鴛鴦鍋，我洗鍋。」
中心花園裡重新煥發了綠意，蓊鬱的樹叢間傳來一陣久違的熱烈香氣。
「那我列一下要買的食材清單。」
霍燃的聲音從客廳里飄過來，他在檢查電飯煲里的粥是不是還熱著，然後盛了一碗出來。
「沒有，忽然想起來，就過來看看。」
「不會。」
在漫天的梔子花香氣里，陶知越想了想：「我想去另一個地方的超市。」
這是他新生的日子。
餐桌上放著電飯煲，上面貼了一張便條貼，裏面是溫熱的粥。
霍燃放下懷中的花，笑著注視他剛睡醒的樣子：「快去洗漱吃東西。」
城市裡到處洋溢著春日的生機，他們https://www.hetubook.com.com慢慢地在其中穿梭。
先是一個生動的簡筆畫小蛋糕，用了暖洋洋的橙黃色。
收到他回復的消息，霍思涵立刻打電話過來。
霍燃故意逗她：「也不是不能告訴你。」
陶知越每次聽到這個充滿元氣的活力聲音，都會不自覺地笑起來。
「冷飲櫃換了新的。」
霍燃順手開了免提，方便陶知越隨時加入對話：「不回，飛來飛去太累了。」
空氣中飄浮著潮濕的春天氣息，屋裡格外安靜，沒有第二個人的聲音。
鑰匙落進鎖芯，回家的人動作很輕地按下把手，開門進來。
萬物鮮活，時間如水，他從另一個方向，又走回了這裏，全然不同的心情，全然不同的人生境遇。
陶知越望著他懷裡燦爛的春天，迷濛的睡意忽然消去，遙遠的鳥兒啾鳴一下子湧進耳朵里。
春天來了，青草氣味的風吹拂著紙上斑斕的色彩，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不知道新租客會不會用上那個插著塑料假花的花瓶。
直至一切都沉進永遠溫柔的黃昏。
「有的有的，現在還有老員工提起你。」回憶了片刻往事，郭總十分自覺道，「那我不當電燈泡了，你們慢慢逛。」
曾經每天下班后，他都拎著購物袋，獨自來這裏買菜。
洗漱完畢的陶知越坐到餐桌前，答應道：「好，等下去買菜。」
「那只是附帶的結果。」霍燃努力辯解道，「晚上你就知道了。」
在這個平凡的周末午後，他好像落進了永恆。
「因為你也沒有告訴我。」霍燃道，「去附近的菜市場嗎？還是要去遠一點的大超市？」
茶几上的台曆靜靜立著，三月這一頁被陽台灌進來的風微微吹起。
牆上的時鐘走到下午一點的時候，房門終於被推開。
「最後會買嗎？」
陶知越向後望了一眼已經看不到的舊小區：「那套房子應該有了新的租客。」
路過的中年人唉喲一聲，有些熟悉的聲音，陶知越轉頭去看。